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大怒,喝叫道,“野小子……喲!”只叫出三個字,又被緋衣書生輕輕一推,竟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十幾步,撞在一張紅木椅上。
此舉激怒了其他人,趙決高聲道,“你是什麼人,敢在江大俠面前撒野?”
緋衣書生竟似沒聽見,長長地打了個呵欠,轉(zhuǎn)問小書童,“他說什麼?”
小書童眨眨活潑的大眼睛,說道,“他說你的鼻子是扁的。”
緋衣書生玉面一沉,顯是怒了,“他竟敢如此侮辱我,饒他不得!”也不問是非黑白,搶上去噼噼啪啪地打了十幾個耳巴子。趙決氣急了,大呼道,“我與你拼了!”一個虎跳飛撲上去。緋衣書生笑吟吟地往旁邊一閃,一勾腳便絆了他一個狗啃屎。
這一跤可跌得不輕,趙決未仆地之前,臉還是紅的;僕在地上,卻嚇白了;再爬起來,嗚嗚,把整張大臉全氣綠了。
江湖雪不覺又好氣又好笑,所謂的十二派掌門,原來個個都是三腳貓的工夫。不用說,他已打心底將這個十二派旗主的尊位拋到了九霄雲(yún)外。
按理說,趙決跌了一跤已知厲害,偏偏他還不服氣,多半是仗著江湖雪在此,氣哼哼地道,“好小子,有種你再摔我一跤!”
緋衣書生依然沒聽明白,問道,“他又來說什麼了?”
小書童輕輕掩著嘴,極力忍住笑,“他說你老人家的耳朵也是扁的。”
於是緋衣書生又大怒了,冷笑道,“我的鼻子耳朵圓的扁的關(guān)你甚事,要你來多嘴舌?”身形一閃已到趙決身側(cè),又是一絆,只聽撲通一聲,趙決已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這漢子倒也骨頭硬,哼都沒哼,大吼道,“有種你再絆我一跤!”
小書童便又吃吃的笑。連朵朵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心說你都已經(jīng)躺在地上了,叫人家如何再絆你?
江湖雪看不過眼,連忙走下臺階,來到近前將趙決扶起。
緋衣書生這下可不依了,鼻子裡一哼,連連叫道,“誰讓你扶的?誰讓你扶的?!”
江湖雪還真嚇了一跳,“我……我……姑娘……”
“什麼,你敢叫我姑娘?!”緋衣書生暴跳起來,照準(zhǔn)江湖雪狠命一腳踢了過去。江湖雪往旁邊一閃,那一腳就算是踢空了。十二派的人見她出腳的速度刀劍般的快,全嚇白了臉。
緋衣書生一腳不中,又接連發(fā)動了進(jìn)攻。十二派掌門紛紛退避,江湖雪左躥右跳,閃轉(zhuǎn)騰挪之間已躲過了二十多次。
又閃開數(shù)招,他便感到心頭緊跳,兼以頭皮發(fā)炸渾身發(fā)麻,竟心虛起來。這也難怪,他的刀道精神中含有一種不傷女人的精神元素,不論女人對他如何兇狠,他也決不忍心出手傷害。甚至特別特別害怕跟女人交手。
面對這位膽敢放手搶攻的緋衣書生,他唯有連連躲閃。
又鬥了一陣,緋衣書生已有些氣促,驟然住手,笑道,“等我喘喘氣。”
江湖雪大爲(wèi)心驚,“你喘夠了還要打麼?”
緋衣書生嫣然一笑,“那是當(dāng)然。”
江湖雪暗中叫道,“罷了罷了,好男不跟女鬥,趕緊溜開爲(wèi)妙。”
“你是不是想溜?”緋衣書生居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江湖雪不覺大驚,慌忙掩飾道,“我爲(wèi)何要溜?”
緋衣書生一跺腳,“你……你……只因你見了我總是要溜走的。今天你若敢再溜走,我……我、我就死給你看!”說到後來,竟是連連頓足,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那書童也不笑了,憤憤地瞪著江湖雪。
十二派的掌門全都傻眼,心頭暗暗地想,他們倆果然是熟悉的……
江湖雪更是蒙了一頭霧水,待要不信,看那陣式,彷彿真的;待要相信,自己以前明明又沒見過他。心念一動,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敢情有人長得跟自己十分相像,被這女子誤認(rèn)了,因此急得連連擺手,“不不,我不是他!”
緋衣書生眼波一橫,“什麼是他不是他的,你又打什麼鬼主意?”忽然失聲叫道,“原來你——你又有了別人!你這小魔王小色鬼,看我打不死你!”她口上說著,身子卻絕不動一動;明明是在發(fā)怒罵人,臉上的神色卻是得意之至動人之極。
倒是江湖雪被嚇得全身發(fā)毛,吃吃道,“姑……姑娘,我真不認(rèn)識你!”
緋衣書生撇了撇嘴,“全是舊話,真沒意思,你就不能說些新話來騙我麼?”
小書童打趣道,“只因爲(wèi)他的任何新話,在你面前都成了舊話。”
江湖雪大急,“我真的沒騙你,我不認(rèn)識你!”
緋衣書生哼了一哼,竟不看他了,問那小書童,“他說了些什麼?”
