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些衣服穿上?!惫糯ㄖ噶酥敢慌诺墓糯俜?,又加了一句,“所有人?!?
齊暴第一個就拿過來穿上,隨行的手下們也有樣學樣地各自揀了合身的衣服。
賀偉和陳千強看著這個場面只覺得滑稽無比,陳千強問古川:“你說的羣衆演員不會就是他們吧?”
“對啊,有什麼不好,又聽命令,氣勢又足。一排站在那裡,就跟——”古川看了一下,察覺出問題,“就跟武官一樣,書生氣還是少了些。”
賀偉喜滋滋地擠過來,“可以了,可以了,這樣子已經比一般的羣演好多了?!?
胖子爲難地叫了聲:“老大,——我——”
“廢話那麼多,快穿起來!”齊暴現在只擔心古川一個不開心不給他驅邪,能把他身上的癥狀說得那麼確切,古川也一定有辦法救他。所以胖子的聲音傳過來他就覺得不耐煩,正要一腳踢過去讓他長長記性。
卻見到胖子手裡提著幾件官服,愁眉苦臉道:“大哥,實在是穿不下啊。”
官服其實已經偏大,只是胖子的身形在中間凸出老大的一截,一般的衣服款式也確實裝不下他那紡錐般的身體。
賀偉則拿過一套服裝,對胖子說:“你試試這套?!?
胖子接過來一抖,那寬大的腰身立刻吸引住了胖子的目光?!安诲e。正合身。”
等衆人穿好衣服,古川指了指賀偉,對齊暴等人說:“接下來你們都要聽他的命令,把這場戲拍完。知道嗎?”
齊暴那羣手下除了齊暴的命令外,什麼時候聽過別人的使喚。立刻就鼓譟起來。
“你算老幾?爲什麼要聽你的?”
“一大早的,穿這些晦氣的衣服,是扮殭屍吧?”
“胖子,你倒是說句話啊?”
胖子穿著一件寬大的官服,氣度倒頗有像戲文上“肚裡能撐船”的宰相,可是這時他額頭上汗珠流出,竟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其他人不知道老大有求於古川,還以爲今天還是跟昨天一樣要給他們找麻煩。
偏偏這些話又不能明說。胖子偷著瞅了齊暴幾眼,只見老大臉沉如水,一語不發。更是驚得往後退了幾步,訥訥地不作聲。
“嚷什麼嚷!古大師讓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齊暴突然喊出一句。
他那幫熱血手下頓時安靜了下來,不可思議地看著老大。
“昨天撞到頭,撞傻了?”
“還是那個古川交保護費了?”
“一定是交錢了?!?
“交錢就交錢,爲什麼我們要扮猴給他們耍?。?!”
“啊,我知道了?!币粋€人擊掌,一副想通的樣子。
“什麼?你知道什麼?”一羣人悄悄聚在那人身邊。
“老大是想借這部片子宣揚一下我們朝陽暴龍幫的實力。你看都能上電視了?,F在都講究多元化經營。”那個人得意洋洋地說道。
“是嗎?”
其他人聽了覺得有幾分道理,卻總覺得這個理由太過牽強,沒有太多的說服力。
這時齊暴又罵罵咧咧地叫他們站好。
他們也不及多想,趕忙一個個挺胸凸肚的站好,如同閱兵儀式般在賀偉面前成橫縱四隊排開。
賀偉看著眼前這羣排開的殺氣沖天的文武百官,拿著擴音喇叭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
“各位大——”賀偉險些說出“各位大爺”,要真的說出來也太墮自己這邊的威風。
賀偉看了站在身邊的古川一眼,似乎從他那裡得到了信心和力量,又挺直了腰桿,大聲道:“各位,現在分成兩個縱隊,站在那個綠色幕布正對面,然後等開拍後,看我手勢,這樣就是下跪,這樣就是高呼‘陽王千歲’,知道了嗎?”
“下跪?”
