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魚衚衕？那不是風(fēng)重華的家嗎？
周琦馥撇撇嘴，道：“那邊又怎麼了？”
小丫鬟知道周琦馥與風(fēng)重華感情好，喘著粗氣道：“我們姑娘昨天不是才把五姑娘接過來嗎？今天早上就讓許嬤嬤過去回信，說五姑娘安置好了。結(jié)果夜裡二老爺鬧了起來，說姑娘接走五姑娘沒經(jīng)過他同意，讓必須把五姑娘送回去。何姨娘苦勸不住，就跑到老夫人院外跪了半夜。今天一大早老夫人就把二老爺叫過去訓(xùn)斥了一頓，二老爺一生氣就打了何姨娘。何姨娘沒想開，就撞了柱……說是寧可她死也不讓五姑娘回來受苦……”
周琦馥的嘴張得的，半響沒合住：“……這，這樣鬧騰？那何姨娘呢？”
以前她知道風(fēng)重華家裡的人不著調(diào)，可是萬沒想到錯眼不見就又逼死一條人命。
小丫鬟訕訕道：“何姨娘只是受了傷，人倒是沒事，就是二老爺嚷嚷著必須讓姑娘補償他……”小丫鬟沒敢再往下說，因爲風(fēng)慎要風(fēng)重華出三千兩銀子才同意五姑娘離開風(fēng)府。
這樣的情況下週琦馥不敢去找風(fēng)重華，跑到上房院去找了周太太。
周太太這時正和餘嬤嬤商量著給文謙用昨日風(fēng)重華送來的細葛布做夏衫的事情，見到周琦馥一臉怒容的進來，忙詫異地擡起頭。
周琦馥就將從小丫鬟那裡聽到的話複述了一遍：“姑母，您可得替阿瑛拿個主意。現(xiàn)在那邊這麼鬧騰可不行，馬上大表哥就要殿試了，要是那邊真的又出人命，只怕後悔都來不及。”
周太太將臉一沉，冷聲道：“這件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剛剛我把榮大管家派過去了。”說到這裡，周太太想到周琦馥將來也是要主持中饋的人，就耐著性子往下講。
“想來二房如此胡鬧，多半是因爲家裡沒有個主事的人。所以我的意思是想替阿瑛父親尋個清白人家的女兒做繼室，將來孝敬長輩關(guān)愛繼子女，也省得我們這些做親戚的天天揪心。”
周琦馥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怔在那裡。直到半刻鐘後，才恍然大悟。
她弄明白了周太太這句話的意思。
周太太這是在向鄭白錦施壓，鄭白錦如果安撫不住風(fēng)慎，那她就以姻親的名義替風(fēng)慎繼弦。
雖說是一娶從父，再娶從已。可是風(fēng)慎逼死了文氏，文府不計前嫌願意替他繼弦，他不想要也得要。到那時，風(fēng)慎要娶個什麼樣的繼弦，可就由不得風(fēng)慎了……
風(fēng)府，三瑞堂。
郭老夫人一巴掌打向風(fēng)慎，“你個不爭氣的，阿瑛好不容易爲你尋了一門差事，你不感恩就罷了，居然還敢涎著臉要銀子？我呸，現(xiàn)在我還活著，且把話放在這裡。你要麼去山西做師爺，這銀子我出，要麼給我安安生生呆在家裡。這兩條路，任你選。”
原本鄭白錦一聲不響地坐著喝茶，想到文府那邊鬧著要給風(fēng)慎續(xù)絃，不由站直身子勸道：“二老爺，您就聽母親的話吧！”
風(fēng)慎卻是梗起了脖子，赤急白臉道：“我是她父親，憑什麼聽她的？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嗎？我偏不去山西做師爺，又能拿我怎麼辦？還能殺了我不成？娘，我也把話放在這裡。這山西我是不肯去的，那破地方除了煤就是煤，哪有京城繁華？我何必要吃這份苦？”
郭老夫人被他這幾句話堵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她看向鄭白錦，目帶威脅。
被郭老夫人這一瞪，鄭白錦頓時白了臉。
雖然她名義是平妻，可是在官司名檔上就是個貴妾。郭老夫人這會說要替兒子娶親，她這個做妾的沒有任何辦法反對。
“什麼娶親，我不娶！”風(fēng)慎蹦了起來。
郭老夫人已經(jīng)害了他兩次了，先是哄著他把家產(chǎn)給了大房，然後給他娶了文氏。
如果不是因爲娶文氏，他能落得一個罷官的下場？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撫了撫因爲激烈動作而落在頰間的霜發(fā)，“你年輕越來越大，這府裡沒個主持中饋的人根本不行。既然你不想去山西，那不去也罷，就留在府裡娶一房溫良賢淑的媳婦吧。”
風(fēng)慎與鄭白錦同時目瞪口呆。
郭老夫人冷冷地看著他們：“兩條路，任選其一。”
說是在看著他們，可是郭老夫人的眼睛只瞧在鄭白錦一人身上，看她渾身虛汗直冒。
她知道，郭老夫人這是真發(fā)怒了。
如果風(fēng)慎不同意去山西做師爺，那麼等待著她的，就是來個主母。雖然她孃家破落了，好歹也是個候府。讓她向別人執(zhí)妾禮，她實在做不到。
所以當風(fēng)慎再度開口時，就被鄭白錦拽到一旁。
“二老爺，從長計議啊！”鄭白錦長吸了口氣，臉上擠出了笑容。
“計議個屁……”風(fēng)慎怒到了極點。
