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姿—-”宋景喊了一聲，又咽下到嘴邊的話，換了另外一個說法：“有空，記得打電話給爸爸。”在這個女兒面前，他再也端不起父親的架子。

“嗯。我知道了。”宋令姿露出了一絲淺笑。“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太累了。”

“喲，總算是說了一句人話。唉，就算是親生女兒又怎麼樣？”楚丹從醫院走了出來，滿臉譏諷：“養不熟的白眼狼，不管怎麼養，就是養不熟。”

“你少說兩句。”宋景跺腳。“我今天就沒打算讓你來，就怕你過來添堵。”宋景不希望雪上加霜，將好不容易纔緩和的關係繼續弄僵了。

“我添堵？”楚丹指著自己的心口，一雙美目裡透著一絲不忿。“這些日子，是誰照顧你的？是誰服侍你的？你生病了，她們母女給你倒過一杯水，煮過一頓飯嗎？”

“楚女士。”宋令姿的聲音驟然變冷。“你這些日子做的每件事，我母親做了二十多年了。你說我們沒有倒過一杯水，煮過一頓飯，難道說，我父親二十多年的時間都憑空沒了？就你偉大，就你高尚，搶了別人的老公，插足別人的家庭，現在還說我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那你是什麼東西？”

“我不是東西。”楚丹暴跳如雷。“不對，我……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

“長輩？”宋令姿漠然瞥了一眼。“你算老幾？要是按古代的說法，你就是一個小妾，還是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妾，就是半個奴才。我對一個奴才需要客氣嗎？”宋令姿態度極爲不屑，破壞別人的家庭，就算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還是一樣臭不可聞。

“你——”楚丹真沒有想到宋令姿會這樣說她。“你以爲你媽媽是個好東西？她跟別的男人……”

“我勸你嘴巴最好放乾淨一點。”宋令姿瞪了宋景一眼，心裡有些埋怨他把這件事鬧了出去。“如果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告你誹謗。還有，你別真的以爲，我給你留幾分顏色，你就可以開染坊了。惹了我，我是不會像我媽媽那樣心慈手軟，任由你這個跳蚤在我面前蹦躂，小心我一掌拍死你。”

楚丹的面色越發難看了，她跺了跺腳，朝著宋景哭天搶地：“都是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要不是你當了陳世美，我怎麼會被人家這樣糟蹋……”

宋景怎麼也沒有想到，楚丹當著人來人往的醫院就鬧開了，臉色忽青忽白，十分精彩。

宋令姿看著這一幕，嘴角閃過一絲笑意，那笑，含著諷刺，含著漠視。一個轉身，宋令姿就走出醫院。

宋景眼睜睜看著女兒走了，卻不敢上前去喚她，只能將滿肚子的火灑在了楚丹身上。“你鬧夠了沒有？如果你沒有鬧夠，我送你去精神病院，你可以天天鬧。”

楚丹抹了抹眼淚，衝著宋景大聲大吼：“好你個宋景，居然想出這樣惡毒的計策來擺脫我，我今天跟你拼了……”說完，她就不管不顧地上前撕扯宋景的頭髮，宋景心裡越發後悔了，爲了這麼一個不堪的女人，他居然和莊雅離了婚？

“令姿。”卓天遠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讓宋令姿停下了步伐。

宋令姿回頭，就看到那張熟悉的面龐，此刻佈滿了鬍渣，人也瘦了一圈，不復當年的俊朗。“好久不見了。”。

卓天遠心中苦澀，他怎麼也想不到，再次相見，宋令姿會用這樣冷淡的話做開頭。“令姿，你過的好不好？”

宋令姿將目光投向了別處。她突然間覺得男人很可笑。每個男人離開一個女人之後，再次相逢都會問這句話，似乎是一種關心，實際上，卻是一種不懷好意的詛咒。如果女人過的開心，不痛快的是男人，女人過的不開心，舒坦的還是男人。即使有些男人的問候是出自真心的，對女人而言，這句話還是多餘的。“還好，你呢？”

“還是老樣子。”卓天遠的目光裡帶著一絲貪婪，恨不得將她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都能牢牢記在腦子裡。“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宋令姿並不意外。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如果卓天遠不知道，只能說是刻意迴避，不願意和自己扯上關係。“嗯，是嗎？”

