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的人流仍然緩慢有序的流動著。
有人出,有人進。
就在允祥和允禩對視的剎那,一輛不起眼的騾車正載著一位中年婦女和她的夫女兒慢慢的駛出城門。兵勇們被馬老三那邊吸引,做事有些心不在焉,挑簾看了看便揮手讓他們過去。趕車的老大有一雙略微混濁的眼睛,馬蹄踏上護城河的剎那,他探身回頭望了望——
遠遠的城門裡,一身蟒服的怡親王和紫緞團花福字紋便服的廉親王就像兩個華麗玩偶,擺在小小的門洞裡,似遠還近的對峙著……
“出來了嗎?”車簾裡傳來低低的聲音。趕車人倏的回過神來,說道:“出來了。等到了前面的林子裡,你就換洗一下吧。我們還有段路要走呢!”
這一車人就是蓉蓉,允禮和素素。
蓉蓉假扮車把式,胤禮則裝成中年婦人的模樣。至於素素,不用問,是那個病重的女兒。
洗掉僞裝,蓉蓉恢復了女兒模樣;爲了節(jié)約時間,允禮不得不自己洗臉,卻在那裡弄得五花六道,一身的顏色。衣襟兒下襬泡進溪水裡,滴滴答答的掉水。
允禮摸摸自己的臉,手上一堆顏色,忍不住惱道:“什麼東西,這麼難洗!”
蓉蓉擰乾手裡的汗巾,搬過允禮的臉,一邊擦一邊數落:“自己笨就不要怨人家。不給你抹厚點,穿幫了怎麼辦!”也不知道是真的難洗,還是故意的,蓉蓉下手很重。擦的允禮齜牙咧嘴,嗨嗨喲喲的說:“我、我也沒說你啊。就是難擦、難擦嘛!誒喲喲,輕點輕點……”
頭天晚上,蓉蓉拿回來一身婦人的裝束,要允禮穿上。允禮死活不同意。他倒不敢很堅決的拒絕,只是磨磨唧唧問這問那。最後,蓉蓉威脅他:“要麼穿上,要麼回宮!”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交給蓉蓉擺佈。妝扮好,允禮拿鏡子一照,還行。讓他想起戲臺上風韻猶存的老旦,這纔沒了意見。
用寬大的斗篷加頭套悄悄的罩了身子,蓉蓉一邊和馬老三說話,一邊帶著他從後面抱著行禮卷扔到車上。人也順便上了車。
馬老大說是三個人的時候,蓉蓉告訴他,另一個是個孩子,自己的婆娘有身孕了!呵呵。
所以,馬老大看見車裡只剩下一大堆行禮也不覺得奇怪。等到被截住了,纔想可能是被騙了。但他久歷江湖,又收了錢財,該怎麼說心裡有數的很。
允禮一上車,就按照蓉蓉事先說好的,又跳了下去。落地的聲音和晃動被蓉蓉用咳嗽和大聲說話掩飾過去。
下了車,允禮不敢怠慢,抱著素素上了巷子另一頭駛來的馬車,中間換了大約有五六趟。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巷子裡。允禮把錢交給車把式,讓他先走,等著下一個把式來接應。
這時,透過簾縫,允禮看見,前面拐出去那輛車赫然就是蓉蓉的車子!他們已到城門口了。
不知道蓉蓉和那個馬老大說了些什麼,就抱著那個縮了水的布卷向旁邊的客棧走去。經過自己這裡時,她還衝他擠了一下眼!
允禮驚魂未定,前面一陣騷亂,未及片刻,給怡親王請安的聲音山呼海嘯似的衝進耳朵,允禮連死的心都有了。
車簾一挑,眼前一亮,允禮衝口而出:“你、你怎麼纔來?嚇死我了!”
那人奇怪的問:“啊?這樣你也能認出來?”
允禮這才細細打量,怎麼看怎麼是蓉蓉——很蹩腳的裝成車把式的樣子。憂心忡忡的點點頭,“認得。你這樣——行嗎?”
蓉蓉偏頭想了想,“不行也得行!沒時間了?!笔种斜拮右粨],架車奔城門而去。
換回裝束,允禮在車頭和蓉蓉並排坐著,雙腿放鬆的垂下去。晚春的微風徐徐吹來,帶著夏天的暖意,陶然欲薰。
蓉蓉坐在身側,一桿馬鞭打的“啪啪”響。馬兒一路小跑,走的又快又穩(wěn)!
感覺到允禮的目光,蓉蓉扭過頭來。突然,蓉蓉古怪的一笑,允禮暗叫不好,就見蓉蓉已經探身過來,“?!钡囊宦?,一個溫溫的軟軟的吻落在臉上。允禮身子一晃,差點栽下車去!
“呆子!”蓉蓉含笑微嗔,臉上也是少有的紅暈如霞。
“小心、小心——有人!”
