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祭器 先賢,收下當狗
第二日。
沈燦起來照例灑掃祖廟,吃過了飯前往巫殿,看看自己牛馬弟子們。
巫殿內。
幾位弟子一個個精神萎靡,打著哈欠。
“師父。”
看到沈燦進來,大家打著招呼,本來輕聲交流的也都閉上了嘴巴。
幾個人看向了火重。
火重來到沈燦身邊,“師父,我和幾位師弟師妹這幾天老是做夢,夢到有一團黑影,要幫我們成爲真正的巫。”
“嗯。”
沈燦一聽,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難怪版本低,感情這波竟然是衝他徒弟來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
“師父,我是五天前。”
“我是四天前。”
幾個徒弟紛紛開口,做夢的時間還有不同。
“怎麼不早說?”
面對沈燦的話,衆人不敢擡頭。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不以爲意,作爲巫徒夢想成爲真正的巫師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接連做夢後,幾個人天天聚在一起,自然而然的聊了起來。
這一聊,就發現,大家竟然都做一樣的夢。
沈燦算了算,弟子中第一個做夢的那天,剛好是在他突破天脈的時候。
他昨天沒有修煉,整天都在看典籍,想要從梟陽巫囊中的典籍中,看看有沒有祭器的下落。
一整天看書,心情放鬆。
做夢也應該和心情鬆弛有關,不然他強大的神識不可能受到影響。
“今天不要做事了,都回去休息吧。”
讓弟子們回去休息,沈燦心中對此事已經有了判斷。
他媽的,血巫搞事搞到他炙炎來了。
定位相當準確,找的就是巫徒。
雞鳴狗盜,血巫也就擅長這個。
他這幾個弟子,天賦其實很一般,潛移默化之下指定會被拉下水。
一個部落要是有一個血巫存在,那可就有福了。
上湖部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千里大堤,毀於蟻穴。
關鍵還是在他晉天脈的時候來的,太不給面子了。
入夜。
諸弟子住所外。
沈燦大馬金刀的坐在石椅上。
倒要看看誰在搞他開的巫道新號。
如此裝神弄鬼的手段,確實是不容易察覺,換個其他部落,說不定就得栽了。
當部落內崇敬的巫成了血巫,後面可想而知。
夜幕深邃。
大澤中。
鼉主的腦殼重新冒了出來,祀魂夢魘珠從嘴中吐了出來。
隨著巫咒念動,一縷縷黑氣隨風飄向了炙炎族地。
“想要成爲真正的巫嗎?”
大澤中微風浮動,浪花潺潺,鱷魚腦殼在水中融爲一體,一雙暗金色的眸子盯著炙炎族地。
今天第六天了。
快了快了。
只要心動就會沉淪。
它賭這個小部落在它的引誘下,根本撐不過十天。
區區一個小部落,豈能逃出它的掌心。
這裡可是雍邑之野,不會再有多管閒事的該死閒人了吧。
鼉主不斷吐出血氣涌入珠子內,釋放出的黑氣和夜幕融爲一體。
……
“原來是這麼個玩意!”
族地是三裡外的水中,沈燦看到了吞吐著黑色珠子的鱷魚。
化身成了夔牛狀的沈燦,在水中的感應翻倍提升,終於逮住了這個裝神弄鬼的傢伙。
他看這頭鱷魚有點眼熟,好像在上湖部外碰到的那個。
不過上湖部外的那個是鱷魚人,是血巫。
而這頭,更像是純獸。
“嘩啦啦!”
心念念動間,滔滔水面一下子震盪起來,一道沖天水龍捲起十數丈高,朝著鱷魚砸了下去。
“陵魚御水術!”
在水龍捲起的剎那,鼉主就察覺到了波動,它也是掌控水行巫術的行家,水中的波動豈能忽視。
可反應還是慢了。
水龍從高空墜落,轟然如大江砸在了鼉主背上,將其轟的翻滾出去,浪花在四周翻涌起來。
“哎呀…怎麼又是你陵魚伯部!”
鼉主大怒,語氣中還有一種無奈。
它身上還有幾根陵魚部賜給的巫釘呢。
它就是一頭三階鼉龍,要說不同,還是一頭血巫祀主,至於好幾年了還不放過它嗎!
“該死的陵魚,有完沒完了!”
隨著鼉主的叫喚,水中出現了一條佈滿了夔紋鱗甲的大腳,一下子就踹到了鼉主身上。
轟隆!
鼉主身上爆閃出金光,剛剛匯聚在身上的水潮被這一腳踢廢不說,背上還留下了一個深深大腳印。
“不是陵魚!”
捱了一腳後,鼉主嗷的一聲就反應了過來。
“同行!”
