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不知道,風(fēng)重華卻知道萬秀娥爲什麼會這樣。
幾個月前,定國公催要餉銀的奏摺到了兵部,兵部的人按照慣例將奏摺扣了下來。按例,定國公的奏摺會扣上三個月,然後發(fā)給他七成。
可是偏偏今年兵部的人事有變動,所以定國公的奏摺就一直壓著無人回覆。
定國公一怒之下就將兵部的劉大夏告到御前。
劉大夏的兒女親家是大理寺左少卿萬虹,也就是萬秀娥的父親,萬虹早些年在福建任左參議,曾因百姓服役的事情,被定國公打了幾耳光。想來前些日子定國公世子徐協(xié)在國子監(jiān)裡尋萬秀娥二哥晦氣,也是因兩家有私仇的緣故。
萬秀娥如此不給徐飛霜臉面,處處針對她,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她突然想起方思義所說的話,不由對萬秀娥留了幾分心。
“我哥哥的事情,我怎會清楚?”徐飛霜嚇得縮了一縮。
萬秀娥勾了勾脣,冷哼道:“風(fēng)家雖是被奪了爵,可風(fēng)紹元的親妹妹嫁入了會昌候府!想必是你年紀小,忘了會昌候世子要喚周王一聲姑父。若真是正兒八經(jīng)論起來,風(fēng)紹元也算得上週王殿下的姻親後輩。你們定國公府在周王面前算什麼?也敢在周王姻親面前伸胳膊蹬腿跳起來揭瓦了?膽子還真大?!?
一句定國公在周王面前不算什麼的話令徐飛霜臉色慘白,她強辯道:“你有什麼資格談?wù)撐腋赣H,我父親與周王的關(guān)係,又豈是你能置喙的?你難道就不怕我父親處置你嗎?”
“處置我?我真是怕死了!我聽說定國公是以殘害婦孺起的家,我今日說了定國公的壞話,他會不會也派人來我殺了我???”萬秀娥掩袖輕笑,絲毫不將徐飛霜放在眼中。
聽到萬秀娥將十幾年前的事情給揭了出來,院中一時陷入了沉默中。
許多人都知道當年的事情,知道周王與定國公誓不兩立。
有人突然想起,風(fēng)明貞是風(fēng)重華的親堂姐,這麼算起來的話,好像風(fēng)重華與周王也是姻親的關(guān)係。
怪不得徐飛霜要針對她呢!
有人心中恍悟,似是找到了徐飛霜針對風(fēng)重華的由頭。
“我聽說,這個徐縣君喜歡周王!所以纔不許別人說周王半句不是。”人羣裡突然有人說了這樣一句。
萬秀娥撲哧一下笑了。
“誰?誰在胡說?我怎麼可能喜歡周王?”徐飛霜臉色漲紅,快要氣哭了。
“沒想到徐縣君居然喜歡上了周王?這可真的是天作良緣啊。周王雖是年紀大了些,可是座。
這其中,自然有人獲利,有人歡喜……
她明眸微轉(zhuǎn),嘴角掠過一抹了然的微笑。
有個明眸皓齒的小丫鬟走了過來,躬身行禮,“明德縣君,我家郡主請縣君去抱廈內(nèi)坐坐?!?
風(fēng)重華挑挑眉頭,有些好奇。
淳安郡主讓她過去,難道是有話要與她說?
她往抱廈內(nèi)望去,卻正好與淳安郡主的目光落在一處。
淳安郡主微笑著點一點頭。
然而,下一秒,淳安郡主的臉色卻變了起來。
原來是徐飛霜抓起了小幾上的茶盞朝著風(fēng)重華所在的方向扔了過去,可她的準頭不行,卻扔到了孔府嫡長女孔嘉言的身上。
結(jié)果大半的茶水都濺在了孔嘉言的臉上和裙袂上,就連緊挨著的孔嘉善也遭了殃,一條嶄新的輕容紗襦裙掛滿了茶葉。
“徐飛霜,你胡鬧什麼?”孔嘉善皺緊了眉頭,面色不悅。她很喜歡這條裙子,這是請了江南的織工費了兩個月才織成的輕容紗,而且上面的繡花更是名滿天下的張繡娘所繡。
今天是第一次穿……
可當她回頭看到狼狽無比的姐姐時,心中更是怒火上涌。
今天母親本來是想和蔡夫人談?wù)摻憬愕幕槭拢绻徊谭蛉丝吹浇憬氵@樣子,會不會心生不滿不喜姐姐?姐姐如果得不到婆婆的喜愛,以後在蔡府的日子就難過了。
“我孔府容不下這尊大佛,把她給我請出去?!闭f完這句話,她急忙撲向姐姐。
孔嘉言身邊的幾位姑娘將她圍住,這個幫她擦臉上的茶葉,那個幫她整理衣物。風(fēng)重華叫過了孔嘉言身邊的嬤嬤,令她趕緊去取備用的衣裳首飾。
一會,備用的衣裳首飾就取了過來。
孔嘉言終是喘了口氣,看了看一身茶葉的妹妹,還有裙上溼了一小片的風(fēng)重華,嘆了口氣。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zāi)。
她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由丫鬟婆子們領(lǐng)著去了退步。
風(fēng)重華就跟著孔府兩位姐妹的步伐,三人一同更衣。
周琦馥原本想與風(fēng)重華同去,卻被李沛白給攔了下來。
“真沒想到徐縣君脾氣居然這般暴躁。”李沛白笑盈盈地攬著周琦馥,眸子卻往徐飛霜那裡望去,“現(xiàn)在三位姑娘身上都被潑了一身的茶葉,也不知道阿瑛有沒有可更換的衣裳。兩位孔姑娘我倒是不擔(dān)心,我擔(dān)心的是阿瑛?!?
