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的聲音,並不是很大。
但也足夠讓站在最前列的趙衛紅,聽的清清楚楚。
趙衛紅身旁也有人隨之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但很快便被不加任何掩飾的憤慨所替代!
大半年的集訓,在場的各位選手之所以能夠在高強度的訓練,以及趙衛紅的“摧殘”中堅持到現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爲了代表自己的國家,在賽場上與鷹醬的選手一較高下!
炎國人的骨頭很硬。
炎國軍人的骨頭更硬!
面對屢次三番向炎國施壓,用盡各種手段試探炎國的底線,想要讓炎國低頭的鷹醬。
在場的每一位選手,每一位軍人,心裡都憋著一竿子邪火,渴望在賽場上發泄出來。
他們渴望讓全世界見識到炎國軍人的水準,渴望讓全世界見識到炎國的今非昔比,渴望對著看不起炎國,鼻孔朝天的鷹醬來上一句。
NO!去你嗎的!
可在這軍運會即將開始,每一位選手都蓄勢待發的節骨眼上。
鷹醬方面竟然宣佈,他們準備放棄參加本次軍運會?
他們所使用的理由,居然還是可笑的“擔心炎國無法保障他們選手的安全?”
這份理由看上去,似乎是鷹醬在爲了自家選手的安全考慮。
實際上卻是對炎國莫大的質疑與侮辱!
他們不相信剛剛踏上國際舞臺的炎國,能辦好這屆軍運會。
但他們又不想明著提出質疑,便想出了這麼一個蹩腳到可笑的理由,想要以此來迫使炎國低頭。
整件事充滿了鷹醬特有的傲慢,還有那溢於言表的無聲輕蔑。
趙衛紅的雙拳,不知何時已經死死握緊,整顆心臟都被前所未有的憤怒與憋屈所填滿!
這還是趙衛紅第一次與鷹醬打交道,也是第一次直觀的瞭解到了鷹醬的無恥與傲慢!
此時此刻,趙衛紅忽然能夠理解當初在科大,魏副首長邀請他參加軍運會時。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魏副首長,爲什麼會露出那麼激動,甚至可以說是暴躁的神情!
僅僅是軍運會前,因爲鷹醬所導致的一次插曲,就讓趙衛紅和在場的所有選手感到了莫大的憋屈與憤慨。
那日理萬機,時不時就要和鷹醬打打交道的魏副首長,心中又積壓了多少憤懣與酸楚?
一段已經模糊的記憶忽然從趙衛紅的腦海中復甦,橫跨幾十年的歲月,正中趙衛紅的眉心!
“同學們,落後就要捱打,弱國無外交。”
“今天,這段話是你們寫在試卷上的答案。”
“但有朝一日,我相信你們會真正瞭解這段話所代表的含義。”
“.”
趙衛紅短短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上的肉裡,直勾勾的盯著不遠處的魏副首長,一言不發。
也正是這個時候,沉默許久的魏副首長,終於開口了。
“看上去,我們客人有點膽小嘛!”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這羣客人,每每想要踏上我們這片土地。”
“不管是在南邊,還是在北邊,都要吃上一次大虧。”
“一時間難以克服心裡的陰影,也是很正常的事嘛!”
相較於趙衛紅等人的憤慨與激動。
魏副首長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風趣,似乎已經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了。
面對他老人家拋出來的笑話,隊列之中,依舊肅然。
看著趙衛紅等人緊繃著的模樣,魏副首長笑了笑,擺了擺手,示意各位選手放鬆一些。
“我很高興,能夠看到各位同志如此嚴肅的樣子。”
“也感受到了你們對於這場軍運會的重視,還有對爲國爭光的渴望。”
“這個勢頭很不錯,一定要保持住!”
“但你們的任務,是拿出最好的水準,上場比賽。”
“其他事情,不值得你們分心。”
說著,魏副首長上前兩步,在來到八一體育隊後,第一次露出了無比嚴肅的神情,斬釘截鐵的說道!
“還是那句話!”
“我希望你們拿出最高的水準,讓世界各地,尤其是鷹醬方面,見識到我們炎國軍人的血性與素質!”
“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有!有!有!”
趙衛紅站在隊列裡,與其他選手一道,聲嘶力竭的咆哮著。
儘管魏副首長最後的話語,非常鼓舞人心,並且還從側面保證,一定會讓在場的各位健兒,和鷹醬的選手一較高下。
但憑藉對魏副首長的熟悉,趙衛紅還是察覺到了魏副首長藏在眉心之中的一縷憂色,還有那被他隱藏的極深極深的憤怒!
“很好,同志們,我期待你們的表現,全國人民也都在期待著你們的表現!”
“繼續訓練!”
簡明扼要的結束了這場動員,魏副首長立刻朝著主樓的方向走去。
他的貼身參謀與八一體育隊的各位領導,則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然而走了兩步後,魏副首長便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隨即低沉的喚道。
“衛紅。”
“到!”
“教練.”
望著趙衛紅滿臉徵詢的表情,王和平後背頓時一涼,趕忙道。
“首長叫你,你就抓緊過去!”
“是!”
