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什麼特別的嗎？”
“聽話，這個算嗎？”
謝候需要確認的是：“聽你的話還是聽媽媽的話？”
“我聽過那首歌，周杰倫很贊！”張成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打趣不挑時候。明明謝候很認真地問他問題，他莫名玩了個梗？
謝候不知道是不是他平日裡掛在臉上的笑容太多了，否則怎麼爲他打工的都這麼鎮定呢？
誰見過比他更沒威嚴的老闆？
“不好笑嗎？”
謝候本來就屬於那種愛笑的人，張成開了個玩笑，沒想到老闆臉上的微笑不但沒有變的更加盛爛，反有種弧度收縮的徵兆與傾向。
還好，這個東北人雖然不著調，察言觀色還是會的。
“沒你想的那麼好笑，最好先回答我的問題。”謝候說。
張成清清嗓子平復一下開玩笑的心情，看見王浩又傳出一個甩手掌櫃式的傳球。年紀輕輕就深諳盧指導的戰略，將球交給最出色的人。
王楚楚的技巧真全面，他之前已經展示了運球、勾手和策應，這會兒又耍了個加內特式的晃肩跳投。
他的彈跳高度和彈速和狼王完全沒得比，這一球給人的感覺，是成熟。
由於他之前已經展現出了足夠的全面性，所以他每一次動作，對他的對手來言，都是具有威脅的試探，所以幾個晃肩下來，防守已經被他晃開。
張成剛要回老闆的話，卻聽到了另一個問題。
“他有長高嗎？”謝候問。
王楚楚的技術沒問題，如果不是身體太差，移動速度跟不上，他的技巧甚至能打三號位。
既然速度不能變快，那麼打內線是他唯一的出路。
203公分的內線在當代是罕見的，如果能長到205公分左右，他的職業前景就非常光明瞭。
“長了1公分，穿鞋身高207公分，作爲內線，他足夠高了。”張成樂觀地說。
謝候輕笑一聲，說；“本·華萊士算上髮型還能報208公分呢。”
張成不再貧了，老實同謝候說道：“根據美國的高中教練的說法，近年來NBA的大個子身高呈現下滑的趨勢。”
“你覺得他應該以NBA爲目標嗎？”到底是張成瘋了還是我太看輕這些小孩？亞瑟王陷入自己的思緒。
張成不再廢話了，他感覺他在謝候的眼裡越來越像個不會說話的白癡屬下。
爲了不在未來的某一天突然被開除，他得找找存在感。
他尋找存在感的方式簡單又滑稽：“謝先生，您剛纔不是問王浩聽不聽我的話嗎？聽著呢，我就像他的乾爹一樣。”
“他現在的打法有問題。”謝候說，“如果我們把王楚楚從100的高樓上推下去，他也會抱住王楚楚的大腿一起去死。”
這個比喻...
張成嘴角微抽，“那您的意見是？”
“既然他聽你的話，就讓他打得兇一點，我要看看他的真本事。”謝候說。
聞言，張成明白了，上前喊了王浩一句。
比賽由此中斷了幾秒鐘。
王浩轉過頭來，謝候大概看清了他的臉。就像他的打法一樣，他有一張讓人記不住的臉。
謝候大概需要看十遍才能將這張臉的輪廓記下來，但時間一長，他估計還會忘記王浩長什麼樣。
長得沒有特點的人，就是這麼讓人無奈。
“謝先生想看看你除了傳球給小胖之外還有什麼能耐！”張成喊道。
王浩同樣用喊聲迴應：“我什麼能耐都有。”
典型的孩子話，謝候笑了笑，替張成說：“別光說不練，做給我看。”
想要知道王浩的水準如何，就得先知道他的對手水準如何。
“那個黑人是？”
“法國來的小孩，純黑人，身體素質很強，早早被費城的高中預定了。”張成剛介紹完，王浩動用他的節奏晃過黑人，急停跳投得分。
張成興奮地說：“謝先生，他果然什麼都會！”
“我們的球探怎麼評價他？”謝候問。
“這個...”張成尷尬了，他只關注孩子的衣食住行，對於球探的看法並不關心。
他的猶豫讓謝候知道了答案。
他繼續看下去，作爲一名職業籃球運動員，他看待球員不如球探那麼細緻。球探會根據小球員的身材、展現出來的運動能力、球商、技術特點和他們過去幾年的發育趨勢來判斷他的職業前景。
謝候不具備這樣專業素養，他看待球員，先看技術，後看打法，再看性格。
爲什麼不看天賦？因爲天賦是不需要觀察的。
伯德當年只是看了一盤模糊的錄像帶就決定從印第安納飛到莫斯科看他的比賽，爲什麼？肉眼可見的天賦不需要放大鏡。
有些球員吹了多年的天賦，除了親媽粉並沒人在乎他的天賦到底有多出衆。
王浩不是那種天賦異稟的球員，方纔的這記跳投，顯出了他的真功夫。
讓黑人後衛不敢輕易緊逼的控運技巧，進一步表現出他的基本功是優異的。接下來是防守，他的身體沒優勢，臂展目測差對手10公分以上。身體素質？光看那個小黑人的一個變向，謝候就感覺這是一個能陣地戰暴扣的小孩。
