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起站在樓道里等著電梯的到來,兩個人誰也沒說話,氣氛有點尷尬。
電梯終於到了,門,開了。
可是,但門開的那一秒,我卻呆住了。
我的女兒,徐美麗,竟然就從那電梯裡走了出來!
當我們的四目相接的時候,彼此都愣了一下。
“美,美麗?”我忍不住叫了出來。
她卻擰了擰眉,看了一下我身邊的李莉。
頓時,我的臉通紅了起來。
該死,怎麼不早不晚,她偏偏這時候回家呢?
我偷眼看了一下李莉,她的臉上也寫滿了疑惑,又朝我看了一眼。
我躲開了她的目光,這時候的我,真想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徐美麗一言不發,就從我們的身邊走了過去。
“鑰匙,你的鑰匙?”我轉過頭,說道。
但她並沒有答話,而是從身上掏出一串鑰匙,就打開了門。
我鬆了一口氣,原來,我已經給了她一串開門的鑰匙,我卻給忘了。
門,砰的又關上了,重重地關上了。
我只得轉過頭,進了電梯。
電梯門也關上了,兩道門,就這麼在我們父女之間,關上了。
“你女兒?”李莉打破了沉默。
我點了點頭。
“很漂亮??!”她說道,“身材也不錯?!?
“哦?!蔽译S口應了一聲,心卻有點亂。
我不希望被自己的女兒撞見的事情,卻還是被撞見了。不知道爲什麼,這時候的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偷情?
可是,我並沒有做錯什麼???爲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啊?
“我覺得,你們好像是,好像是???????”李莉忽然很奇怪地笑了一下。
我一愣,轉過頭,“好像是什麼?”
“沒什麼?!崩罾虺乙恍?,“她很美,不是嗎?”
“噢?!蔽夷救坏攸c點頭。
“如果她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會不會想找她做女朋友?”李莉卻忽然又問了一句。
我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有什麼如果,她,就是我女兒。”我轉過頭,咬住了嘴脣。
也許會吧,我卻在心裡對自己說。不,不,肯定會的!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自己了一樣。我似乎變了,變得容易多愁善感了,這可不是以前的我啊?
李莉沒有再說什麼,我們就坐著電梯,到了樓下。
可是,當我們一起走到大樓門口的時候,那個愛亂說話的王大爺又出現了。
“?。窟@不是秦老師嗎?秦老師,這麼遲你還出門啊?”這老頭朝我笑了一下,又不老實地朝李莉看了看。
“哦。”我應了一聲,就跟做賊一樣。
“好了,你回去吧。”李莉轉過頭,看著我。
“好。”我剛說出這話,又搖搖頭,“我,我還是送送你吧?!?
“不用了。”
“還是送一送吧,到車站,到車站我就回去。”我吞吞吐吐地說道。
她點了點頭。
於是,我們兩人就又一起走出了這小區。
這一路上,我們沒有再說話,彼此想著彼此的事情,氣氛顯得有點凝重。
不過,我們並沒有走到公交車站。因爲,一到了門口,她就伸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謝謝你?!彼倚α诵?,“很少有人會送我這麼遠?!?
“不用謝?!蔽乙残α诵?,撓了撓頭。
她坐了進去。
“哦,能,能給我一個電話號碼嗎?”我問道。
李莉一愣,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那我給你打個手機吧,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我隨口就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給了她,可是,這一說出口,我卻後悔了。
我的手機,並沒有帶在身上,而是放在樓上。另外,我似乎也沒必要把自己的手機號告訴給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女人???可是,鬼使神差一樣,我卻還是說了出來。
李莉打了一下電話,就掛上了。
“好了,我走了?!?
“白白。”
“白白!”
出租車,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裡,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可這時候,我卻又想起了徐美麗。
糟糕,我已經下來這麼久,把她冷落在樓上了,她會怎麼想???
馬上,我轉過身,竟然是跑著,跑著,就衝了進去!
我氣喘吁吁地衝進自己家,就衝向了女兒的臥室。
可是,臥室的門開著,裡面卻沒有人。
我愣了一下,又跑到自己的臥室,裡面同樣也沒人。衛生間裡,同樣也沒人。
美麗走了,她怎麼又走了啊?
我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裡面有一個未接來電。我打開一看,是個陌生電話,那,肯定是李莉剛纔在樓下掛的。
但我已經沒心情把李莉的號碼保存起來,而是撥起了徐美麗的電話。
手機裡,傳出了鈴聲,我這才聽出來,那就是“伊莎貝萊”的主題曲??墒?,優美的音樂聲後面,卻一直沒有人接起電話。
美麗,接電話啊,接電話啊,快接電話??!
但對方還是沒接電話。
我馬上掐斷了電話,又打了出去。但,對方還是沒接。
美麗,你在搞什麼,爲什麼爸爸的電話你也不接了?你在生氣嗎,你爲什麼要生氣?是爸爸對不起你,但你也不要不接電話啊?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突然,一種要失去什麼的心情泛了起來。
不好,美麗這麼遲出去,她會有危險的!
我有點後悔了,我,竟然因爲擔心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子的安全,而陪著她下樓,卻把我的親生女兒丟在樓上?我這是在做什麼啊?萬一,萬一美麗遇到危險,那可怎麼辦???
