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一把環(huán)住大小姐，腥紅的脣微微一抿，笑道：“先夫人在時(shí)，從來都是將三小姐高看一層，三小姐可得知恩圖報(bào)啊，。”

紫薇忍不住回嘴道：“朱姨娘，你話沒聽幾句，怎麼就知道是我家小姐不知恩圖報(bào)。”

朱姨娘冷笑道：“喲，真正知恩圖報(bào)的人，念著往日夫人的好，看見表少爺來，只會迴避著，哪裡還會將那花戴在頭上。”

“你……表少爺自己要將花遞到我家小姐手上，難不成我家小姐當(dāng)著表少爺?shù)拿妫瑢⒒ㄋぴ诘厣稀！弊限睔饨Y(jié)。

“喲……喲……誰知道這花，是不是你家小姐求著表少爺摘的，這會子撇得一乾二淨(jìng)，在宮裡怎麼黏乎上了。倒也是，崔家的門第，哪裡是……”

“夠了！”

一聲怒吼，自不遠(yuǎn)處傳來。

朱姨娘嚇了一跳，忙捂著胸口，退到一旁再不敢言語。

高茉莉一見來人，眼淚簌簌而下，一頭撲了過去，泣道：“大哥，三妹妹她……”

“來人，扶大小姐回房！”

“哥？”高茉莉不敢置信的擡起了頭。

“怎麼？”

高子瞻俊眉微挑，加重了語氣：“連哥的話，也不聽了？”

高茉莉銀牙緊咬，終是狠狠的朝高鳶尾看了一眼，跺腳離去。

高子瞻將目光看向朱氏：“姨娘好快的腳程啊？”

朱氏見大少爺素來溫和的臉上，有了厲色，忙陪笑道：“哎啊，二少爺怕是要回來了，我得回去瞧瞧。大少爺。我先走了。”

說罷，也不等人應(yīng)她，急急的走了出去。

高子瞻揮了揮手，看熱鬧的丫鬟們盡數(shù)散去。

“茉莉她脾氣不好，三妹你別介意，我替她向你陪個(gè)不是。”

高鳶尾泣道：“大哥，我沒有……”

高子瞻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溫柔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只是有些事情，確實(shí)該避諱著，勉得旁人生了誤會。”

高鳶尾如遭雷擊。渾身冰涼。

高子瞻輕輕一嘆道：“來人，扶三小姐回房。”

高鳶尾恍恍惚惚扶著紫薇的手，只覺得腿下輕飄飄的，似走在雲(yún)端。

原來大哥對她的好。不過是在不觸動(dòng)大姐利益的情況下，偶爾的施捨罷了。虧得她。將這一點(diǎn)點(diǎn)好，小心翼翼的呵護(hù)在手心裡，視若珍寶。

原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

“你們聽說了沒有，剛剛一回府。大小姐和三小姐就鬧起來了，大小姐打了三小姐一記耳光。”

“爲(wèi)什麼，三小姐從來都是輕聲細(xì)語的。一點(diǎn)脾氣都沒有，怎麼會惹了大小姐！”

“聽說是因爲(wèi)今天在宮裡。三小姐勾引了表少爺。”

“你別瞎說。三小姐不是這樣的人！”

“傻子，以前不是，不代表現(xiàn)在不是。梅家的門第如何能跟崔家的比，要是換了我，我也想嫁到崔家。”

“哎，夫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想把三小姐嫁到梅家。堂堂相府嫡出的姑娘，嫁到一個(gè)六品小吏的府上，這三小姐也真是可憐，怪不得將腦筋動(dòng)到了表少爺身上。”

“所以說，大小姐那一場鬧，並非憑白無辜，定是三小姐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才惹得大小姐大動(dòng)干戈。哎……主子的事也不是咱們可以議論的，快走吧，小心給人聽了去。”

……

腦子裡只聽見嗡的一聲，高鳶尾隱在樹後，腳下動(dòng)彈不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傷佈滿了全身。

怪不得……怪不得……她要將我低嫁……她從來討厭我……

“小姐，小姐……”

紫薇見三小姐兩個(gè)眼睛都直了，嚇得連連低呼。

高鳶尾緩緩偏過臉，幽幽道：“紫薇，梅家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小姐……”

紫薇咬牙道：“奴婢前幾天才聽人說起過。”

“爲(wèi)什麼不告訴我？”

紫薇艱難道：“奴婢怕說了，徒增小姐的傷心。再說……再說……老爺，夫人還沒有定奪，奴婢想著，萬一事情有轉(zhuǎn)機(jī)……豈不是……豈不是……”

紫薇諾諾的說不出去。

高鳶尾悽慘一笑：“我的婚事，旁人都知道，獨(dú)獨(dú)瞞我在鼓裡，好啊，真是好啊！”