“哼!駕——”
一路北行,傍晚的時候,來到山腳下的一處莊子。再向裡走就是莽莽大山了。
允禮皺眉說道:“這是十五哥的莊子。我們就這麼進去嗎?”
蓉蓉道:“據我所知,十五阿哥很少管莊子裡的事情。而且,他極相信他的管家,這處莊子明著是他的,暗地裡已經被他的管家收了?,F在的當家人是管家的內弟?!狈艘谎墼识Y,蓉蓉決定放點更強烈的消息,“這個內弟只有幾歲大!”
允禮不知所云,蓉蓉道:“我的消息是,這個所謂的內弟是管家和十五阿哥的一個侍妾生的。這個侍妾幾年前受到側福晉的排擠,曾經避居此地,後來才被接回去的?!?
允禮目瞪口呆,蓉蓉打聽的可真詳細。咋吧一下嘴巴,說道:“你、你準備了多少年?”
蓉蓉輕鬆的說:“不久,從進你家就開始準備了。”
允禮心裡不是滋味,嘬嘬嘴巴說道:“你是說,這裡是管家給他的私生子留下的產業(yè)?”
蓉蓉點點頭:“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十五阿哥注意到這裡。再有兩年,他告老還鄉(xiāng),十五阿哥肯定會賜給他。你說他會給咱們找事兒嗎?”
實際上也沒人找事兒。
這個莊子不大,只有十幾戶人家。蓉蓉挑了邊上的一戶人家,只有一個守寡多年的大娘和一個小丫頭。兩人假扮夫妻,要去北邊給病重的小妹治病。
晚上,允禮悄悄的問蓉蓉:“萬一被人發(fā)現行蹤,不是都知道我們要去北方了嗎?”
蓉蓉道:“上回我們虛張聲勢,騙過他們?,F在都是驚弓之鳥,我這次反其道行之,實話實說,他們定會不信。一定猜著我是向南走。更何況,素素重傷是盡人皆知的,以藥品之豐富,當然還是南方。裡外裡的一算,他們肯定會先往南方找。等到反應過來了,早就找不到我們了!”
允禮呵呵一笑:“小時候在宮裡學功夫,我身子弱,總是在一邊休息。有一個諳達陪著我。他原來做過獵戶,說有一種火狐最難獵到。不僅是因爲他平時就很狡猾,而且在逃跑的時候,他也會用自己蓬鬆的大尾巴把腳印掃乾淨?!鄙焓帜竽笕厝氐谋亲?,“你呀,就是那隻小狐貍!”
蓉蓉本來專注的聽著,到了最後才明白是在拐著彎兒的損自己。似嗔似怨的打掉允禮的手,說道:“好?。∧愀伊R我不是人?”
“不敢,不敢!”允禮心情甚爲輕鬆,作揖告饒:“你是人,是我的小姑奶奶,還不行嗎?趕了一天車了,累不累?”側躺過來,攬住蓉蓉的肩頭,一邊捏著一邊輕輕的問。
手慢慢的向下移動,落在渾圓的臀上。蓉蓉倒吸了一口冷氣,允禮嗓音微?。骸拔?guī)湍闳嗳啵俊?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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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點……”細細的聲音淹沒在男人粗重的喘氣裡。
春山空遠,夜色正濃,花漫影綽綽, 芳樹鳥空啼……
休息了一日,三人趕著車繼續(xù)向山裡進發(fā)。山巒重疊中,漸漸淹沒了他們的蹤影。
及至日後發(fā)現他們在此的蹤跡,人影渺渺,無處覓蹤。雍正一腔怒火無處發(fā)泄,待老十四從景陵調回關進景山,一紙詔書把小十五打發(fā)去了守陵。
允禮看著眼前的這片谷地,懷疑自己到了仙境桃源。
谷地不大,四面環(huán)山,中間一道溪水繞著山腳潺潺而過。山花草樹雜生其中,野蜂狂鶯自在來去,一派初夏的爛漫景象。
允禮正詩興大發(fā),蓉蓉那裡已經挽好了袖子,指著不遠處說道:“上回劍語傳來這個去處,我沒想到這麼簡陋,看來要好好收拾一下?!?
允禮這才注意到,山谷東邊有個小小的村莊,只有四五戶人家。門前臘肉獸皮,分明都是獵戶。村前幾畝薄田,禾苗稀少,打理的並不仔細??磥磉@裡的人家以打獵爲主了。
蓉蓉按照劍語的描述,找到一家大娘,名喚秦嬸,四十多歲的寡婦,自己一個人。聽說是喬夫人的姐妹,熱情的不得了。很快大家就安置了下來。
首要的事情是給素素治病。蓉蓉打開那一大卷東西,裡面是滿滿的各種製作好的藥物。一邊歸類放置,一邊對允禮說:“十七爺,我——”
允禮眉頭微皺,說道:“我現在不是什麼十七爺了,昨兒晚上不是說好了就按你家鄉(xiāng)的叫法稱呼的嗎?”