而就在趙衛紅向王和平請示之時,魏副首長已經大步流星的走遠了,眼看就要進入主樓。
趙衛紅見狀,立刻在一衆選手摻雜著豔羨與嚮往的目光中,朝著魏副首長的背影追趕而去。
“首長.”
“你們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是”
魏副首長用不容辯駁的語氣,拒絕了其他人的陪同,只留下了自己的貼身參謀與趙衛紅,順便還“徵用”了大隊部。
待到最後一個“外人”,無比恭敬的離開大隊部,順便把門帶上後。
忍耐了一路的魏副首長,立刻把自己的帽子狠狠地拍了桌子上,破口大罵!
“砰!”
“一羣狗孃養的,擺譜還他孃的擺上癮了!”
趙衛紅沉默的站在一旁,對於魏副首長這副憤怒的模樣,並沒有感到意外。
要不是擔心影響不好,估計魏副首長剛剛在外面時就已經發作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爲了這場軍運會,炎國上上下下忙活了兩年多,拿出了無比重視的態度,將這場軍運會當成了奧運會的預演,也是炎國邁向國際舞臺的一大契機!
可鷹醬這幫狗孃養的,偏偏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搞點事情出來,給炎國上眼藥,魏副首長不生氣就怪了!
“還他孃的擔心安全問題.”
“怎麼著?害怕老子從雪地裡跳出來,拿著槍捅他屁股?”
“還是害怕老子讓他們去和南棒比長跑?”
一聽這話,趙衛紅這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嘿!臭小子!”
“你笑啥?看我發火還開心是吧?”
“不敢。”
被趙衛紅這麼一打岔,魏副首長的氣消了不少,但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嚴肅。
“站過來點。”
“你覺得這羣狗孃養的,現在提出這檔子事,是想要幹什麼?”
此言一出,還不等趙衛紅作答,一旁對魏副首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貼身參謀,便露出了摻雜著錯愕與驚訝的表情。
然而趙衛紅並沒有注意到參謀的異樣表情,只是乖乖的走到了魏副首長身前近處,思慮片刻後,便非常迅速的答道。
“兩種可能。”
“一,是他們覺得參加這屆軍運會,對他們來說弊大於利,甚至可以說毫無好處。”
“不想讓咱們藉助這次軍運會的機會,踩著他們的軍人,在世界各國面前亮相。”
“但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因爲這不符合他們對待我們的態度。”
聞言,魏副首長挑了挑眉毛,追問道。
“什麼態度?”
“傲慢。”
趙衛紅深深吸了口氣,一邊回憶著《外軍發展與現狀》中,有關於鷹醬的內容,一邊十分篤定的說道。
“從來都沒有把我們當成過對手的傲慢。”
“在他們看來,現在的我們僅僅是他樹立起來的一個靶子,一個爲了維持話語權和領導地位而存在的靶子。”
“但一個不會動的靶子,是不可能對握著槍的獵人造成任何威脅的,只能被動的承受著一次又一次射擊,彰顯獵人高超的槍法。”
“但這個靶子也不能太破,如果上面都是彈孔,又該怎麼分辨獵人射出去的子彈呢?”
“這屆軍運會也好,即將召開的奧運會也罷。”
“我們如果舉辦的好,展示出了自己的風采,不光對於我們來說是好事,對於鷹醬也是好事。”
“因爲一個光鮮靚麗,永遠都不會還擊的靶子,才更能彰顯獵人高超的槍法與強大。”
話音落下。
魏副首長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非常明顯的讚賞,顯然對趙衛紅的分析非常認可。
就算是魏副首長本人,也不可能對炎國與鷹醬目前的關係,做出更精闢的論述了。
直白的講,炎國現在就像是一個班級裡品學優良,性格內向的好學生。
作爲惡霸的鷹醬時不時就想欺凌一下炎國,以此來彰顯自己的權威與武力。
但他也不敢搞的太過分,因爲炎國還有拉著他一起“退學”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如果炎國離開了這個班級,那頭疼的就該是鷹醬了。
因爲炎國留下的“好學生”位置,如果被班裡的其他成員佔了,只會對鷹醬產生更大的威脅。
日不落.高盧雞.大毛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一個活躍,並且不斷強大的炎國,既是炎國不斷奮鬥的目標,也是鷹醬維持超然地位的需要。
因爲相較於其他的“挑戰者”,炎國顯得非常人畜無害
身體隨意的往後靠去,讓後背深深的陷入座椅的靠背裡。
魏副首長換上了一個非常放鬆的姿勢,略帶鼓勵的對著趙衛紅點了點頭。
“繼續說。”
“是!”
“這二麼便是他們的老套路了。”
“抖威風探底線.想以此來彰顯他們的權威。”
“但這一次,我們還不能坐視不理。”
“因爲如果只有他們自己放棄參加本屆軍運會,也就罷了。”
“但他如果以同樣的理由,號召其他國家放棄出席,對於我們的影響可就太大了。”
聞言,魏副首長嘆了口氣,很是疲憊的揉著眉心,顯得有些蒼老。
“是啊。”
“臺子已經搭好了,就等著演員登臺。”
“可要是隻有咱們上去,那不就成咱們的自娛自樂了麼?”