這世間最叫人痛苦的事，莫過於被親人背板，莫過於被手足相殘，莫過於她還在傻傻的期盼時(shí)，真相無情的向她襲來。

爲(wèi)什麼要這樣對她……她做錯(cuò)了什麼……高鳶尾心中涌上無邊的憤怒，奮力一掙，拎起裙角飛奔起來。

紫薇嚇了一跳：“小姐，你要往哪裡去，等等我……小姐！”

……

“三小姐，夫人在休息，三小姐，容奴婢通報(bào)一聲！”

“滾開！”

高鳶尾用手一推，徑直衝進(jìn)了內(nèi)室。

“出了什麼事？”夏茵柔一臉疲色的從塌上坐起來。

不冷不淡的一句話，將高鳶尾徹底激怒。從來都是這樣，言語中不帶一絲溫度，冰冷的如同一個(gè)陌生人。

“你要將我嫁到梅家？”

夏茵柔蹙眉：“你聽誰說的？”

“你是不是要將我嫁到梅家？”高鳶尾目光死死的盯著夏氏。

正陽見她神色不對，忙輕聲道：“三小姐，梅家……”

“閉嘴！我與夫人說話，沒你一個(gè)奴婢什麼事！”高鳶尾。厲喝道。

正陽根本未曾想過，三小姐會衝她喊一聲“閉嘴”，當(dāng)下便愣住了。

夏氏目光一冷，淡淡道：“沒錯(cuò)，我確實(shí)想要把你嫁到梅家！”

高鳶尾藏在袖子裡的手不由的握緊成拳。

“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要把我嫁到梅家。我堂堂相府嫡出的小姐，憑什麼要嫁給一個(gè)六品小史。”

高鳶尾聽到了她意中的答案，那個(gè)冰冷冷的答案。多年來壓抑的情緒一下子爆發(fā)。

夏氏輕聲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不是你該問的。”

“我的婚事，憑什麼連問都不能問？”

“鳶尾，你是我女兒，母親不害你的！”

“女兒？”

高鳶尾似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冷笑連連。

她步步緊逼至夏氏跟前。咬牙切齒道：“母親，從小到大，你可有將我當(dāng)成女兒。我病了。你不來看我一眼，我餓了，你不會問我一聲，我冷了。你不會替我披衣。母親，你這般厭棄我。當(dāng)初爲(wèi)何還要將我生下來，你什麼不把我掐死。”

淚水奪眶而出，夏氏喃喃道：“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你可知道……這些年……我因爲(wèi)你……受了多少冷眼，捱了多少冷語，旁人都有母親護(hù)著。我沒有！”

夏氏泣不成聲：“孩子……我沒有辦法……我……”

高鳶尾冷冷道：“母親，你對我不聞不問。對我冷若冰霜，對我視而不見，對我恨之入骨，這些我都可以忍了。可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還要左右我的婚事。你憑什麼來左右我的婚事？”

“三小姐，梅家雖然門第普通，可梅家的……”正陽忍不住出聲道。

“你給我住嘴，你個(gè)賤婢！”

高鳶尾吼得聲嘶厲竭，手一拂，高幾上的青花美人瓶應(yīng)聲而碎。

夏氏想也未想，擡手就是一個(gè)巴掌，厲聲道：“高鳶尾，你可知道你的命，是……”

“夫人！”正陽一聲尖嘯，震得人耳膜發(fā)疼。

高鳶尾捂著臉，似不敢相信這一記巴掌，是由眼前這個(gè)婦人打上來的。

心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高鳶尾猛的一推眼前的人，撕心裂肺的尖叫道：“夏茵柔，我恨你，我恨你，你不配做我的母親，你不配！”

……

夏氏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失魂落魄的跑開，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正陽見她臉色慘白，渾身不住的顫抖，心下一痛，上前摟住了，輕顫著聲道：“夫人，姑娘年紀(jì)輕，不懂事……你……彆氣！”

夏氏悽楚一笑，一滴眼淚從面頰劃落，道：“正陽……這些年我是不是做錯(cuò)了，這孩子心裡的怨念……只怕一直是恨著我的罷。”

正陽擦了一把淚，眼光瞬間鋒利：“夫人沒有錯(cuò)，是我錯(cuò)了，十四年前我就不該將她抱回來。”

夏氏身子驀然一震，心中悔意涓涓而起：“我不該讓她養(yǎng)在崔氏身邊的。是我對不住她。”

“可是，不養(yǎng)在崔氏身邊，她又如何能過這錦衣玉食的生活。”