天賦、身體，都有差距。
可惜，這個黑小子習慣利用天賦碾壓對手，遇上防守習慣良好的王浩，一時間過不了，基本功不紮實的問題就出來了。
王浩逼停了他。
“攻守兼備啊老闆！那些高中球探我真不用知道是怎麼想的，王浩的實力絕對能進那些強隊！”張成遺憾地說。
謝候問：“他們只來看一次嗎？”
“差不多，因爲美國不缺人才。”張成說了句靠譜的話。
謝候看了王浩半天的球，愣是沒看出這個小孩的極限在哪裡。
“大概是這比賽的水準太低了，他做起任何事情都不費勁。”謝候搖頭道，“他這樣的風格，不多看幾場比賽看不出他的真實實力，難怪沒人要。”
張成問：“那下一步怎麼辦？”
“我來安排吧。”謝候問，“他們下午有課嗎？”
聽到老闆這麼說，就算有課也要變成沒課。
“沒有。”張成回答。
謝候笑道：“告訴他們，我要請他們吃飯。”
“他們一定會激動壞的！”張成沒等比賽結束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
每個人都很激動，他們知道自己的贊助人是誰，也都知道謝候是做什麼的，但想見他一面並不容易。
來美國這麼久，這是謝候第一次抽出時間來看他們。
等他們前往各自的高中，謝候再想見他們一面就不容易了。
爲了犒勞（或許）國籃的未來，謝候把他們帶到了耐根多倫茲。
這是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還有自助西餐。
雛鷹們高興極了，雖然謝候是全額贊助，吃住全包，但也只是保證他們能享有美國普通家庭的吃住，像這樣的地方，從沒來過。
接下來謝候面對的是每一位姓謝人士的尷尬。
“謝謝謝叔叔。”
首先，包含三個謝字的短句聽起來不舒服，其次，他認爲他這張偶像派的臉不該在27歲的花季被一羣最多比他小12歲的屁孩叫叔叔。
“你們要是叫我哥哥的話，我保證下個月會再來看你們。”
“謝謝謝哥哥！”
“叫哥哥就好，不用叫謝哥哥，聽著生分。”
“謝謝哥哥！”
謝候舒服了，果然是一羣好孩子，當即眉笑顏開，“隨便吃吧，吃完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謝候特意坐在王浩的對面。
王浩對謝候卻是敬佩中帶著畏懼。
突然，謝候想到了他沒被看上的另一個可能。
緊張？或許是當時太緊張了？就算這個孩子不喜歡錶現自己，在知道有人關注他表現情況下，會不全力施爲嗎？
他只是個孩子，謝候不相信他能那麼鎮定。
“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謝候給他倒了杯果汁。
“哥哥，你別管他，他就這樣。”王楚楚這小胖子人看著憨，嘴上活泛著，見沒幾面這聲哥哥叫得比謝俊還要親呢。
那一瞬間謝候以爲他有兩個弟弟。
謝俊肯定是陳咪咪外面撿回來的，謝楚楚纔是親生的弟弟——看，他改姓謝叫起來這麼順口！
謝候問：“我聽說你沒被選上？”
“那天我演砸了，手感不太好。”
“豈止是演砸了，16中1，艾弗森都不帶你這樣的。”林深活躍氣氛的取笑讓飯桌上的人笑哈哈。
就是王浩的笑容中帶著苦澀，雛鷹10人就他沒被選上，而他的實力在10個人裡是靠前的。
他們暫且無憂的歡樂讓謝候想起了他在中央陸軍少年隊的時候。
訓練辛苦，但每天都很充實。
他也曾像這幫孩子一樣無憂無慮，時間是殘酷的，一轉眼就回不去了。
“別灰心，姚眀知道嗎？”
“知道，我從小看著他的比賽長大的！”
謝候謝謝王浩沒說“我從小是看著姚眀和你的比賽長大的”。
“他還是NBA狀元，你知道狀元的含義嗎？”
“相當於他們班的第一名？”
“對，這個第一名去新班級的第一場考試，得了0分。”謝候開導道，“錯過一次機會不要緊，別失去信心。”
和小孩子拉近距離是很簡單的，謝候的身上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和力，就像他當初加入步行者就和隊友快速地打成一片似的。
他和這幫孩子，只用一頓飯的功夫就處熟了。
他猛地發現自己多出了10個弟弟，每個看起來都比謝俊親。現在他要帶著這幫比謝俊還親的弟弟去見真正的弟弟。
其實，這纔是他今天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