都有鱗,這明顯是想要搶它相中的食邑啊。
這下更怒了。
鼉落荒野誰都敢欺是吧。
鼉主猛地一甩長長的嘴巴,四周大片的水花捲起,在水面化爲了一頭十丈大小的巨大鱷魚,朝著沈燦撲了過來。
“去!”
水中一道烏光浮現,巫釘洞穿了水行鱷魚的腦殼,將水行鱷魚震開數不清的裂紋。
趁勢間,沈燦又一次靠近了鼉主。
他夔牛變的身形,自然和真正的夔牛有著十萬八千里的差距,可單純的從體魄上來看,有了夔牛的神韻。
血氣滋生出來的鱗甲泛著幽紫,雖不是獨腳,可雙腿踏水間生出了雷音之聲。
沒有猶豫,又是一腳踹了上去。
這一腳四周大水匯聚成束,沛然巨力直灌入鼉主身子的中間位置,內勁涌入體內,鼉主只感渾身氣勁崩散。
趁著鼉主氣勁潰散,沈燦雙手就已扣在了其鱗片間,將其拽了回來。
佈滿了夔雷紋的拳頭碩大如砂鍋,朝著鼉主腦殼砸去。
咚咚咚咚!
每一聲落下,都若雷音轟鳴。
鼉主吃痛拖著沈燦在水下不斷進行死亡翻滾。
可沈燦的一隻手手扣在它的鱗甲之間,拳頭如暴雨一般轟轟砸落。
血水在水下迸濺,鼉主慘叫。
“我鼉龍屬水,你也是獸,你要看上這個食邑,我讓給你就是了,何必這麼狠辣。”
“獸?你踏馬纔是獸!”
沈燦的拳頭上蘊上了血光,這一次雷音自拳中生,落在鼉主身上又是一道轟鳴。
拳勁一下子暴漲了數倍。
咚咚!咚咚!
感受著比剛剛更恐怖的的爆錘,鼉主懵了。
你踏馬有病啊,都給了!
它想要反抗,可拳拳到肉,身上的氣勁都被打散,根本調動不了自己的血氣。
這獸兄就像是擂戰鼓一樣的錘它,每一次都錘在了它即將重聚血氣的時候。
咔嚓!
一聲清脆的聲響。
咔嚓!咔嚓! 骨裂聲不斷響起,鼉主渾身不斷往外冒血,之前它難以剔出體外的巫釘,都直接被錘了出來。
“是你逼我的!”
鼉主咆哮一聲,渾身血氣捲動,潰敗的氣勢重新在身上浮盈出一團血色。
“叫你媽啊!”
轟隆!
沈燦從鼉主身上起身,一腳高高擡起後踏落。
四面八方的大水同時匯聚在腳掌下,轟的一聲將鼉主身上捲起的血色光罩踹崩,整個鱷魚身子踩進了下方淤泥中。
“饒命,都是同……”
轟隆!
鼉主感受到踩在自己背上的腳掌擡了擡,又一次跺了下來。
不,還沒完! 轟轟轟! 是連跺三腳。
鼉主感覺自己的脊骨沒斷也裂開了。
這不僅是搶奪食邑,還是要往死里弄它的樣子。
“饒命!”
沈燦扣住鱷魚的脖頸將鼉主從淤泥中拖出來,一枚巫釘直扎入其下顎逆鱗位置。
他也沒想到這頭鱷魚也有逆鱗,而後抓著魚嘴朝著岸邊拖去。
來到岸上,將其甩在地下,沈燦一腳踏了上去。
“就是你想要搞我啊。”
這一刻,鼉主終於看清楚了沈燦的樣子。
像人。
可身上夔文閃爍,恍惚間如有夔牛立於水中。
又神似夔牛。
“不…不,誤會。”
看著鱷魚盯著他看,沈燦露出冷笑。
“你看我像人,還是像夔牛?”
夔牛變後,他的雙眸也泛起了一點點暗金色,冷冽無比。
想到落在身上暴雨一樣的拳頭,還有那跺起來恨不得給它碾死的腳掌,鼉主有點膽顫。
鼉主咧著斷裂的長嘴,凹陷的腦殼一陣沉悶。
“是我冒犯了。”
“沒想到這片山野是你的食邑。”
沈燦摸出了一枚魚石,扔在其眼前。
“這是你的吧。”
看到魚石,鼉主想要狡辯,可在沈燦冰冷的目光下,還是點了點頭。
它也做不得假,左邊爪子上還有一枚玉石狀鱗片,本來不止一片的,剛剛捱揍被揍掉了。
“巫奴冒犯大…大人,死不足惜。”
話是這麼說,鼉主心中對於死掉的這個巫奴已經恨之入骨,要不是死了,指定讓其好好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都說了,出去闖禍不要將祀主說出來,怎麼還沒把信物銷燬。
“你手中的巫奴挺多?”
