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很黑了。
小鬼頭還有口氣在。
將孩子抱回來,馬上關了門。
把這孩子在牆邊放下,進去拿了牀舊被子,先給蓋上。再去將剩飯熱了,端出來。
飯都涼了,孩子仍然沒醒。
拿熱水,給小傢伙洗了臉。模樣倒是整齊。
又去熱飯,還加了些菜。
“娘~孃親,你在哪兒,敉兒~冷~餓~敉兒想娘~”孩子流著淚,輕聲嘀咕。
夜很靜。
尹玉醇端著飯菜一進來,就聽到孩子的嗚咽??伤貌粶?,是真是假。別看人家年紀小,可能心眼不小,故意想博取沒同情也不一定。
飯菜又冷了,孩子沒睜眼,額頭很燙。
尹玉醇只得去廚房,正正經經做著菜肉雞蛋粥。
那孩子聽著人走了,眼睛開了一條細縫,掃了周圍的環境,感覺放心了一點,精神一鬆,又暈了。
粥好了,她手裡還拿著小壺的花雕,加熱過。
壺嘴灌了一口酒給這孩子,過了一會,見有反應了,她便開始喂粥給這小鬼。
‘好吃,好香,還要,還要……可惜沒了~’孩子心想著。
見孩子生命力很頑強,越吃越有勁,看來恢復了,真是蟑螂小強一枚。
“多謝恩公~”看清了面前這人,眉目俊美,斯文氣質,正是對街的酒鋪掌櫃,他趴下便拜。
“不過一碗粥。我幫不了你什麼。今晚在店裡先睡著,明早離開吧!”尹玉醇冷冷地說。
“恩公,求您發發慈悲~救救我~過了今晚,要是出去,明兒我還是一樣,活不的。我人小,頂不住啊~我很勤快的,什麼都能幹,收下我吧,我把命賣給您~”他小嘴還挺利索。
“店小,用不著夥計。這牀被子送你了?!币翊颊f完,不想多待,要去裡屋。
“恩公~我年紀小,就是有被子,也會被別的人搶去。你是好人,救救我吧~”孩子掙扎著爬了幾步,撲上來,死死抱住尹玉醇的腿,不放開。
“這不關我的事,我不是心軟的人,你再鬧,現下我就轟你走!”尹玉醇厲聲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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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被尹玉醇的氣勢所駭,嚇得鬆了手,強忍著,哭也不敢,抖著身,縮到角落裡,把被子蓋在身上。
第二天,不用多說,那孩子就離開了酒鋪,卻沒有拿被子,反而整齊的摺疊好,放在牆角。
尹玉醇沒有講什麼,也沒有收那被子,仍讓它放在那兒。
天色不早了,小鬼又轉悠到這裡,站在街對面,不敢過來,眼睛巴巴的。
偶爾有幾個乞丐經過,那小傢伙馬上放回目光,離開了。倒是知道,不給尹玉醇增加麻煩。
關張,掛門板。她沒理會那孩子。
又到了那個時辰,尹玉醇心裡憋悶,還是去開了門,果然,那小鬼正縮在門口發抖呢。聽著聲,勉強擡起頭,見了尹玉醇,眼睛立刻亮亮,象小星星。
“進去吧~”尹玉醇冷冰冰地說。
“……唉~”那孩子嗓子有些啞了,過一會兒才應出聲,努力爬起來,又跌倒,終於進了屋。
尹玉醇沒扶他,也沒再提其它,關了門,管自己進了內院。
小鬼歡喜地走到牆邊,攤開被子,裹好自己。今早沒有拿被子,是對的。
被子沒有被扔掉,還放在那兒,這給了他希望。
肚子餓了,今天都沒有要到飯吃。
昨晚的粥真好吃,是人間最美味!還有那一口,定然是酒,喝了渾身暖和。
一會兒,聽著腳步聲,孩子睜開眼。
“是剩飯!你愛吃不吃!”尹玉醇放下飯菜,又回裡屋了。
孩子傻傻地瞧著尹玉醇,等人沒影了,他一下子撲到櫃檯邊,捧起大碗,吃起來。是熱的,真香,還有肉呢!
