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得天下不正,給皇族立了一個不好的榜樣。
再加上他又不曾善待兩個弟弟,所以天下間對於皇帝的議論聲囂甚重。
韓辰前腳走,後腳就有人提出就藩之事,擺平就是不想讓韓辰回京。韓辰的父母還在京中,他若真就藩,只怕此生與父母一年也見不上一次面。漢王可是隻有這麼一個兒子,皇帝之舉實在令人心寒。
再加上韓辰與風重華孝期出門之事本就可大可小,再說了,他們又不是出去遊玩而是去見外祖父。這樣的小事也值得彈劾嗎?
自從韓辰被彈劾之後,解江閉府不出,自稱養病。
那些解江的門人故吏舊友,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怨的。
所以就藩之事也僅僅只是永安帝的幾個信臣提起,從者甚少。皇家又不是兄弟子侄衆多,多到京城裝不下了,非得塞到外地。
皇族中除了永安帝孩子多,漢王只有一子,周王甚至連兒子都沒,只有一個嗣子。
就是就藩,也得先從皇子開始。
所以,幾個正直的大臣便公然上表,請立太子。立了太子,剩下的皇子該上哪就上哪。
與請韓辰就藩的奏章一樣,請立太子的也同樣被留中不發。
倒是在宮裡爲袁雪曼建的道觀,卻是一日高似一日。永安帝又書至翰林院,翰林大學士周洪爲袁雪曼起道號,被周洪斷然拒絕。
爲皇帝名聲計,袁雪曼出家爲道士,這是在爲皇帝遮羞,他不鼓勵卻也不會反對。可是想求翰林大學士爲她起道號,這是萬萬不可能。
“前唐楊妃曾避世出家,後宮闈,方有馬嵬坡之變。”周洪又引用代詩人鄭畋的詩,“玄宗回馬楊妃死,雲雨難忘日月新。終是聖明天子事,景陽宮井又何人。”
胡有德目瞪口呆地看著周洪,進退不得。
周洪竟然是在勸誡永安帝,速速處死袁雪曼,以免令袁雪曼變成另一個楊妃。
胡有德深深地看了周洪一眼,帶著永安帝的手書返回了宮中。
此時,永安帝正在與袁雪曼說話。袁雪曼自從懷孕後,從外表上看起來更是珠圓玉潤,隱隱有了一絲母性的光彩。再加上她容貌本就絕麗,永安帝更加愛她了。
眼見胡有德跪在地上將周洪的話複覈一遍,永安帝勃然大怒,“大學士欺我!”
他已退了一步,不再封袁雪曼爲妃,內閣爲什麼還是步步緊逼?
袁雪曼望著永安帝,美目中露出複雜的神色。
女人一旦懷孕,想的就會多。
尤其是皇帝的女人。
如果她這一胎是女便罷,若是男的呢?
她想起將袁皇后視爲親母的大皇子……
宣府,總督府內。
韓辰在問風重華,“對於一個女人來講,什麼最重要?”
風重華知道韓辰不會無的放矢地問這句話,想了想後道:“自然是丈夫與孩子。”
“若是丈夫靠不住呢?”韓辰又問。
風重華一怔,終是明白了,“難道說?這立太子一事,又有反覆了?”
韓辰點了點頭,“袁雪曼有孕在身,自然會爲自己的孩子考慮。所以在她未生下孩子之前,她定會阻止陛下立太子。”
可是,要阻止皇帝立太子,這得多大的力量。
“不需要太大的力量,只需要因地制宜,因時而動即可。”韓辰輕輕地笑了。
也就是說,袁雪曼極有可能會暫時與二皇子聯手?
這宮裡的事情,實在是太複雜了。
“所以,此生我只有你一個就夠了。”韓辰柔柔地望著她。
沒想到韓辰突然把話題扯到她的身上,風重華的臉驀地紅了。
韓辰扯過她的手,將她白嫩柔滑的手指放在掌手,而後送到口中輕輕咬了一口。
一陣顫慄傳遍全身,令風重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韓辰的心,立時癢癢了起來,很想就地把風重華給辦了。可現在光天化日之下,風重華還是重孝在身。
他縱是不爲自己考慮,也得替風重華著想。
就強忍著一腔燥熱。
幸好這時方思義過來說京中的事情,就放開了風重華。
書房裡立了一道屏風,韓辰就讓風重華坐在屏風後,聽著他與方思義談事情。
“前兩天,書房裡進了賊……按照我們事先佈置好的,那賊取走了東西……”方思義明知道風重華就在屏風後,連眼睛都不敢亂轉了。
韓辰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這個莫嫣,賊心倒不小。”
“宮裡明知她已經是棄子,偏還要用她。估計就是想著趁此機會,讓我們把她給做掉。”方思義攢眉輕蹙,一臉的若有所思。
“袁雪曼這個人不容小覷。”韓辰沉吟了一下道,“你若是以女人的心思來琢磨她,肯定吃虧的是你。當初,我就是將她當成女人看了……”
這世上沒有棄子,只有不合用的棋子。
莫嫣是莫鴻的女兒,是軍中那些老軍士們的希望,韓辰輕易不願殺她。
所以說,在韓辰沒決定殺莫嫣之前,莫嫣並不是棄子。
袁雪曼估計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再次啓用了莫嫣。
“她到底給莫嫣了什麼好處?令莫嫣任她所用?”方思義有些想不明白,袁雪曼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和漢王府再也沒有半點瓜葛。莫嫣從她身上再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怎麼還肯爲袁雪曼做事?
