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大祭 薊、沙兩地交界。
羣山之內,咆哮聲如雷。
“溟蕩,同爲梟陽一脈,竟然如此痛下殺手!”
遁入沙地的牧抗脈主怒嘯,土黃色的血氣繚繞在周身,可壯碩的身軀上佈滿了傷痕,嘴角上更是有污血涌出。
它一邊咆哮,一邊朝著遠方狂奔。
在牧抗脈主後方,一道揹著兩柄短戟的身影緊追不放。
“牧抗你跑的越快,你體內的巫毒就發的越快,今日這片山林就是你的死地。”
身背短戟的便是溟蕩,梟陽溟滄支脈的脈主。
現如今,溟滄支脈主要生活在沙地,有一部分麾下小部落生活在薊地西北部山林。
眼看狂奔中的牧抗身形踉蹌,溟蕩大不由得大笑起來。
“哈哈哈,牧抗你也有今天,莯梟也有今天!”
“當年你們是怎麼逼迫我溟滄的,現在都要給我還回來!”
想當年,它溟滄支脈也生活在薊地北方,就是被莯梟聯合牧抗、虯陰兩脈給打到沙地去的。
沙地地域廣袤不假,可那地方環境比薊地差了太多,想要繁衍同等的族羣,需要地方比在薊地要多佔一倍的地方纔行。
這三部時不時的還聯軍攻打它溟滄,掠奪溟滄族人。
逼不得已下,溟滄一脈只能西遷入沙地。
沒想到祖宗庇佑,牧抗一脈竟然被人族的打的狼狽逃入沙地。
剛開始的時候,溟蕩也弄不清楚情況,也不清楚莯梟、虯陰兩脈的情況,就給了一批資源讓牧抗一脈安頓下來。
後來弄清楚薊地發生的情況後,它才明白,牧抗不過是一條落水荒獸了。
因爲它之前表現的很和善,因此前幾天就邀請了牧抗脈主前來宴飲。
嘿,牧抗脈主還真大搖大擺的來了。
……
“噗!”
牧抗脈主奔跑中感覺血涌上來,不由得再次吐出一口污血。
能毒殺神藏武者的巫毒不是沒有,但在雍邑並不多。
可哪怕是如此,巫毒也極大的重創了它。
血涌喉嚨,奔逃的身影一個踉蹌,差點從攀爬的石頭上跌落下去。
鏘! 這一刻,一道短戟帶著濃烈的血氣激射而來。
牧抗脈主躲閃不及,短戟直接釘入了它的後背。
整個身子從巖壁上翻滾下去,短戟和巖壁碰撞溜出一連串的火星,順勢直接將牧抗脈主身體扎透。
“不,我臣……”
牧抗脈主眼中生出了驚恐。
轟隆!
可後方的溟滄一躍而來,從高處雙手握住另外一柄短戟,就這樣裹挾著澎湃的血氣劈落下來。
噗! 短戟墜落,牧抗脈主被劈成了兩半,血肉又被血氣震盪的炸開。
“哈哈哈……”
劈殺了牧抗脈主後,溟蕩揮舞著短戟大笑起來。
大笑過後,它收斂起牧抗的屍骨,快步的翻山越嶺而去。
當它返回到族地的時候,早就準備好的溟滄支脈的戰兵,衝向了牧抗支脈的遷徙之地。
混戰持續了大半個月,隨著牧抗支脈的嫡脈幾個部落或是被幹掉,或是倉皇遁逃後,牧抗支脈大部分被溟滄支脈吞併。
溟滄山。
“哈哈哈!”