“沒…以前有很多,都死在雍邑了,這幾個是跑來這邊後收的,就剩兩三個了,不然也不會今夜在這裡重新引誘巫徒了。”
鼉主小心著開口。
聽到來自雍邑,沈燦注入手中巫釘的巫力緩和了一下。
“你從雍邑來怎麼和陵魚撞上了。”
聽到此話,鼉主苦從心中來,頓感自己流年不利。
在雍邑被追殺的如喪家之鱷,巫奴幾近死光。
好不容易逃到雍邑北方荒野收了幾個巫奴,自己也藏入大澤中療傷,偏偏又碰到陵魚伯部東狩。
捱了陵魚伯部幾根巫釘,又躲藏了兩年。
這次好不容易出來重新收幾個巫奴,又被眼前這個像人又神似夔牛的傢伙,一頓胖揍。
這他媽的捱揍三連,一次都沒有好利索,就新傷摞舊傷。
“雍邑那邊血巫很多?”
“多。”
鼉主點頭。
能不多嘛,受傷不僅要防備人族,其他荒獸祀主也惦記它。
“雍邑那邊紛亂,人族和異族交手頻繁,追求高巫術境界的人也多,所以冒險成爲血巫的人也多。”
“你用這顆珠子,就能讓修巫者信奉於你?”
說著,沈燦摸出了之前那顆黑丹。
鼉主看了一眼,它根本沒有注意到珠子是怎麼被沈燦收走的。
“此珠可編織夢境,一點點將人的慾望放大,我會先給一點甜頭,他們就會漸漸地侍奉於我了。”
“死了也能?”沈燦想到了碰到的兩個血巫,都死的慘目忍睹。
“是,一旦奉我爲祀主,哪怕是死了,一部分巫力也會被我吸收。”
“這顆珠子是我偶然得到的,大人想要就送給大人了。”
“嗐,什麼送不送的,你死了我自取。”
沈燦沒有在意珠子,他從上面感受到了濃濃污穢和怨念氣息,和之前的兩根‘鐵木’有點類似。
“你來到這片山野,碰到過其他祀主和血巫嗎?”
“比如梟陽。”
“沒有,不同祀主之獸和麾下血巫除非是搶奪食邑,不然是不會輕易爆發爭鬥的。
在雍邑我們都是劃分範圍的,手底下的巫奴可能互相碰到過。”
“我許久未有返回雍邑了,說說你來之前雍邑的情況。”
咚! 說著,沈燦腳掌又朝著鼉主身上跺了一下,血氣貫穿鱷軀,將其悄然匯聚的血氣擊散。
“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我說我說!”
鼉主驚恐,“雍邑北部的薊地,被重新興盛起來的梟陽族打的節節敗退,不少部落被滅了族。
要不是被打成重傷,也會趁亂留下分一杯羹的。”
通過鼉主之口,沈燦開始瞭解了自己這片區域。
準確的說,巨嶽山脈往南這片廣袤區域,都叫雍邑。
炙炎這片區域,在雍邑諸多部落和人族的眼中,叫做‘野’。
荒野,野地的意思。
城、郭、牧、野,這是雍邑在廣義上的區域劃分。
任何一個部落都可以稱自己族地爲‘城’,以自身爲根據劃分這四種區域。
城是核心的意思,類似部落族地。
郭就是部落附近山林大地,可耕種。
牧就是可以放牧、狩獵之地。
野就純純是最外圍區域,不受重視,野人生活之地,異族羣邦等。
八千年前,巨嶽山脈往南這片區域還是梟陽族的地盤,是雍山伯部會盟諸侯擊破了梟陽族。
只不過梟陽並沒有被滅乾淨,八千年後的今天,曾經逃脫的梟陽族裔再次繁衍壯大,開始對人族掀起了征伐。
可現在,人族已經沒有了雍山部。
而炙炎、蒼鳥、猿山等部所在的這片區域,只能算是雍邑北邊的一部分。
哪怕是一路往西走,陵魚伯部其實也屬於雍邑之地。
“諸部和梟陽征伐,可有覆滅的部落遺落了祭器?”
