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衆生,因著出身天賦和機遇不同,總會有不同的命數。但大致也只有那麼幾類,一是一生榮華的,二是先苦後甜,三是先甜後苦,四則是始終沒有苦出頭。
人生際遇千變萬化,這其中自然會有一些波折起伏。但總逃不過命數,所謂命數,往深了說是環境出身和性格共同的影響。無數的人,終其一生都想掙脫束縛,卻不知道許多事早就被自己所註定。
就如陳後,自小就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嫁的又是青梅竹馬的表弟,所以她要求一世一雙人的婚姻。一旦夢想破滅,甚至低頭到底線都沒有了還是不能把這個夢想實現,她就活不下去了。
就如命數所言,但凡她肯讓一步,一世風光不費吹灰之力。只是陳後所要從來也不是這些,所以她的結局雖然有無限可能,但她還是選了最窄的一條。
世間萬事,時時皆在變化。有好命活成孬命的,自然也不缺逆襲的。這本也不足爲奇,但人活著,命數卻成了死局。
張良自拜黃石公學奇門遁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明陰陽,懂八卦,曉奇門,知遁甲。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自入高祖麾下,每在漢業存亡俯仰中,悠悠然從容應之,早已是一段無可超越的傳奇。
天下事,紛繁複雜,卻早被他看清看透。沒成想這幾個月卻困在中宮的死局中百思不得其解,化解之法雖難,卻不是沒有。
只是想不明白,怎麼會命數大變?以致如此情形?
阿嬌心潮起復,望著張良眉頭緊鎖的模樣。幾乎想把自己是魂穿的秘密說出來,但這不應該是她眼下奇怪命數的解釋。
她真真實實地是從嬰兒長起來的,她只是擁有一個不同的靈魂。更重要的是,張良的話和陳後的入夢讓她隱隱有了些預感,她的重生沒有這麼簡單。
阿嬌輕輕閉上眼,腦海裡就想起陳後在長門摔玉時她那悽迷痛楚的一笑,她好像穿透了夢境和時空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
那樣親切和欣然的笑容,叫人心碎。
爲什麼?是我變成你?爲什麼是我去看你從前的過往?
阿嬌在心裡低低地問著陳後,只是笑容下的那張臉是不可能回答她的。
是不是你要我變成你,去完成你做不到的事,去完成你的遺憾?
你爲什麼要這麼傻?你明明已經看清,卻還是放不下捨不得嗎?
阿嬌心中酸楚,這世上本沒有感同身受,就更不用說對一個沒有接觸過的人。但她天生就對陳後有著無限好感,爲她心疼爲她不值更深深地理解她。
她眼眶中的淚光打著旋,卻還是被她哽咽著忍下。劉徹這輩子對她的比對陳後的好太多,她都如此眷戀不下,就更不要說愛一個人如飛蛾撲火的陳後。
阿嬌極力剋制著情緒,睜開眼輕聲問:“是不是因爲這樣所以您纔要我留在松石齋?這便是最好的方法,張博達曾經說過這是以山脈爲大陣,隔絕一切妖邪之氣。”
張良緩緩點頭,“你之死局兇險無比,若是老夫之後,可以說天下無人能解。留在松石齋就是一個辦法,但是老夫百年後,陣氣自然會有所削弱,變數不定。所以,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您讓張博達教我?”她的聲音清甜柔美,在這春夜靜靜中低低地迴響著。
張良看了她一眼,倒爽快承認了。“總得看看你的天分,博達三歲老夫就教他,帶你入門足夠了。”
下面的話自然就不用說了,想必是這個長久之計要求阿嬌自己也得略通奇門遁甲才能奏效。所以張良先用陣法試一次阿嬌,再用張博達看一下資質,覺得差不多了再把事情挑開。
阿嬌頓首,“留候大恩,無以爲報。”
張良輕輕搖頭,“人生在事,事事皆有所求,也是很無趣的。老夫幫你,三分看竇丫頭的面子,七分卻是天註定。”
不待阿嬌再問,張良一指刻漏,“時候不早了,老人家了得睡了。明天開始用過早飯後,就來書房跟著老夫學。奇門遁甲一途,艱辛的很,但你也就只用學到進門後能走兩三步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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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透樹間密密麻麻的葉子,斑駁光影點綴著滿地落花。暖煦煦的一陣風吹來,滿樹的桃花就順勢又嬌柔地飄落一層下來。
這樣的落花時時都有,掃是掃不盡的。但尹月娥就很不喜歡這樣滿道上都落滿了花,“宮裡這麼多人,是都沒事幹嗎?怎麼都不掃?也不怕叫人摔一跤。”
她入宮後榮寵無限,未及一月便跳到七子之位。心氣自然高的不行,對寧蒗以身孕才和她平起平坐心中諸多不滿。
但尹月娥就是個再蠢的,也得把這個話藏在心裡。皇子纔是她們的安身活命之本,所以即便許多瞧不起寧蒗卻也羨慕的不行。只盼著也能早有好消息,這樣憑著自己的受寵夫人之位也不是不可以想的。
她的貼身侍女如影便解釋道:“七子,皇后愛花,也愛這樣落英繽紛的模樣。所以陛下就吩咐落花不必掃,留給皇后賞玩。”
尹月娥還在家時就對皇后榮寵早有耳聞,她倒沒有王西語那麼大的心還想過要和皇后較量一二甚至將她拉下馬來。
她是大戶人家的嫡女,在入宮前家裡給她分析的很清楚。家世上天下已無人可比得過皇后,就更不要說皇后獨寵十年,即便有新人進宮也是以少使起封。
只是,皇后就是再跟陛下情分深厚,她到底病了,病的都起不來了。
只怕說去也就去了,所以纔有她的機會。
穿過這一片花林,尹月娥漫步到湖邊。水清如玉,清澈見底。朵朵白雲,岸邊柳樹倒映於湖面。
她臨湖站了會,正欲轉身而去。迎面卻碰到了也來閒逛的寧蒗,兩個人都是一怔,先反應過來的是尹月娥。
她不過沖寧蒗微微一笑,便錯身而過。眉眼間張狂自信之色,任誰看了都是恨的牙癢癢。
寧蒗先進宮,又都是七子,眼下還懷著身孕。但尹月娥從來就沒把她當個數,話裡話外總是瞧不起。
這種眼神寧蒗太熟悉了,從小嫡姐們就是這樣居高臨上地看她。甚至,連父親也是,從來只關心她又學會了什麼,至於爲此付出了多少是不重要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