就這麼過了十天。
一早,那小傢伙怯生生,站在尹玉醇背後。
“?!”尹玉醇回頭,臉上陰沉沉的看著這孩子,。
“我~我~讓我做些什麼吧~都白吃白住了您這麼多天。”孩子鼓足勇氣說道。
“說了,用不著人!等天暖和了,我也不會再讓你待的?!币翊祭^續啓開門板。
那孩子一陣心酸,眼淚止不住,豆大豆大的往下掉,慢慢低頭,往外走,在街上被個急走的白衣男子撞得一歪。
“滾開!臭乞丐!”
尹玉醇瞧見了,著實覺得不是滋味,無奈道:“你回來吧~”
孩子一聽,猛得回身,驚喜地望過來。
“以後你就負責清掃店面。還有!裡屋不許進!”尹玉醇氣鼓鼓地說,很不願意似的。
“嗯!掌櫃!”孩子樂呵呵地,進了店,拿起角落的笤帚,掃起地來。
……
尹玉醇在店裡一角,給這孩子架了一張小牀,有枕頭,有被子。白天時,拿布遮著。
三餐兩人都在店裡一起吃。
小傢伙很勤快的,還挺機靈,會看臉色行事,也守本分,從沒進過裡屋,也不算多嘴。
“店裡添人了!”周府的小丫頭又來買酒。
“嗯!”尹玉醇低頭算帳,其實也沒什麼好算的,不過是裝裝樣子。
“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兒啊~”小丫頭老三老四的問。
“俞敉。”
“魚米?你爹怎麼給你起這麼個怪名字~”小丫頭摸著下巴說。
小傢伙眼睛一黯,耷著腦袋走到櫃檯邊,拿布擦起酒碗來。
“怎麼不說話了?跟你家掌櫃一樣,悶葫蘆一個!”小丫頭還不想放過他。
“不許你說我家掌櫃壞話!”小傢伙跟吃了炮仗似的跳起來!
“哈?!我就說了,你能怎麼樣!想動手??!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本姑娘是周大人府上的!”小丫頭叉著腰,神氣地說。
“我纔不信呢!周大人的千金,怎麼會是你這般野蠻、粗魯的人!”俞敉可不是嘴笨的人,馬上跟小丫頭針鋒相對。
“什麼!你敢說我野蠻、粗魯!反了你!小玉!你就是這麼管教夥計的!”小丫頭擺開興師問罪的架勢。
俞敉聽了一愣,心道:小玉?小玉是誰?難道是掌櫃!……轉念又想,這丫頭好厲害,許是周府的婢女,我得罪了她,怕是要壞了掌櫃的生意。
想到這裡,俞敉心虛了,不安地瞧著尹玉醇。
“是我的不對,要哪種酒?”尹玉醇頭也不擡地說,繼續裝。
“紅色的!”小丫頭說著,便不理睬俞敉,而是走到櫃檯前。那孩子長得哪有俏哥兒好看,過了一開始的新鮮勁,小丫頭又開始調戲掌櫃的。
那丫頭羅裡羅嗦,沒完沒了。俞敉真佩服掌櫃的忍功!
最後,見小姑娘付了一兩七錢的銀子,俞敉心說,果然不好得罪,是大主顧呢~平時,大多是農戶、腳伕,來店裡買二個銅板的一碗酒。
“您好走!”
“嗯~這還差不多~下次,記著老實些!”
“是!小芙姑娘!”俞敉態度很好。
吃晚飯時。
“掌櫃~”俞敉覺得,灌一壺要一兩七錢銀子,還是紅色的酒。他很好奇,卻又拿不準,能不能問,神色猶豫。
尹玉醇倒是猜著他的意思,說:“葡萄佳釀,小壇能賣十七兩,大壇三十四兩?!?
“哦~那我以後,更要仔細著些?!?
“嗯~快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