蒼茫的山林中,大笑聲此起彼伏。
溟蕩大口飲著從人族部落搶來的酒水,山林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一顆顆梟陽的腦殼在地上滾動,被溟滄一脈族人隨意的踢著。
“脈主,吞了牧抗之後,我部族力直接翻倍,等過些年,咱們就能朝外擴張了。”
“我看咱們還是殺回薊地,那裡資源豐富,往西只能吃沙子。”
一位位族老湊在溟滄面前,不斷恭維著溟滄。
“不能回薊地,連莯梟它們都被打的大敗,咱們可不是薊地人族的對手,我看我們還是要往西。
西邊沙地綠洲中,可是有很多梟陽族裔的。
現在咱們吞掉了牧抗,有了牧抗的資源,再加上咱們這些年的積攢,足夠爲族內再誕生一位神藏了。
到時候,咱們一路往西攻佔沙地中的綠洲,吞併綠洲中的小支脈,終有一天能殺回薊地。”
“都住口,就一路往西,東邊去不得!”
溟盪開口,有位族老說得對,連莯梟都被打的縮入了山林中,它現在纔剛剛用計吞了牧抗,回去找捱揍嗎!
往西,廣袤的沙地中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綠洲。
只要尋到綠洲的位置,無論綠洲內生活的是人族部落,還是梟陽支脈,對溟滄來說都是增強族力的戰利品。
如今有了牧抗支脈的資源,等到穩定一段時間,曾經只敢窺視不敢動手的幾個大綠洲,也能動手了。
“脈主英明,打沙地邊緣的綠洲,只要不去侵擾人族大部落,就不會引來人族的反攻。
反而是薊地人族和我梟陽互相攻伐數千年,現在又擊敗了莯梟等三部,還是暫時不惹他們的好。”
“就是就是,雍邑人族除了靠近邊地的人族幾個部落外,其他部落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只要咱們選定好目標,那些大部落根本就不會將注意力落過來。”
“哈哈哈,來喝酒,祖宗庇佑,感謝人族大部的高高掛起。”
“祖宗庇佑!”
一羣梟陽高呼起來,真要感謝人族。
正因爲人族大部落的不以爲意,纔有了梟陽能從八千年前的滅族之禍中,傳承下來。
雖說和八千年前鼎盛之時沒辦法比,可好歹整體族力正在一點點恢復。
其實在最開始的這片土地上,人族是周邊最弱的一支生靈。
後來出來個雍山伯侯,以強大的力量整合了一盤散沙的人族,纔有了東征西討的赫赫聲威,奠定了人族雍邑九地的格局。
……
薊地西北羣山中的某處山谷。
數不清的梟陽被關押在山谷中,田傳山盤坐在山谷高處。
一艘又一艘的飛舟從高空落了下來。
“田統領,怎麼這麼多了?”
領頭的飛舟上,火擎落了下來,望著滿滿一山谷的梟陽有些意外。
田傳山起身,冷冰冰的臉色沒有一點笑意,嘶啞著聲音說道:“都是從沙地逃過來的牧抗支脈。
據它們交代,牧抗支脈的脈主被溟滄支脈脈主邀請赴宴,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溟滄支脈接著就攻打了牧抗支脈。”
“這豈不是說,咱們薊地忙前忙後,反倒是便宜了這個溟滄支脈?”