小書童轉(zhuǎn)動著眼睛想了一想,答道,“他說讓你輕輕地打一下,先消消氣。”
“是嗎?”緋衣書生大喜,拍著小掌道,“這才象樣,果然是個新主意,喂喂,你給我站好了,我就輕輕地打一下,便放你走。”
只要能逃離這刁蠻女子,他是巴不得輕輕地打一下,哪怕是打得重點都沒關(guān)係。他當(dāng)真站好了,心裡一股奇怪勁卻怎麼也沒法消除。
緋衣書生走到跟前,上上下下地看了兩眼,緩緩地舉起了左掌。忽然間,一切都變了,那隻小手掌成了足以要人命的刀兵利刃,刷地劈下;右手的桃花扇子還有一雙腳,全都成了可怕的武器。
江湖雪的輕功不是很高,但身手絕對超一流的快,一看不對勁,渾身一縮,已縮開一邊。本以爲(wèi)對方還會窮追猛打,作好了準(zhǔn)備。哪知緋衣書生一擊不中,立即收手,晃了江湖雪一眼,輕輕道,“江哥哥,你隨我來,我有一個重要消息要告訴你。”再不多說半個字,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小書童卻狠狠地瞪了十二派掌門一眼,“你們誰敢跟來,小心我家公子斷了他的手腳!”說完也尾隨而去。
江湖雪心頭大震,“莫非姐姐叫她們來的?不對,青衣人不是說過,姐姐已在他們手中,並且中了什麼蠱,當(dāng)然不可能是她姐姐了!……可除了姐姐,與我極相熟的就只有冷姐姐了?莫非是她們竟是冷姐姐的人,是冷姐姐讓他們來的麼?”天雄局血洗案案發(fā)當(dāng)晚,冷姑娘夥同假歡笑在野馬崗山神廟外血洗羣豪,並借刀殺人,如今早已在江湖上傳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現(xiàn)在江湖中幾乎所有人都把那些血案的幕後主使者歸結(jié)到了冷姑娘和那個會使懸命刀法的假歡笑身上,因爲(wèi)宗義俠等人在託消息幫傳遞消息之際,苦於沒有鐵證證明江湖雪就是假歡笑,刻意將有關(guān)江湖雪是魔冥主人及葉林風(fēng)已死的事件嚴(yán)格保密,因此,聽到野馬崗山神廟血案的武林中人,多半以爲(wèi)那個假歡笑就是葉林風(fēng)本人,或者與葉林風(fēng)有種種關(guān)係的人,比如高徒什麼的。但江湖雪是早就知道葉林風(fēng)不在人世的了,所以那天在悅來客棧聽到西門流星談起山神廟事件之際,震驚之餘,早對那個冷姑娘大起疑心了。只是不敢確證那個冷姑娘到底是不是自己所認(rèn)識的冷姐姐而已。他還記得第一次出山在關(guān)門遇上冷缺那一陣子,冷缺向他挑戰(zhàn),那時他求勝心切,幾刀就把冷缺打敗了,沒想到冷缺竟氣得自殺身死,冷姑娘本欲爲(wèi)哥哥報仇雪恨的,可她後來又放棄了報仇,改爲(wèi)要他答應(yīng)兩件事,第一,要他打敗刀魔葉林風(fēng),葉林風(fēng)未死之前,不準(zhǔn)出刀傷害任何人;第二,要一輩子當(dāng)她是個好姐姐,並且永遠(yuǎn)不能反悔!頭件事,事實上江湖雪已經(jīng)做了,只是第二件還得繼續(xù)下去。可是直到現(xiàn)在,他還不知道冷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甚至她是正是邪都不知道。可是他卻記得清清楚楚當(dāng)初就是冷姐姐讓他到邊城小鎮(zhèn)去等葉林風(fēng)的,還說總有一天會有武林高手經(jīng)過那裡,跟著他們就會追查到葉林風(fēng)的下落。冷姐姐竟然連葉林風(fēng)的蹤跡都摸得一清二楚,打那時起他便覺得冷姐姐絕對不是一個什麼平凡女子,更覺得她全身上下都充滿著一種說不清的神秘氣息。如果那天晚上山神廟外行兇的那個冷姑娘真是他所認(rèn)識的冷姐姐,天哪,那冷姐姐不就是正道武林人人恨之入骨的大魔頭嗎?這麼一想立刻急了,衝十二派掌門拱了拱手,道聲再見,拉起朵朵隨後就追。
十二派的掌門果然被小書童嚇住了,暫時沒敢追來。就是追,他們也是追不上的。
出了殿門,外邊是一落不大不小的院子,站著不多不少一羣人,看樣子是護(hù)院的。他們看見江湖雪和朵朵往外衝,想攔又不敢攔,只一會兒,兩人已出了院。這時又見不遠(yuǎn)的道上有兩匹高頭大馬,緋衣書生和小書童已坐上其中的一匹,另一匹則空著,顯見是留給他們的。江湖雪奔過去,翻身而上,又拉上朵朵,著急道,“冷姐姐在哪裡?”
“你先別問,跟我來吧!”緋衣書生一抖馬繮,那馬撒開四蹄,飛一般地衝了出去。
江湖雪連忙打馬跟著。
待到十二派的掌門回過神追出來時,連人影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