難道莫嫣還以爲袁雪曼有能力廢掉風重華,扶持她做漢王府的小王妃嗎?
不得不說,女人的心思,男人猜來猜去也不會明白。
待方思義走後,風重華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莫嫣一身榮華皆拜袁雪曼所賜,就連她現在侍媵的身份,也是袁雪曼在陛下面前替她求來的。反觀我,不僅沒能善待她,反而視她爲無物。兩相比較之下,她自然會投到袁雪曼那邊。更何況,她已上了船就容不得下船。若她不想替袁雪曼做事,只怕她身上的榮華富貴轉眼間就會被扒盡。”
韓辰笑吟吟地將她攬入懷中,“這麼說來,我得儘快處理她了?”
風重華白了韓辰一眼,“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我逼著你處理她似的?再說了,她做你的侍媵可是在我進府之前。”
韓辰就笑了,“你是吃醋了?”
“我能吃什麼醋?”風重華微微垂下頭。
韓辰哈哈大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因爲風重華的年齡較小,現在並不是生育的好時機。所以倆人的親熱也不過是點到爲止,並不更進一步。一來韓辰是擔心風重華較早生育毀壞了身體,二來現在是孝期,孝期弄出一個孩子麻煩事可就多了。
他是女婿,倒沒有什麼,風慎可是風重華名義上的父親。在孝期中生育,是很難堵悠悠衆口的
所以,倆人在書房中又親熱了一陣。
直等到擺上晚膳,倆人才相攜著出了書房。
對於這樣的情況,幾個丫鬟早就見怪不怪,面色如常地服侍倆人吃飯。
待吃完了飯,風重華撿起憫月遞上來的毛巾擦手時,突想起了許嬤嬤,“也不知許嬤嬤現在怎麼樣了。”
這次來宣府,趙義恭與許嬤嬤都被留在京城。
許嬤嬤是因爲年紀大了,不方便往北走。而趙義恭則是因爲妻子給他生了個兒子,一時間高興壞了。韓辰就將趙義恭留在京城,即陪他妻子又看管樂道堂。
有前世的經歷,風重華知道趙義恭的妻子是因爲生產時傷了身子,養了兩三年還不見好。
後來得了場風寒就去了。
這一次離京前,特地找了幾個穩重的穩婆照顧趙義恭妻子。
果然,這次生產,雖是有驚卻無險。
然而,風重華也明白了,多半韓辰已經有了外放趙義恭的心思。
趙義恭這個人,機靈有餘聰慧卻不足。雖是忠心,在小事小非上容易失去立場。就像對待府裡的人,他數次對莫嫣施放善意。
給韓辰造成了一定的困擾。
吃過晚膳,韓辰又陪風重華一起在後花園散了會步。
外面有人回報,說是遼東總兵吳成樑求見。
韓辰出去見了一會客,回來就告訴風重華,“宣大馬市就要開了,你要不要出去逛逛?”每月的初一到十五,十六到二十這些日子是馬市開啓的日子,南來北往的客商和韃靼就要在宣府開始貿易。
在馬市裡可以買到一些平時不容易買的珍希物品,比如百年人蔘,就只有在馬市上纔可以看到。漢人拿著絹、布、糧谷、鐵鍋等交換北方草原的牛馬羊毛皮和人蔘。
因馬市開市的日子是固定的,交易量極爲巨大。許多商家幾個月前就準備了大量的物品,以圖能在馬市上賣一個好價錢。
風重華前後兩世都沒見識過馬市,當然想去看了。
韓辰就笑,“馬市不僅僅是做貿易,還會有歌舞和雜耍。你可以看到一些不同於中原的樂舞和風俗,倒是一個增長眼界的好時機。你若是看到有喜歡的異域舞女和歌伶,儘可以出錢買下來。等我們回京前,再轉送給別人。”
“馬市上也會有波斯人”風重華不禁提起了精神。
“自然是有。”宣府是北方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鎮,是重要樞紐和集聚中心。南來北往的客商,紛紛在宣府建宅行商。宣府大街上商鋪林立,商甲遊人不絕,尤其是這裡的當鋪和票號,與山西的票號並稱南北兩大票號。
山西日升昌票號,就在宣府有鋪子。日升昌票號的主人馬寧遙,在宣府和平遙兩地都有安家。
他的長子在馬思遠在宣府,次子馬平遠在平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