“是有點便宜了溟滄,不過也方便了我們抓梟陽,廟祧要的梟陽祭品,都沒有刻意尋找,就從西面跑回來很多。
這些傢伙,在沙地待不下去,想要悄悄跑回來,藏在山林中,沒想到剛好迎頭撞上我血海衛。”
“那挺好,看來下一趟來我要多帶一些飛舟過來了。”
火擎招呼著飛舟落了下來,一桶又一桶的麻沸散搬了下來。
祭品要活的,可在羣山峻嶺內運送活的梟陽並不容易,只能讓它們安穩的睡一覺。
族內仿製的飛舟也不過三十丈大小,內部結構並不適合運生靈。
九艘飛舟全部裝滿,在保證這些傢伙不被擠死、壓死、憋死的情況下,一趟也只能運送四千多頭梟陽。
還要準備足夠的防禦力量,這樣一艘飛舟上負責押運的族兵就要三到四百人。
如今,族內已經在打造更大的戰爭飛舟。
飛舟落下後,一頭頭梟陽被拉了出來,灌入了麻沸散,等到昏厥後,直接拋進飛舟內。
沒多久,九艘飛舟在三十多位蒼鸞兵護衛下,衝出了羣山朝著東邊而去。
一路翻山越嶺,回到了族地。
將梟陽俘虜扔下後,三十多艘飛舟在上百位蒼鸞兵的護衛下,再次啓程往西而去。
……
在族地中十多處山谷內,密密麻麻的梟陽都在呼呼大睡,山谷兩側佈滿了巨弩,還有族兵鎮守。
山谷內,到處有遊走的身影,給梟陽們灌著麻沸散。
雖說麻煩點,可族內羈押的梟陽數量太多,這樣反而更安全一些。
轉眼間,大半年後。
一艘艘巡空的飛舟,在族地四面八方的山野中穿行。
飛舟上,有著獸皮大鼓,所過之處,大鼓‘咚咚’聲響徹山林。
每經過一處聚落,就引出數不清的身影出來觀望。
聚落內的巫祭出現。
“這是召喚祭祀的鼓聲,正日年祭,咱們這裡距離祖廟有些遠,要抓緊時間出發了!”
“帶獻給先祖、祭靈的貢品。”
每一個聚落,在巫祭的動員下,各家各戶紛紛回到家中收拾起來。
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有些給娃娃特別換上了新的袍子。
經過這兩年的沉澱,糧食豐收,狩獵血肉供養也足,沒有了征戰,婦人在閒暇之餘也有了時間,給娃娃和男人們縫製衣服。
召喚族人們前往祖廟祭祖,是早就通知下來的事情,各聚落爲此也早就提前做了準備。
聚落中的預備族兵,早就被集合了起來,作爲前往祖廟的護衛。
有些聚落更是推出了小木車,牽出了一些溫順的長毛牛等荒獸。
臨近河流的聚落,放下了自己小舟。
一時間,接到鼓聲傳令的各聚落,從四面八方朝著祖廟進發。
“來上船啊!”
途中有走陸路的和走水路的碰到,一些船隻靠岸將婦人、孩子接入舟內。
寬闊的河流上,不知怎麼的就有兩艘小舟較上了勁,你追我趕起來。
“哈哈,今天我們纔是第一個趕到祖廟的。”
一艘前面略顯尖狀,傳遞狹長的小舟上,有一羣年輕人各自揹著獸皮包裹,快速的劃動著小舟。
“快劃!”
小舟如同離弦之箭,快速的衝過一艘艘大型舟船。
“哪裡來的幾個小子,這是要搶先了。”
“不行,咱們也要派一艘船趕上去。”
……
有些聚落中的巫祭、聚落長、兵長湊到了一起,紛紛商量了起來。
很快,場景開始蔓延起來。
“有船那也得靠著水才行,阿茂你直接遇山爬山遇水泅水,帶著咱們聚落最好的貢品,第一個趕到祖廟。”
一個乾瘦如猴子的少年,看著圍過來的三道身影,鄭重的點了點頭。
叫阿茂的少年,抓過獸皮包裹背在身上,幾個起落就跳了起來消失在山林中。
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掛在了一片嶙峋的崖壁上,如猴子一樣快速的爬上了崖壁,翻過了眼前需要繞路的山頭。
……
啾! 高空上,一頭頭蒼鸞鳥展翅穿行,不斷巡視著整個族地內外。
這場調動全部落的大祭,既是加強部落融合的一次大活動,同樣也有著危險。
許久沒有出現的蒼鸞頭領也出現了。
自從數年前被沈燦甩了一顆巨鷹內丹後,它就處於沉睡煉化內丹中。