聽到這話,鼉主愣了一下,想要看看沈燦。
沈燦全程神識都在關注著,腳下鱷魚的變化他盡收感知,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自己這話說的不對。
隨之,腳掌在鱷魚身上挪動了一下。
“部落毀,祭器破,沒聽過哪個部落有祭器丟失過。”
祭器是一個部落最後的守護,反過來說,祭器破了,這個部落距離毀掉也不遠了。
作爲荒獸祀主它們甄選巫奴的時候,都會避開這些有祭器的部落。
此刻,沈燦也明白了爲啥幹掉的梟陽巫囊中,沒有祭器這玩意了。
同樣,鼉主腦子轉的飛起,也感覺到了不妙。
沈燦說錯了話沒問題,可它聽到了就有問題了。
畢竟沈燦剛剛還說他也來自雍邑,雍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
那麼,眼前這個怪異的‘人’,或許不是雍邑的人,而是本地的。
它看了看遠方的炙炎族部,一個荒野旮旯中的部落,還真有可能出現這種機緣到了,眼界還在後面追的情況。
“但話又說回來了。”
鼉主當即開口,“我只是一頭鱷魚,僥倖擁有了一點異種血脈,眼界也不高,不如大人見多識廣。
天地這麼大,掉落祭器的這種事情應該是發生過的,只不過比較罕見而已。
雍邑北邊這片區域,人族部落和梟陽族屢屢交手,每隔十幾二十年就會有上等部落覆滅,也有上等部落重新誕生。
新誕生的部落多是祭祀人族殘靈,接引歸族,歲歲祭祀,化爲部落守護的。
我記得我還沒有跑過來的時候,有個叫殷山的部落,就是用一截木頭接引了殘靈,化爲了部落祭器。”
……
鼉主的話又說回來,又舉出例子的舉動,成功的將小命說了回來。
不僅舉了例子,還說了一部分傳說。
沈燦之前心心念念想要尋找材料打造祭器,沒想到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祭器重要的不是‘料’,而是‘靈’。
以祭器承載逝去族人‘魂’,保留族人生前的力量,化爲部落守護。
這就有一個問題所在,類似炙炎部這種傳承淺薄的部落,族史半張獸皮都用不完,哪有足夠強又恰好‘逝去’的族人。
總不能現把火樘噶了吧。
可火樘實力也不夠啊。
這種情況怎麼辦? 還得是人族先賢有辦法。
人族歷代先賢開創了武道,爲得是庇護人族傳承,哪怕是死了依舊不忘其志,進入了部落祭器守護著部落。
大荒歷年來隕落的人族武者很多,這些逝去後沒有徹底泯滅的殘靈,便是部落接引的關鍵所在。
類似於‘老帶新’,用最後的餘熱拉後輩一把。
這種‘後輩’,已經超脫了狹義上的血脈族羣,而是放眼在了廣義的族羣后裔身上。
其實這些也都是有跡可循的,比如炙炎部落的無字神位,祭祀的是開創武道的歷代先賢。
不僅炙炎有,凡人族部落皆有。
不過按照鼉主所言,目前歲月太遠的人族殘靈幾乎已經沒有了,在雍邑中部落接引的先輩殘靈實力,有些已經降低到了二、三階的層次。
先賢也在凋零。
從另一方面來看,更多的是秉承先賢意志的後來者少了。
不是誰都會在逝去後意志殘剩。
畢竟剩下的殘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是一道能量體,沒有了主體意識,只剩下了本能。
……
“饒命,我可以成爲護部之獸,我願意從良。”
眼看沈燦沉思不語,鼉主使勁歪著自己的腦袋,想要讓沈燦看看自己的慘狀。
作爲通靈之獸,最不好的就是有了怕死的念頭。
“當護族之獸?”
沈燦笑了,這傢伙當護族之獸,他可怕引狼入室,上湖不算弱了,還不是毀掉了。
“給你個機會,將曲江以北這片區域的血巫,還有你的同類都翻出來。”
“剩下的不用我多說了吧。”
感受著沈燦的殺機,鼉主身上劇烈抽搐,一道鱷魚模樣的印記飛了出來。
看到這個鱷魚印記,沈燦好奇的多感應了幾下,魭涪說過高階靈智的荒獸收服多用這種辦法,只不過限制有點大。
收了這條鱷魚當暗中的狗腿子,也是他剛剛萌生的想法。
炙炎往南發展是既定的目標,蒼鳥、猿山兩部早晚也會壓下。
部落還好說都在明面上,這些血巫、荒獸祀主藏得深,讓血巫對付血巫,祀主對付祀主或許比較容易一些。
“跟我走!”
收了鼉主的命魂後,沈燦朝著遠方而去。
鼉主忍著渾身劇痛,爬在後面跟著。
一路來到了距離上磺部舊址東邊百里處,沈燦打開了一座塌陷了的山洞。
露出了兩根黑漆漆的‘鐵木’。
“你既然來自雍邑,這東西可認識?”
跟上來的鼉主一雙暗金色的瞳孔打量著‘鐵木’。
“這應該是梟陽族的祭木!”
“這東西怎麼會在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