“難道您真願意留在京中任人擺佈？去了山西，您就是一家之主！”鄭白錦婉言相勸。
聽到這句話，風(fēng)慎暫時冷靜了下來。
鄭白錦鬆了一口氣，腦子快速地轉(zhuǎn)動了起來。
看到他們夫妻倆人站到一旁說悄悄話去了，郭老夫人長長嘆息起來。
家門不幸啊！
若是風(fēng)謹還活著那該多好？要是長子還活著，她管小兒子死活？
一想起早逝的長子，郭老夫人不禁悲從中來。
……
百花井巷，文府，西跨院。
風(fēng)重華接待了會昌候夫人派來的嬤嬤。
婆婆夫家姓張，大家都稱她張嬤嬤。她服侍會昌候夫人將近三十年，很得會昌候夫人的信任。
見到會昌候夫人派瞭如此親近的嬤嬤過來，令風(fēng)重華詫異不已。
會昌候夫人送來了一筐茄瓜和兩匣子禮物。
“你我兩府是姻親，早就該互相來往，只是不巧縣君正在守孝，所以就耽擱下來……我們夫人想著就要到清明瞭，也不知明德縣君幾時去拜祭先君，就冒昧的令奴婢來問問日期，到時好讓大奶奶提前回門。”
風(fēng)重華心頭莫名一跳。
昨日她才把風(fēng)明怡接過來，怎麼今日會昌候夫人就派人來了？
會昌候府這是什麼意思？
“後日是清明，我準備明日去拜祭亡母。”風(fēng)重華笑著道。
張嬤嬤連連點頭，暗自記住了時辰。她又坐了一會，才起身告辭。
臨走之前，像是纔看到一直坐在屋裡的風(fēng)明怡。
“恕奴婢眼拙，這可是五姑娘？長得真俊，跟年畫上似的。”
被她這一誇，風(fēng)明怡頓時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站起身子。她今天穿得是風(fēng)重華送的舊衣，正好合適她的身材。發(fā)間戴的首飾也都是早上風(fēng)重華派人送過去的。
嫡母亡，守孝三年。風(fēng)明怡這一身雖不是粗麻，都是淨面的素色，首飾也都是銀飾或者純白小花。
與風(fēng)府裡大紅大綠完全不同。
會昌候府的張嬤嬤看了一眼姊妹倆人的裝束，暗中頜首。
一想起前些日子去風(fēng)府，張嬤嬤就在心裡暗暗鄙視。一府的主母死了還不滿三年，府里居然開始穿紅戴綠起來，難怪陛下要抄了他們的家，想必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等到出了文府的大門，身邊跟著的婆子服侍她上了馬車，笑著說起話來。
“嬤嬤對明德縣君可真尊敬。”
張嬤嬤冷哼一聲：“雙魚衚衕那兩位，想必在京裡呆不長了。明德縣君能把那兩位從京里弄出去，我憑什麼不能對她尊敬些？她小小年紀做事就已經(jīng)如此周全，可想長大之後會是什麼樣。再加上她舅舅與舅母又十分疼愛她，將來必能嫁個好人家。等到將來那邊老夫人一走，咱們大奶奶就可以把這邊當成正兒八經(jīng)的孃家走動。”
那婆子訕訕地陪著笑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張嬤嬤也不指望這個服侍她出門的婆子能明白，閉著眼睛想心事。
如果大奶奶今明兩年再懷不上孩子，只怕下場就是暴斃而亡。若是懷上孩子，由老夫人教導(dǎo)著，將來把大奶奶高高供起，以後爲小世子定一門穩(wěn)重嫺淑的親事，老夫人也能放心地把候府交出去。可是看大奶奶的行事，連親叔都敢欺負她，老夫人怎麼可能把會昌候府交到她手中？將來這會昌候府到底是風(fēng)慎的還是世子爺?shù)模?
更何況大奶奶還不得世子寵愛，都成親兩年多了，世子連碰都沒碰過她……
然而風(fēng)重華的出現(xiàn)，卻令老夫人改了心意。風(fēng)重華如此得舅母喜愛，八成會留在府裡做媳婦。如果真留在文府，未來的文府就是風(fēng)明貞的孃家。
如果文府真能成爲會昌候府的親家，老夫人自然不會拿大奶奶怎麼樣。相反，還會敬著大奶奶。
這纔是她今日的真正意圖。
張嬤嬤走了沒有多久，許嬤嬤就從文府回來了。
許嬤嬤進府時，遇到了定國公府的嬤嬤。
定國公府的嬤嬤四十來歲，穿了一件沉香妝花緞褙子，頭上簪著鎏金扁簪，神態(tài)高傲，下巴微揚。
“……我們定國公府可是高門大戶，姑娘你可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聽了這嬤嬤的話，風(fēng)重華心頭之火蹭蹭直冒，“啪”的一下拍了桌子。
“你們定國公府確實是高門，可我還是陛下御賜的明德縣君。舅舅又是翰林院的侍講，舅母更是衍聖公的外甥女，所結(jié)交的朋友不是藩臺之女，就是國子監(jiān)祭酒的孫女。我的大表兄乃是堂堂的貢生，殿試必定高中的。大堂姐嫁到了會昌候府，表姐即將與瑯琊王氏結(jié)親……”所以，你們定國公府有什麼？
幾十萬水軍嗎？
只要永安帝一道聖旨，就能要了定國公徐晃的命。
怎麼你家的世子徐協(xié)看中了我，就要把我約出去？
你們定國公府兵再多，在翰林院的官員眼中，算個屁？就是在奉天門大朝會，翰林院的官員說給定國公甩臉子就甩臉子，說罵武定候就罵武定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