一想到這,我的心就涼了。
於是,我就又衝下了樓。
“王大爺,你看到我女兒了嗎?”我一見到王大爺,就急忙問道。
“你女兒?”王大爺愣住了。
“哦,我,我說錯了,是,是,是我的,我的女朋友。”我趕忙糾正道。
“你女朋友?你哪個女朋友啊?”王大爺道,“我剛纔不是看到你帶著一個女的出去了嗎?那不是你女朋友???”
“那個,那個不是我女朋友。那個漂亮的,對,你那天不是還說你想YY她的,纔是我女,女朋友。”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哦,那個漂亮一點的啊?你很厲害啊,兩個女朋友?”王大爺點點頭,“好像她出去了吧?!?
“監控,對,監控錄像,我要看監控?!蔽矣悬c語無倫次了。
“我們這樓裡又沒有監控,你看什麼啊?”
“啊,對啊,我怎麼給忘了呢?那她去哪裡,你看到了嗎?”
“我就看到她拉著一個拉桿手提箱出去了,出去後去哪裡了,我怎麼知道?”
問這老頭也沒什麼用,我只得又跑出去。
在小區大門口,我終於在保安室裡,看到了監控視頻。
我的女兒徐美麗確實從這門口出去了,她低著頭,手裡還拖著一個拉桿箱。她走到小區門口,也上了一輛出租車,就走了。等到那出租車走後沒多久,鏡頭裡纔出現了從另一個方向,氣喘吁吁跑進小區門口的我!
也就是說,我和她,就這麼擦身而過了。
這麼遲了,她坐出租車去哪裡?。?
她,她難道又去酒吧喝酒了嗎?
我又跑到了酒吧裡,但是,在那裡我並沒有找到徐美麗。
酒吧離我住的地方不遠,這麼短的距離,她是不會打的的,更不會帶著拉桿箱。
難道,她要坐火車,坐大巴,她要離開這裡?想到這,我的心又涼了。
最後,我想到了一個地方,那就是江南大學。
很有可能,她又去了那裡。
我馬上也打了一輛出租車,就趕到了江南大學的校門口。
一路上,我的手機不停地撥了出去,可是,徐美麗還是沒有接電話。
她到底怎麼了?你倒是接電話?。∥倚募比绶?,恨不得這車子馬上到學校。
可是,到了學校門口,我卻站在那裡,怎麼也擡不起腿了。
曾經熟悉的校園,在這個凌晨時分,寂靜無聲,看上去就如一個巨大的墳墓一樣。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敢走到那個校門口。
我在做什麼?我爲什麼跑到這裡來了呢?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很瘋狂。我所有的舉動,似乎都不像是一個研究心理學的副教授該做的舉動。
我擔心女兒失蹤,所以才追到這裡來了?
不,不是那樣的。要是我女兒失蹤了,我應該去派出所啊,我到這裡來做什麼?我又怎麼肯定她就在這學校裡呢?
在學校裡,反倒是是最安全的,我知道這一點。就算我女兒到了學校,住在隨便的那一間宿舍裡,我應該都會放心的。
可是,我卻好像無法忍受她不在家中,不在自己身邊的那種痛苦,一種很強烈的痛苦。
秦壽,你該回去了。
面對著那肅穆的校門,我轉過身,肩膀也垂了下來。
可我還是回過頭,恍惚之中,我好像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穿著黑裙子的女生,她的長髮垂了下來,就遮住了自己的臉。
“美麗,美麗!”我叫了一聲,就朝她衝了過去。
可是,等我到了近前,才發現,那裡空無一人。
我,竟然產生了幻覺?
我茫然地轉過頭,看著身後。
校門口前的大街上,空蕩蕩的,除了還在飄蕩的鬼魂,大概也只有我這麼一個大活人了。
門口的一個保安,正吃驚地看著我。
他的目光,突然把我灼燒了一下。
我趕忙把頭轉開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羞恥,感忽然就涌了上來。
我到底在做什麼?我真想問自己。
腦海裡,徐美麗那一張美麗的臉,卻彷彿帶著淚珠兒。
我搖了搖頭,感覺自己累了,就走到校門口的一顆大樹下,坐在那冰冷的樹下。
我累了,太累了。
這時候,那個保安卻朝我走了過來。
我馬上也站了起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這個保安問道。
是啊,我在這裡做什麼啊?我也很想問自己這個問題。
“沒,沒什麼,對不起,我要回去了?!蔽业纳ぷ友酆鋈挥悬c發堵,就趕忙站起身來,“不好意思?!?
那保安狐疑地看著我,也不說話了。
我轉過身,就彷彿要躲避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低著頭走了。
因爲,這一刻,我知道了自己所要躲避的是什麼。
終於,我還是坐上車,回到了家。
我想把手機關上,好好睡一個覺,我實在太累了。
可是,我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這麼做。我希望,也害怕徐美麗能給我回電話,我只有把這手機丟在一邊,自己卻連澡也沒洗,就躺上了牀。
突然,我的眼角溼潤了。
我哭了?
我爲什麼要哭?
可不知道爲什麼,我還是哭了。
慢慢的,我睡著了。
也許,只有在睡夢之中,我纔會知道我爲什麼會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