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紅塵逐一人,紫蓮垂淚誰憐君。
花月滄邪愛憐的一手托起白夜的臉,他的眼眸就像一汪濃濃的深紫潭水,裡面只有一個她。
白夜也察覺到千劫的反常,何況,她多少知道花月滄邪的本事。
他嘴角的血落下來,滴在白夜臉上,又滑到她脣角,和她流出的血融合在一起。
頭頂是男人冠世風(fēng)華的容顏。
亦,穿透了白夜的身體。
花月滄邪沒說話,只有偶爾很隱忍的單音節(jié)字。
紫蓮……大美人……
月色荒煙瀰漫,屋子裡的紅綢流蘇般盪漾著,地上靜靜躺著兩個人。
千劫可以動了,可是卻像再度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只是那隻擊出佛珠的手顫抖著。
她困難地移動了一點(diǎn)位置,顫顫巍巍的一下子沒穩(wěn),撲倒在花月滄邪的整個身上。頭終於埋入了他的脖子間。
師父說他情緣未盡,情緣二字,他更是不曾體會懂得是什麼滋味。
好似要把她烙在記憶深處,從此記憶不枯不散。
他爲(wèi)她擋住風(fēng),只說了一個字,“傻。”
“滄邪??滄邪??”
殺了他們,可以拯救天下蒼生。可是爲(wèi)什麼他下不了手。
卻達(dá)成了某種共識,彼此情願心甘。
正當(dāng)千劫再一次看向白夜和花月滄邪時,瞬間感覺到不對勁,花月滄邪眼中的情緒在變。
他想,自己明白了。
側(cè)頭對千劫說道,“千劫,殺了我們吧。”
再看,那惑紫的眼眸在她最後的感知裡逐漸上升,似乎比穹天之上的繁星更燦爛。
原來,她不是十幾年前穿越來的,而是三十幾年前就穿越來了。
那潔白的雪,那鮮紅的櫻,鎖定了相思,卻無法擬定他們在一起的傳說……
白夜一次又一次的張嘴,可是依舊沒有一點(diǎn)聲音發(fā)出來。
豁然冠絕的一笑,輕聲道,“夜兒,動手吧。”
又回頭仰望著花月滄邪,天真爛漫的笑著,“滄邪,我來找你,就沒打算獨(dú)自離開……”
而花月滄邪的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清淚。清冷悽絕,淡至極點(diǎn),也癡到極點(diǎn)……
只是。
無邊無際的蒼穹。
若不是地上的屍體,若不是他手還在發(fā)抖,他以爲(wèi)自己當(dāng)真紅塵南柯一夢。
千劫的手做好了擊出珠子的準(zhǔn)備,其實(shí)他很想收回來,只是他被花月滄邪的眼睛控制了,他意識清醒,身體卻不受控制了。“白夜!!趕緊離開!!!”他第一次叫她名字,也是第一次這麼大聲而急迫的說話。
白夜動了動脣,想張口說話,可是出口的只是不斷涌出的鮮血。
白夜不知道最後那一刻,花月滄邪是怎麼辦到的,可是當(dāng)她氣息微弱的看著眼前的景象時,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
嬌豔的脣瓣微微張合,她嘶啞的輕聲喚著,“……紫蓮……大美人……”
白夜伸出舌頭舔了舔,過了那麼幾秒鐘,驀地,笑了。
一直站在不遠(yuǎn)處安靜得仿若不存在的千劫,此刻心底有一個問題從模糊到逐漸清晰。
夜空下,赤紅色的光倏的射向遠(yuǎn)方。
師父說他紅塵未了,可他入了紅塵一年有餘,依舊不懂紅塵。
二十年之前,二十年之後,一片荒蕪。
而眼前那兩人,即便在這樣人間地獄般的地方,他依舊覺得看著他們緊緊相擁亦是一件讓人欣慰的事,是不是這就叫做情緣?
千劫不是普通人,可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時也來不及了,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在懷裡掏出一粒佛珠,那是一顆極爲(wèi)特別的珠子,通體赤紅,還在月下閃著瑩瑩亮光。
過了好久,千劫在這滿是屍體的死城中緩緩轉(zhuǎn)身。
周圍的屋影在初秋的夜下越發(fā)蕭瑟蒼寂。
——經(jīng)久前,那盛世華年,璀璨的煙花綻放整個靈月上空。
滄邪,不要……我還有話沒對你說……
秋夜悲長。
她一直仰著頭望著花月滄邪,“滄邪,我不會放開你的……”是啊,她現(xiàn)在只剩下一件事沒做了,她會陪著他。她也不明白爲(wèi)什麼。只是直覺。
那,月下最後盛開的花又落了多少……
黃泉陽春,三重雪。
銀髮男子紫眸溫柔的看著她,落了一個很輕很輕的吻在她的眼睫上,就像一個蝴蝶吻。
他輕輕靜靜的看著她,那目光像極了天山上花月教那終年飛揚(yáng)的白雪,蘆花一般。
她只是朝千劫淡淡笑了一下,“我不會放手的。”
年少的日子,總是那麼快樂。
白夜下意識的搖著頭,脣被咬得留下深深的齒印。
他師父告訴他說這粒佛珠供奉在他們佛龕上幾千年了。是很早之前的高僧留下來的。他師父讓他離開時,把這珠子給了他,說有朝一日用得著。
“夜兒,你真傻……”他那好聽的聲音如縹緲雲(yún)煙,明明很是小聲,卻一直在耳邊飄來蕩去。帶著無奈,帶著寵溺……
這裡,是靈月京城的——瓔珞居。
顯然,白夜也注意到了。
千劫不可置信的看著兩個就要倒下的人突然憑空消失。
九俗顧顧梅顧四。菩提生死,彈指間。
“……夜兒……殺了……我……”
反手抱住他,卻說了一句很煞風(fēng)景的話,“滄邪,那煙花好美。可惜了……只是剎那芳華。滄邪……倘若我先走了,你會不會忘了我?”