和人族四階不同,荒獸進階四階需要在體內凝練內丹,這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
此刻,在蒼鸞體內已經出現了一顆豆粒大小虛幻丹丸。
等到將丹丸凝實,它就將徹底晉升四階。
作爲炙炎的一份子,廟祧要舉辦大祭,爲了讓這次大祭不出現意外,它自然要出關巡視四方。
……
嗚嗚嗚! 祖廟外。
數十位巫祭賣力的吹著號角,隨著巫力沒入號角後,一團團祥雲從號角上冒出,翻涌著浮空而起。
正日是兩天後,可祭祀的氛圍已經起來了。
對於各聚落的通知,也是早好多天就傳達下去了,有充足的時間讓各聚落族民趕來。
沈燦身穿華麗的祭祀袍,腰間掛滿了美玉配飾,從祖廟中走了出來。
行走間,身上的配飾叮噹作響。
祭祀袍上,秀滿了獸紋和草木圖章,還點綴了一隻只形態各異的蟲形。
走到祖廟外的高達九丈的高臺上,俯瞰四面八方。
這是部落初步融合後的第一次大祭,也是對這段時間部落發展的檢驗。
之所以要如此隆重,主要是抓來的梟陽數量太多了。
分批次殺確實是能減小影響,可那樣就白白錯過一次用大祭融合部落的機會。
這一次,沈燦想要將祭器中剩下的五尊雍山鎮兵,全部都喚醒過來。
這樣七尊鎮兵完成一次大的賜福。
至於說外部危險,也是有的。
不過部落發展,不能因爲外部危險就停止,那是因噎廢食。
真要有不開眼的強闖,也無所謂。
沈燦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就算給祭靈們多添一道菜。
……
臨近正午。
族地外,一道如猴子一樣的身影,快步的奔著祖廟而來。
跪伏在高臺下方的臺階上,雙手捧著一個獸皮包袱。
“廟祧大人,我來給先祖和祭靈奉上阿叔阿嬸準備的最好貢品!”
少年手臂腿腳上,佈滿了青淤還有被剌破的傷口,一雙眼睛卻亮堂堂。
極力讓自己穩住氣息,恭敬的捧著貢品。
“好孩子!”
祖廟中,響起了沈燦的聲音。
少年聽到後露出一抹喜色。
胸膛跳動的也愈發的厲害,他感覺都快要跳出來了。
這個時候,族地外的大河上,一艘艘小舟陸續停下,不斷有少年和年輕人跳下來,狂奔的朝著祖廟而來。
看到乾瘦少年進入祖廟的背影。
“這是誰,怎麼比咱們還快。”
“阿叔說,這可是族內第一次大祭,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我要去看看是誰這麼快,下次再跟他比比。”
“愣什麼呢,祖廟在前還不快走。”
有人駐足,有人則毫不停歇朝著祖廟方向狂奔。
……
一羣少年跪在了祖廟外,各自帶著族內最好的貢品而來。
每一個聚落的貢品自然不止少年手中的這一部分。
這些少年爭先恐後的趕來,自然是想要將各自最好的貢品,第一個擺在祖廟之中。
此刻,在祖廟內。
不但沈燦看著,連祭靈姬天龍也從祭鼎中被喚醒。
“不錯,有朝氣,好好培養能成部落中堅武者。”
姬天龍以爲沈燦喚醒他,是想要看看這些爭先恐後前來祖廟的少年人。
“姬前輩,自八千年前伯侯罹難,雍邑武者再無囊括四方,抵抗災獸,開疆拓土之心。
作爲跟隨伯侯南征北戰的鎮兵,真正見識過伯侯的偉岸。
我想趁著這次大祭之時,喚醒剩下的五位鎮兵祭靈,讓諸位前輩作爲我炙炎部少年人的師父。
告訴這些少年人,區區梟陽又算得了什麼敵人。
人族真正的大敵是大荒,是更加強大的災獸。
唯有樹立變強之心,才能以待將來橫擊荒野,抵抗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巨獸、天災。
而他們這個年紀,正是塑造這種變強之心的時候。”
“你……”
姬天龍驚愕的望向沈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