不得不說。
鷹醬這一次的試探,或者說是“出招”,端的是非常精妙,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陰損!
因爲他們已經不動聲色的把繼續參加軍運會的條件,擺在了明面上。
既然他們擔心自家運動員的安全,那炎國是不是就要證明自己有著保護他們國家的運動員,乃至於其他所有參賽方選手安全的能力?
此舉不但會讓炎國在軍運會即將開始的節骨眼上,陷入非常要命的“自證陷阱。”
更要命的事,這份“保證安全的能力”,最後應該如何評判,還不是鷹醬說了算?
只要能讓鷹醬滿意,就算炎國什麼都不做,他們也會煞有其事的出具一份聲明,說炎國已經改善了自己的安保條件,他們決定繼續參加本屆軍運會.等等。
鷹醬壞,但他們絕對不菜。
這種外交博弈,一步步試探底線,逼迫對方讓步的手段,鷹醬可謂是爐火純青。
而趙衛紅也沉默了下來,整個人顯得有些低沉。
因爲他清楚的意識到了,雖然整件事,都是鷹醬單方面的無中生有,胡攪蠻纏。
但炎國卻不得不做出迴應,甚至是不斷自證。
這種近乎於被人“拿捏”住了的感覺,令趙衛紅非常的不爽。
“衛紅。”
“這件事,交給你處理,有信心麼?”
聽著魏副首長突如其來的話語,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趙衛紅,登時愣在了原地。
“首長.您的意思是?”
“去和鷹醬方面溝通,用你認爲最合適的方式,讓他們恢復出席本屆軍運會。”
“這也算是你小子應該做的。”
魏副首長臉上突然出現了些許狡黠的笑容,十分篤定的對著趙衛紅繼續說道。
“要是鷹醬方面真不出席本屆軍運會,最失望的就應該是你小子了吧!”
“嘿嘿.”
聞言,趙衛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魏副首長這話,算是說到趙衛紅心坎裡去了。
別的選手都盼著和鷹醬的選手交手,一較高下,趙衛紅又何嘗不是?
倘若鷹醬真的放棄出席,那趙衛紅就算拿到了金牌,也會成爲趙衛紅無法彌補的一大遺憾!
畢竟他參加軍運會的機會,就這麼一次。
雖然以後或許還有和鷹醬家軍人交手的機會,但絕對不會是軍運會了。
更何況,等趙衛紅將來當上主官,別說軍運會,就連其他的賽事,他都很難有時間參加。
如果趙衛紅想要在賽場上,戰勝鷹醬家的軍人。
這屆軍運會,並且還是在炎國本土舉辦的軍運會,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然而趙衛紅並沒有急著答應下來。
因爲魏副首長交代的任務,對他而言,有點超綱了
“首長.”
“好了,就這樣!”
“回去收拾收拾。”
說著,魏副首長看了一眼趙衛紅肩膀上的學員銜,遲疑片刻後,又補充了一句。
“再去找一下八一大隊的後勤人員,讓他們給你找一副.少校銜掛上。”
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睛,趙衛紅很快便反應過來,點頭道。
“是!”
伴隨著輕輕的關門聲。
大隊部裡,重新歸於寂靜。
魏副首長坐在椅子裡,閉著眼睛,沉默許久後,這纔對著身旁的貼身參謀叮囑道。
“你安排一下跟衛紅一起過去的人。”
“老練一點,情況不對的話,就讓他們來代替衛紅來執行這個任務。”
其實正常情況下,魏副首長手下是有專門處理這類情況的人才的。
如果沒有趙衛紅的話,這次的突發情況,也應當由他們進行處理。
但很明顯,魏副首長這是打算給趙衛紅一次鍛鍊的機會,讓趙衛紅來唱“重頭戲。”
這幫人,也就只能給趙衛紅打下手了,也算是趙衛紅此行的一份“保險。”
如果趙衛紅的表現不佳,那這羣人自然就會接過趙衛紅的任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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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首長,我覺得就,這些同志,這次估計是沒什麼出手的機會了。”
“哦?”
一聽這話,魏副首長頓時來了興致,忽的睜開眼睛,對著貼身參謀十分認真的詢問道。
“你覺得,衛紅剛剛的表現怎麼樣?”
聞言。
貼身參謀笑了笑,回憶了一番趙衛紅剛剛的表現,這才由衷的開口道。
“比我強。”
半個小時後。
趙衛紅站在鏡子前,身著常服,肩膀上還頂著明晃晃的少校軍銜!
說句實在話,趙衛紅有點發懵。
訓練訓的好好的,怎麼魏副首長來了一趟,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要去跟鷹醬溝通,甚至是談判了呢?
事關重大。
最開始,趙衛紅其實是想拒絕這個任務,讓魏副首長派專業的人去的。
可在聽到魏副首長讓自己佩戴少校軍銜的要求後.趙衛紅猶如鬼迷心竅般,一下子就把心裡的顧慮,忘在了腦後。
輕輕撫摸過肩膀上熠熠生輝的銀星。
趙衛紅深深的吸了口氣,隨即大踏步的走出去了宿舍。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