一個人剛叫出聲來,站在第一排的齊暴猛地一回頭,兩隻眼睛如盯上了羚羊的猛虎般,對上了那人的眼睛。
那人的聲音彷彿被一柄快刀從中斬斷,再無聲息。
“下跪,陽王千歲……看明白了沒?”賀偉又演示了一下那兩個手勢。
“看明白了!”面前這七八十個大漢發出齊齊的吼聲,古川很滿意地看著齊暴和他手下的表現,和陳千強對視一笑。
陳千強心裡如有千百支羽毛在搔癢一般,只想找個機會問一下古川是施了什麼法術,讓這幫兇人乖乖地接受調遣。
只是古川不說,他又不好直問。
“海女進殿,第三節四段開拍!”賀偉一揮手,李洪扮演的隨侍大臣和宮無殤扮演的彌多羅緩步入場,還有四個人推著一個氈布蓋住的籠子跟了進來。
那裡就是海女被關押的地方。
雖然對宮無殤而言,那裡是個空無一人的籠子,但是他的眼神中似乎能看見一個被網鉤鉤得渾身鮮血淋漓,鱗甲開裂的海女形象,其中的心痛、悲傷,乃至於對走在前面的隨侍大臣的恨意,一二三四分搭配的恰如其分,隔著畫面都能讓古川一一分辨出來。
“好傢伙,不愧是宮無殤??!”賀偉讚歎道。
古川和陳千強也是連連點頭,只見他們此時窩在只有導演能看的攝象機畫面中,看著齊暴那幫手下夾道垂手而立,保安中年大叔扮成的琉球陽王高高在上,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偏偏又能被人詭異地解釋成睡獅之威。
畫面一轉,變成了對著隨侍大臣和彌多羅的2號機位。
只見隨侍大臣鼻孔朝天,一副立了大功的樣子,而身後的彌多羅則是臉色蒼白,頭髮還是溼漉漉的,結成一縷一縷的亂糟糟地垂在額頭前,還有一道遮住了左眼,但是隨著行進間的步伐晃盪,卻又露出了哀切幽怨的神情,那稍縱即逝的鏡頭都被宮無殤牢牢把握住,將自己蘊藏在身體內的濃烈情緒釋放出來。
讓古川看了都爲那個李洪暗暗擔心,好像宮無殤會突然掏出匕首刺李洪一刀似的。
“陽王大喜?!彪S侍大臣一頭拜倒。
“喜從何來?”琉球陽王雙眼似睜非睜地朝臺下的隨侍大臣掃了一眼,又朝那籠子看了一眼就收了回去。
此時那籠子上還蓋著黑色的氈布,照道理琉球陽王是看不到海女的。
這幾天扮演琉球王的中年保安大叔多了幾分上位者的氣質。雖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吩咐裝了擴音器似的,轟隆隆地傳遍了整個光華殿。
“陽王,請看,天降祥瑞,此乃豐年之兆?!?
隨侍大臣朝後一揮手,那守在籠子四周的士兵用力一扯,將氈布拉下,這時裡面會露出海女絕美的身形。
賀偉此時站了起來,跳到事先爲他準備的高腳凳上,身手矯健地嚇了陳千強一跳。
賀偉做出了下跪的手勢。
齊暴那幫人立刻下跪,此時宮無殤的目光死死盯住籠中的“海女”,直欲滴血般,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正要說話時,賀偉又做了另一個手勢。
齊暴帶頭領著“文武百官”大聲賀禮:“陽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宮無殤的嘴脣翕動著,他說的話都被衆人的賀禮聲淹沒。
這時隨侍大臣微微側身,回頭看了彌多羅一眼,鏡頭迅速放大,落在那似彎非彎的上揚嘴角上。
“卡!”
賀偉大叫。
“好,好,好極了?!辟R偉從高腳凳上跳了下來,搓著手興奮道。
這海女進殿的高潮戲中所有的要素、所有他想要的東西都有了。
文武百官分列兩旁,迎海女入殿時的氣勢,琉球陽王的陰暗君王氣度還有隨侍大臣的殘忍、彌多羅的柔弱無助,再加上——
“夠了!夠了!”賀偉興奮地踱來踱去,想到這處還可以再改進些,那裡還以做些調整,就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去動它,要是重新拍一遍,不知道會不會更好?