“我明白你的心情。”卓天遠有點急切地表達自己。“當初我剛知道，我不是卓太太生的時候，也和你一樣。”那個時候，卓天遠以爲自己的天空是陰的，卻不曾想，真正讓他心痛的還是宋令姿的離去。

“我和你不一樣的。”宋令姿擡眸，反駁卓天遠的話。“我們之間，最大的差別就是，即使我是個私生女，我也不會去追求那些我得不到的東西。”宋令姿曾經想過，如果她真的是秦峰的女兒，那麼，她也不會認祖歸宗，更不會改名換姓，因爲她對秦家沒有任何企圖心，更不會藉機攀上秦家。

卓天遠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認爲我是那種人嗎？爲了名利，不折手段的人嗎？”

你是那種人。宋令姿在心裡回答了卓天遠的話。“你是哪種人，對我不重要。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個私生子的身份，我相信你在我們開始交往的時候，你就會告訴我的。”

話天去那。“告訴你？我怎麼告訴你？”卓天遠怒了。“我曾經試探過你，可你怎麼說的？你說，你不會和這樣的人來往。”

“你試探過我？”宋令姿覺得不可思議。“爲什麼我沒有印象？”

“你當然沒有印象。”卓天遠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痛苦。“你當時說，出身不明的男人，你是不會要的，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不明白。”宋令姿搖頭，“我當時怎麼會說出這句話？”宋令姿是真的糊塗了，她怎麼會因爲這樣可笑的理由，就放棄自己堅守的愛情？尤其是前世，那個把愛情看得那麼重的自己，就更加不會。

“那天，我特地租了一個片子陪你看。那個影片裡的男主人公就是一個私生子。”卓天遠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我當時在想，如果你能接受這種身份的人，那麼，我就告訴你，我的身世。”

宋令姿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你認爲這樣委婉的暗示，就能讓我明白？對，我是不喜歡出身不明的男人，可是我指的是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連姓名都是假的男人？至少我做不到。”頓了頓，宋令姿才接著往下說：“私生子，婚生子，不是你能選擇的，我怎麼可能因爲這個嫌棄你。或許，我對私生子有些偏見，卻不代表我會因爲你的出生而改變我對你的愛。”

“令姿。”卓天遠的心神大震，上前抓住宋令姿的肩膀。“你從來沒有嫌棄過我？難道你不明白嗎？我隨時都可能失去卓氏的繼承權，這一切，你都不在乎嗎？”

宋令姿的臉色變得蒼白，嘴脣也顫抖起來。與其說前世她輸的不明不白，不如說是死的不明不白。就因爲這個可笑的理由？就因爲這個原因，他們兩個人越走越遠嗎？殺死愛情的，不是時間，而是兩個人沒有足夠的信任嗎？

“所以，你選擇了隱瞞，在你的心裡，我宋令姿就是這麼一個現實而又功利的女人嗎？不，或許，我應該說，你從來沒有試著去了解我，更沒有試著爲我們的感情做過任何的努力。你輕易放棄了這個機會，在心底判了我死刑，然後又沒有告訴我原因。”宋令姿望著卓天遠，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似乎，她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男人，只是盲目地跟著這個男人的腳步走了六年，然後遭到他的拋棄。“是我太天真了，以爲你對我真心真意的，就可以天長地久，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宋令姿笑了，眼角卻有晶瑩的淚珠滑了下來，她真的痛恨這種感覺。明明是已經斷了念頭，偏偏她的心還會跟著痛。她情願一輩子都不知道，當初被三振出局的原因，好過知道真相，後悔自己有眼無珠，愛上了一個完全只爲自己著想的男人。

“我，令姿……”卓天遠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第一次發現，自己在商場上的口才，居然在最關鍵的時候用不上。

宋令姿用面巾抹去臉上的淚痕，再順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要再說下去了，再說也沒有意思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空中的風箏，斷了線，不是墜下來，就是杳無蹤跡，再也找不回。

“令姿，難道你不想……”卓天遠的眼裡升起了一抹希冀的光芒。“我不會介意你結過婚的。”

“我介意。”宋令姿的聲音變得冰冷了。“我非常介意我結過婚這件事，我也不可能爲了你，拋棄家庭。卓天遠，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我不想再見到你。”說完，宋令姿就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