徐飛霜潑了三人一身水,孔家二姑娘出口要趕徐飛霜走。這就已經(jīng)不是姑娘們的事情了,這件事情必須告知給各位長輩。
不管將來是吵架也好,開撕也好,都得由長輩們決定。
周琦馥瞬間明白了李沛白的意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現(xiàn)在是誰先回去告狀誰就佔了先機。
徐飛霜卻是如墜冰窟,她覺得自己闖禍了。衍聖公府的姑娘與別家不同,不是她能隨意打罵的。她一想到潑了兩位孔姑娘一身水,就後悔的要死。
都怪這個風(fēng)重華,要不是她……
不過一會的工夫梅夫人身邊的丫鬟就走了過來,衝著徐飛霜福了一福:“徐縣君,我們夫人聽說縣君與兩位姑娘有些誤會,想請縣君過去問問清楚?!?
徐飛霜頓時臉色煞白。
她把梅夫人兩個女兒潑了一身的水,梅夫人叫人來喊她,豈不是要尋她的不是。
有心不去,可是衆(zhòng)目睽睽之下,她總不能原地消失吧。
等到她磨磨蹭蹭跟著丫鬟來到上房院時,看到了坐在梅夫人身邊的蔡夫人,立時眼前一亮。
徐飛霜快步走到梅夫人身前,恭謹?shù)匦辛艘欢Y,“都是我的不對,我不該與兩位孔姑娘爭執(zhí)。其實我也是一時氣不過,這才潑了兩位孔姑娘一身水?!?
她決定禍水東引。
聽說梅夫人的長女就要與兵部尚書之子蔡信之定親了,想必她很不願意聽到自己女兒與不好的言論。
果然,聽到她的話後,梅夫人臉色微微變了變,轉(zhuǎn)頭往蔡夫人那裡望了一眼,眉梢微挑,卻是不發(fā)一言。
夏季炎熱的陽光在巳末(早11點)時高高掛在樹梢,將庭院的廊檐和牆壁照出一個短短的影子。
正廳裡雖是放了冰山,可是徐飛霜依舊有種汗流夾背的感覺。
茶香嫋嫋,梅夫人坐在太師椅上,微微沉吟。
坐在她旁邊的蔡夫人慢慢喝著茶。
諾大的正廳,竟是安靜如廝,只聞衆(zhòng)人的呼吸聲。
徐飛霜有些後悔將孔家姐妹牽進來了。
可是這會話已經(jīng)說出口了,再想更改已是萬難。
爲今之計,只有死咬住孔家姐妹與她爭執(zhí),她這才潑了她們一身水。
夫人們不說話,並不代表正廳裡就無人說話了。
王瀾忍不住站出來大聲指責(zé),“一派胡言,你幾時與嘉言嘉善起了爭執(zhí)?明明是你在抱廈外被衆(zhòng)人羣起而攻之,你慌不擇路之下將茶水潑到了嘉言嘉善身上!梅夫人氣量大度,叫你過來詢問,你居然敢將一盆污水扣到嘉言和嘉善身上。簡直是其心可誅!”
“抱廈裡裡外外幾十號人,隨便叫過來人一問便知,嘉言和嘉善可曾與你說過半句話不曾?”王瀾哼了一聲,極盡鄙視之情,“我還以爲隨著年紀漲長,徐縣君會聰明些。沒想到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盡是幹些翻嘴挑唆之事?!?
被周琦馥這麼一說,徐飛霜頓時怒了。
一個山東布政司的女兒都敢當堂斥責(zé)她,這讓她怎麼下得了臺?
她紅著臉,怒目而視。
王瀾卻直接給了她一個白眼。
“胡說什麼?”王夫人瞪了王瀾一眼,“梅夫人叫徐縣君過來,不過是想問問院中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就偏生你這麼多話?”她雖然是在罵王瀾,語氣卻半點都不嚴厲。
“娘。”王瀾嘟著嘴,衝著母親撒嬌,“女兒也沒說什麼嘛,女兒說得可都是事實,許多人皆可爲證。”
她這麼一撒嬌,正廳裡的就都笑了起來。
蔡夫人更是滿面笑容地拍了拍梅夫人的手。
梅夫人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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