一旦出現這個念頭,賀偉就止不住了。
創造出一個好作品是所有導演的最大願望,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在眼前,賀偉怎麼會放過?
像宮無殤這種等級的演員,還有李洪那樣具有靈性的路人演員,再加上七八十個混混來做文武百官的羣演,無意中反而營造出一種海島島民的放縱的個性。
“再來一遍!”賀偉大聲道。
齊暴那羣人剛纔地上狼狽不堪地爬起來,聽賀偉這麼一說,當下有幾個脾氣火爆地就要罵出聲,卻被胖子踹了幾腳,“安靜些!”
胖子踹完,還衝老大那裡努努嘴。
那幾個人頓時安靜了下來,掙扎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整了整衣服。
這身官服袖子極長,又是層層疊疊的悶不透氣,加上攝影棚內的燈光打下,此時齊暴手下每個人都被汗浸溼了全身。
就是跪下再站起這一個動作都困難的很。
齊暴此時身上卻是冷嗖嗖的,他也汗溼全身,但是和其他人的汗不同,他身上粘乎乎的盡是冷汗。
剛纔賀偉喊出再來一遍的時候,他又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聲音,“救我——”
雖然頭上就是烈烈的大燈,整個人像是被火烤一般,但那陰寒氣息還是隨著那淒厲求助的女聲鑽入他的骨髓,讓他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擺子。
他看向古川,只見古川和陳千強二人正和一個年輕人對著電腦屏幕指指點點說著什麼。
齊暴又將目光收回,他現在只想等這戲拍完,立刻去找古川求驅邪之法,再讓他聽到那女人的聲音,真會讓他發瘋。
一天過去。
賀偉聲音略有些嘶啞地說道:“好!收工。辛苦大家了?!?
雖然他忙活了一天,但是臉上的神色卻滿是興奮,有了齊暴這羣手下做氣場烘托,出來的畫面效果出奇的好,而且這幫人的嗓門又大,三呼千歲時,任何後期修音都不需要,只要這樣原樣播出就好。
這海女進殿的鏡頭絕對是經典之作,賀偉瞇著眼還在回想今天拍攝的整個過程,這種感覺是他以前導演西遊後傳時沒有過的。
那時的他名義上是個導演,其實真實的身份更接近於一個剪輯師,只是把西遊後傳中拍好的畫面以一種抓人眼球的方式剪輯出來,做成一個幾分鐘的宣傳短片。遠不及在片場指揮這麼多人過癮。
這時齊暴那幫人早就累得趴下。
一個個連戲服都沒換就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胖子更是把一張肥臉貼在地上,似乎這樣就能降低一點溫度,他肉多驃肥,本來就怕熱,頂著這至少也有個十斤的戲服拍戲,早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反覆的下跪站起下跪站起,要不是看著老大站在最前面一絲不茍地做下來,他早就過去飛踹那個死導演幾腳。
不過他現在連這一點報復的念頭都沒有,只想著明天會不會再來這麼一遭,如果還有的話,那這次的保護費可賺得真辛苦??!
齊暴脫了戲服,往古川這裡走來。
“古大師,只有你能救我了?!饼R暴一頭跪倒,也許是今天在片場裡下跪的太多,讓齊暴這動作看起來行雲流水般自然,快到古川攔都攔不住。
“暴哥,有話好說,跪下來做什麼?”古川還真不敢受齊暴這一拜。今天這幫混混的表現讓他很是滿意,也不想再作弄他們。
“古大師,我身上有髒東西,請你施法把它去了吧。”齊暴此時被那女人的求助聲折磨的兩個眼睛都快成了熊貓眼,黑黑的一圈。
古川從懷裡掏出一串佛珠,“這是五臺山濟元大師開光過的佛珠,辟邪消災,頗有靈效。只要帶上了,保證你增福益壽,永保平安?!?
齊暴狐疑地接過,“戴在手上就行了?”
“是的。”古川微笑地點點頭。
那佛珠上還有一掛著一個標籤,齊暴接過來時順便看了一眼,只見標籤上寫著:
小陳古玩商行,
開光佛珠一串,
22萬。
“這一串佛珠就要22萬?”齊暴驚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