蘇航看著陳一豪，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索性繼續沉默。
陳一豪嘴脣翕動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
“小兄弟，我……對不起。”
如果他不拿出那令牌找上蘇航，或許也不會，將他拖來這鮫人族的祭壇。
不管後面亞鏵有沒有發現，從他一開始，準備找蘇航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是有拖他下水的意味。
當然，他不是隨便選一個人，他確實盯上了蘇航。
他之前受到知雪幻術的影響，並不知道，蘇航下海沒有，但看出了那些鮫人對蘇航的態度不同，所以猜出了那個預言之人就是他。
那麼既然是他的話，或許會有著某種機會，也說不定。
這祭壇的入口令牌，並不能隨意傳送，他就算用了它進來祭壇，出去的話，還是會出現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打不過亞鏵，那麼能給亞鏵添麻煩也是不錯的，至於對蘇航，也只是利用的心態。
當然後來亞鏵反應迅速，搶過了令牌，出乎了他的意料，打亂了他的計劃，卻又變相順了他的意。
蘇航雖然是被亞鏵抓了進來，但不管怎麼說，他心中還是有著歉意。
蘇航：“……”
他知道陳一豪是想利用他，陳一豪又不欠他什麼，再說了陳一豪還沒成功實施就泡湯了。
但陳一豪也告訴了他許多有用的信息，要說怨恨，蘇航是談不上恨，只是知道這樣的話，心中多少有幾分膈應。
他進入了這個地方，要不是有風幻石的話，他也不敢肯定能夠活著出去。
風幻石不想管別人死活，原本蘇航還在糾結，要不要求情帶他一起離開，畢竟帶上他離開的話，保密方面又是一個問題。
現在看來是不必了，蘇航還沒有那麼善良無私。
“你還有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蘇航看著他道。
陳一豪一愣，心中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這話怎麼那麼像，要他交代遺言？
要說在這樣的情況下，似乎也沒什麼不對的。
沒有人是不怕死的，就算是自己，也會怕，只是知道自己反正活不了了，反而光棍。
這個少年，方纔他說了那些話之後，他整個人面色就看起來是挺沉鬱的，還有一種焦慮掩飾不住，絕對不是作假。
但他總覺得怪怪的，哪裡不對，卻說不出爲什麼。
“沒有，在外面除了那艘船之外，我還能有什麼牽掛。”陳一豪搖了搖頭。
他之所以也這麼幹脆而光棍的，面對現在的絕境，也是因爲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呆著幹什麼，找到了嗎?”
忽然空中又傳來亞鏵的聲音，他的聲音已然有些不耐煩。
“沒有。”蘇航道。
“廢物!”亞鏵恨恨道，“那還愣著幹什麼，繼續找吧!人類都這麼愚不可及。”
蘇航面色一冷，但知道現在不能激怒亞鏵，並不發作。
這些強者讓別人幹事的時候，總是那麼一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姿態，彷彿別人欠他們什麼。
在他們眼裡，或許他與螻蟻，也沒有多大區別。
可螻蟻也不欠他們的，就活該做苦力乾白活？
蘇航心裡門兒清，這亞鏵許諾的放過他，不過是個空頭支票。
掛著一個空頭支票，讓別人拼死拼活，倒也是一些強者常用的手段，反正最後讓你好處有命拿沒命花。
說到底是實力爲尊，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實力不夠，人家想跟你講道理就講道理，想不講就不講。
蘇航不由暗暗握緊雙拳，雙目微紅。
比如，那個神秘而強大的存在，不也將地球衆生玩弄於股掌之間？
一個卡化危機，地球喪失了大半的生命，也包括他的父母在內。
那位存在知道他的心思嗎?在意他的想法和情緒麼?
不會。
抓住風幻石的存在，更是不知何許人也。
那人又在意風幻石的想法麼?
不會。
沒有實力，只能任人宰割。
蘇航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慢慢閉上雙眼，他發現自己的敵人，似乎無與倫比的強大。
比起來，甚至亞鏵也不算什麼了。
連日記主人都失敗了。
他接過日記主人的使命。
妄圖對付那般強大的存在，根本沒有絲毫勝利的希望。
不切實際，天方夜譚，癡心妄想，癡人說夢……
風幻石似是感覺到了蘇航情緒不穩定。
“看來你都猜出來了。”
風幻石輕嘆，“也不知道讓你過來，到底是對是錯。
“其實……我到覺得，你放棄吧，這是最好的選擇。
“那個人類傢伙給你留下的責任，你承擔不起。
“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大不了我帶你去別的世界……”
放棄?
蘇航聞言，心中一笑。
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話，的確可以繼續沒心沒肺的活著。
可他既然知道了這麼多，不可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陳一豪說的對。
人爲什麼這麼奇怪。
總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像飛蛾撲火。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父母之仇，不能不報。
倘若那真的是，堪比神般強大的存在。
他亦想屠神。
“我，蘇航，永不言棄。”
蘇航睜開眼，眉目清明，眼神倔強而堅定，如蒼然勁鬆屹立懸崖峭壁之間，整個人無形之間多了一股肅然殺氣，似一把出鞘的絕世寶劍，寒光閃閃，風采奕奕，迫人心魂。
陳一豪見蘇航這樣，不由呆了一呆，這少年竟讓他產生了一股折服仰望的衝動。
“蘇航?”他有些猶豫，出聲喚道。
他一開始還以爲他是被亞鏵說的怕了，沒想到卻是這樣，幾分鐘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嗯。”蘇航看了陳一豪一眼，後者只覺雙目被刺得發疼，好可怕的銳氣!
蘇航垂下眼簾，再看向陳一豪時，便是寶劍收鞘，斂去鋒芒，恢復之前那般淡然之色，只是氣質顯得比以往更加深沉了一些，終究不一樣了。
陳一豪見此，不由心中暗歎，落入如此境地，又知道了那麼多，沒有心態崩潰頹廢，反而心境成長昇華。
難道真會是那預言之人，命不該絕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