正陽咬牙道：“夫人，你對三小姐——問心無愧。對得起天，對得起地，也對得起那個(gè)女人。咱們獨(dú)獨(dú)對不起的……是那個(gè)孩子，倘若她還活著……今年也該這般大了。”

深藏在內(nèi)心的痛苦，被狠狠的撕裂，夏氏伏倒在正陽的懷裡，泣不成聲。

正陽滴淚道：“夫人，奴婢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是恨自己學(xué)藝不精，護(hù)不住想護(hù)的人，害夫人痛苦了這些年。”

“正陽……”夏氏哀哀欲絕。

……

闊大的馬車，緩緩駛過地面，車軲轆發(fā)出吱吖聲。

林南修長而溫柔的手指，輕輕揉在林西的半邊臉上，心疼之色一覽無遺。

揉了幾下，她似想到了什麼，將手中的白玉瓶往林北身上一扔，板著臉道：“小西，我問你，今天的事是你算計(jì)好的？”

林西咧著嘴，目光朝林北瞧去。

林北將她的身子扶正，抹了些藥膏在手上，微涼的手指撫上臉龐。

“嘶，輕點(diǎn)！”林西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還不快說！”林南極沒耐心的推了推。

林西輕輕一嘆，苦笑著將原來的計(jì)劃一一道出。

原來今日林西的計(jì)劃是，先讓崔三少用市井的傳言嚇唬嚇唬李鳳津，亂了她的心神，然後等太后她老人家到場時(shí)，與皇帝打個(gè)配合，將此人ko下去。

誰知道這李鳳津是隻紙老虎，不經(jīng)嚇，心神一亂後，居然腳下也跟著亂了起來，結(jié)果就亂出了今日的結(jié)局。

林南挑眉道：“如此說來，那一巴掌是你故意挨的？”

林西陪笑道：“能將她踩到腳底下，別說是一巴掌，就是一劍，我也願(yuàn)意挨。”

林南擡起手，毫不猶豫的賞了一個(gè)毛栗子給她。

林西自知理虧，不敢頂嘴，只借著那股子疼勁，將眼淚逼出眼眶，楚楚可憐的看著她。

林北心裡默數(shù)完一、二、三，林南已將他手中的白玉瓶搶了過去。

“再有下次，當(dāng)心我打斷你的腿！”

“不會有下次了。師姐！”林西陪笑道。

“真當(dāng)不會有？”

“肯定不會有，師姐，你信我！”林西可憐兮兮道。

“小師姐，李鳳津在宮中就如此張揚(yáng)跋扈，在那府裡，她對你，想必不會太好。”林北眼底一片寂然。

林西瞪了他一眼，心思略轉(zhuǎn)，笑道：“師姐，我也不瞞著你，她對我確實(shí)不好，所以今日這一仗，可不光是爲(wèi)你而戰(zhàn)，也是爲(wèi)了我自己。”

“除了她，還有誰？”

林西又瞪了他一眼，還是朝林南陪笑道：“那府裡還有誰，像她這般沒腦子和心眼小的。”

“不會叫的狗，才咬人！”清冷的聲音不高不低響起。

林西氣悶道：“小師弟，你當(dāng)我是塊肉骨頭，所有人都想來咬一口。”

“以往我不知道，不過今日咱們也算是將底牌露了出去，你與靜王世子同出一門，這塊肉骨頭可不小。”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這靜王世子……”

“小西！”

林南打斷道：“師弟是爲(wèi)你好。別被人算計(jì)了，自己都不知道。”

林西默默看了林北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道：“師姐、師弟，再陪祖父兩年，我便從那府裡出來。祖父他老人家對我，真的是千寵萬寵，一點(diǎn)子委屈都捨不得讓我受。對了，他如今常將我?guī)г谏磉叄嫠蚶斫?jīng)濟(jì)事務(wù)。”

林北撫著她的腦袋，淺笑道：“確實(shí)寵你。”

林西被撫著舒服，輕輕將頭靠在他肩上，嘆道：“我林西也是個(gè)齜牙必報(bào)的人，誰欺負(fù)我，我便狠狠的報(bào)回去，你們只管放心。”

“就怕你心軟！”林南嗔罵道。

林西陪笑道：“得了，咱們不說這個(gè)。師姐，今日李鳳津這一鬧，也沒好好陪你在宮裡轉(zhuǎn)轉(zhuǎn)。那一位只怕要雷霆大怒。”

林南不知何故，一時(shí)陰了臉色：“若知道今日的菊花宴是爲(wèi)他挑妃子而辦，無論如何我也不會進(jìn)來。”

“師姐，你吃醋了？”

林南微微闔目，將頭靠在車廂上，臉上看不出喜怒。()

ps：感謝evesun,小棉羊，遺忘，581的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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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熱，書友們注意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