蓉蓉道:“那不算,你趁人之危,我不喜歡!”阿禮?讓她想起了另外一個應該被忘記的人。
允禮雖然不知緣由,不過昨晚定的匆忙,看蓉蓉堅持,便放軟了口氣說道:“行,行,你說叫什麼?”
蓉蓉有心氣他一氣,想起戲文裡的,說道:“當家的,就叫當家的?!?
允禮覺得有點不對勁,突然想起來,這似乎有點象草莽強盜啊!
可是蓉蓉已經開心的拽著他的胳膊,撒嬌的說:“當家的,去把那包清風去淤散拿來,好不好?”
心裡嘆氣,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還價的餘地,任命的去拿藥去。
山裡的生活,簡單而快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允禮自小在宮裡長大,開始並不習慣各種粗使的活計。好在他對打獵還在行,跟著其他的獵人,一趟下來,也算小有所成。他的弓箭不錯,其他獵人也很尊敬他。圍獵的時候,他的位置還很重要,很快在山村裡混出了名堂。
蓉蓉有孕在身,一路奔波,險些掉了孩子。幸好,她早有準備,有驚無險。允禮卻是不敢大意。除了每日帶著蓉蓉畫好的圖樣上山和人一起採藥,但凡打到的獵物,哪怕自己少吃一些,也要分多些給照顧蓉蓉的秦嬸。務求多照顧照顧蓉蓉。
安置下來第三天,素素就從昏迷中醒來。到底是“用藥水泡大的”(蓉蓉原話),恢復的就是快。很快就可以慢慢的四處走動,只是內傷嚴重,要恢復還要假以時日。本來素素以爲自己就算獲救,這身功夫也會廢了。沒想到蓉蓉竟說有救,精神大振,每日裡調息養(yǎng)護,還能做些簡單的家務。
素素吃藥吃的越來越胖,蓉蓉身子也漸漸重了,唯獨允禮,卻是越來越瘦。原本蒼白的臉色也變成了黑紅色,還冒出一點點的小豆豆?;5娜厝刳s緊給他配藥,他卻悄悄的把藥全倒了。男人嘛,最忌諱小白臉了!
夏去秋來,允禮吃驚的發(fā)現自己的老毛病全消失的同時,也驚恐的發(fā)現自己要面對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蓉蓉要生了!
坐在小院裡,房門裡傳來蓉蓉壓抑的呻吟。秦嬸去請村裡的穩(wěn)婆,素素在裡面照顧。允禮覺得手腳冰涼,肚子隨著蓉蓉的呻吟象轉了筋兒似的。顫巍巍去了三趟茅房,終於意識到不是這個原因。只好站起來,在院子裡踱著步。
穩(wěn)婆已經進去,蓉蓉的叫聲從斷斷續(xù)續(xù)變得撕心裂肺。允禮不斷的搓手,擰手,掐大腿,不時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後悔自己以前怎麼沒跟各位哥哥們多學學,也不至於現在這麼著急!
“殷當家的!”噗,背後被人拍了一巴掌。允禮回頭一看,是村裡的打獵本領最好的,也是和他關係最好的劉大黑。當初,頭年老婆和山外的貨郎跑了,第二年小孩被山裡的野狼叼走了,從此,他就像有了仇似的天天在山裡轉悠。
允禮翻了他一眼,繼續(xù)瞪著木門,撞還是不撞?
蓉蓉說,“素素拿劍在門口守著,誰敢進來,就砍了誰!”她難看的樣子永遠不許男人看見!
劉大黑抽出煙鍋子,在鞋底敲了敲,一邊裝一邊對允禮甕聲甕氣的說:“我說殷當家的,這女人生孩子,就跟咱們男人撒尿似的,那是天生的。你見過人被尿憋死的。”
允禮瞪了他一眼,脫口而出:“宮裡――,城裡,城裡多少人都是這樣、這樣――”覺得不吉利,嘎然而止。
劉大黑樂呵呵的噴出一口煙說道:“殷當家的,咱山裡人皮實,不像城裡人嬌氣。況且,咱們有山神保佑著,沒事兒!唉,我算是看透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看你那婆娘是個有福氣的人,秦嬸自己沒孩子,可是幫了很多村裡人,有她再加上穩(wěn)婆肯定沒事兒。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湊什麼熱鬧!”
允禮當然知道他說得對,自己在宮裡的時候,經常在御前議著議著,就有人報哪個阿哥又添了阿哥格格了,有時候還一下兩三個。也沒覺得誰好像很緊張,好像母雞下蛋,不下才奇怪!
可是……
允禮不再理會劉大黑,一門心思的盯著門。心裡開始數數,數三下,再不開――死也要進去!
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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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了,心情大好!但是俺的工作還是很忙,各位親們,不好意思啦!先開會,開完了再寫。(22日)
晚上九點半,剛剛下線,一個電話會議,開得我形神具散,癱在牀上,累死鳥!
走過路過,拍爪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