花月滄邪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理智逐漸消無,他現(xiàn)在的力道也不能去推白夜,只要稍稍使力在她身上,她已經(jīng)受了傷的身體決計(jì)承受不起了。
“動手吧,千劫。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逐漸,越來越,模糊,那風(fēng)揚(yáng)起的蓮魅銀髮。
她臉一下子就紅了,恰巧此時就在他們頭頂上空又綻開了一朵紫色的蓮樣煙花。她仰頭時,被紫蓮煙花下銀髮男子驚心動魄的絕世之顏色震得呆呆的。
她靠在他懷裡,“滄邪,我要你在我每年生日的時候給我放一次煙花,不準(zhǔn)重複的喲,要最特別的。哦,對了,還有蝴蝶也別忘了。”
滄邪……
她調(diào)皮的,一臉諂媚的笑,“滄邪,我肯定練不成什麼高深的武功啦,我一定沒辦法長生不老的。不過呢,只要你活著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不管我投生在哪一世。如果到時候你認(rèn)不出我,我就說‘紫蓮大美人’,這樣你就知道是我啦,要是你還認(rèn)不出我,我就咬你……呃,你幹嘛打我……”
花月滄邪紫眸顏色越來越深,白夜覺得五臟六腑再度被移位了一般。
紫蓮大美人……
原來,這不是她的第一世,而是穿來後的第二次生命了……
那高堂天地之處碩大的喜字顏色已經(jīng)變得很淺很淺。
她看到花月滄邪的脣角源源不斷的流出灼豔的鮮血,只是他一直沒放開她。
白夜被他身上自然而然散發(fā)出來的力量幾乎把身體快要撕裂開來一般,小臉上都是痛苦,卻勉強(qiáng)笑著。“滄邪……”
白夜一直笑著看著花月滄邪,四周的景物越來越縹緲。
千劫沒說話,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下不了手了。
她在心底連續(xù)又喚了幾次,然後頭微微一歪,含笑著閉上了眼睛,在也沒有半點(diǎn)動靜了……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張開嘴,很想說幾個字,可是在也沒說出口……
“……殺……殺了……我……”花月滄邪渾身已經(jīng)開始不受控制的哆嗦顫抖了。
原來,做了那麼久的夢,彆扭了那麼久,夢裡的人是自己……
她什麼都記起來了,記起來花月夜來到這個時空之前的記憶,那些記憶和自己的記憶一摸一樣。
很輕,很柔,就那麼溫柔的包圍著她。
白夜張了張嘴,叫了花月滄邪一聲,可是她喉嚨裡什麼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她已經(jīng)沒有生氣說話了。
千劫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佛珠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擊出去。他對著的是白夜的背。而就在這最後一刻,花月滄邪用盡全身的力氣飛速和白夜換了一個方位,把自己的背對著那佛珠,把白夜護(hù)在懷裡。縱然說好一起死,可他還是捨不得,捨不得白夜當(dāng)真永遠(yuǎn)停止呼吸。
花月滄邪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理智,把目光移向千劫。魅紫的眼眸直視著他。
白夜頭向後仰去,倒在花月滄邪的臂彎裡。臉上是簡單幸福的笑,一如夢中花月夜那般樣子。
他不是走不出別人的魔障,他一直沒走出的是自己的魔障。
她費(fèi)力的側(cè)頭,明明就在自己背後,可是白夜卻覺得這個側(cè)頭的動作用了幾億光年的時間。
佛珠穿透了花月滄邪的身體。
原來,是用來殺人。
這是一個落滿了塵埃的喜堂,有掉落的紅綢在雕花屋樑上飄蕩著。
她只看見浩茫茫的蒼穹。
可當(dāng)她看到屋子裡特別的佈置時,在確定不過了。這地方就是二十年前花月夜和滄邪爲(wèi)成親佈置的喜堂。因爲(wèi),這喜堂裡特別的那些設(shè)計(jì)是她親自搗亂設(shè)計(jì)的。
眼前這兩個人之間那種無形的流轉(zhuǎn)著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明月在天,清風(fēng)淒涼。
她感到靠著椅子的花月滄邪全身寒涼刺骨。
她看到花月滄邪安靜的容顏,那蠱惑人心的紫眸此刻輕合著。那好看的脣角還殘留著冰冷的血。他銀色的發(fā)零落綻放於四周,美得讓人心澀。
花月滄邪身上那種無形的張力幾乎就要把白夜彈出去,白夜咬著牙死命抱住他,“滄邪……”
如果到時候你認(rèn)不出我,我就說‘紫蓮大美人’……
如果到時候你認(rèn)不出我,我就說‘紫蓮大美人’……
紫蓮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