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兩個!”孔佑真指著兩人說,“要買就快一點,兩個大男人在那裡囉嗦什麼?!”
“跟不跟?”古川問道。
陳夕的臉抖了又抖,終究還是沒敢把“六萬”說出口。
他和哥哥不同,並不受陳全安或者陳林器重,自己也沒什麼本事,在陳家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
這次是難得碰上孔佑真來鎮(zhèn)海商行做鑑定師,自己纔有機會來這裡擺闊。五萬已經(jīng)是他身上所有的現(xiàn)金,再多的話就要向陳晨借錢了。
可是一看到古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陳夕心口這股惡氣就咽不下去,牙縫裡蹦出兩個冰冷冷的字:“六萬!”
“六萬一。”不出所料,陳夕纔剛吐出“萬”字,古川就接了上去。
陳夕眼前一黑,直想把那張可惡的笑臉撕下來。
“你是誰?”
“古川。”
“古川?小陳古玩商行的古川?”
“我有這麼有名嗎?”古川沒想到陳夕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陳夕這時知道古川的身份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當然知道古川,陳晨整天把古川掛在嘴邊,他也知道最近小陳古玩商行被人砸了店裡所有的貨物損失了幾百萬的事。
看古川這個樣子分明是來這裡揀漏的,到鎮(zhèn)海商行裡來和一羣大爺大媽們揀漏,這從側(cè)面也證明了小陳古玩商行現(xiàn)在的窘迫處境。
陳夕不再說話,坐回位置上,拿起那剛拍下的文王鼎把玩著,還時不時將文王鼎湊到鼻子邊嗅一下。
古時鼎的用途很多,燒湯盛肉、煉丹熬藥,千奇百怪,所以有懂行的人會嗅鼎氣來判斷古鼎的用途。
陳夕自是不懂這些,只是在陳家見慣了別人這樣的做法,以爲買到鼎後都要這樣嗅上一嗅,才叫行家,所以有樣學樣起來。
古川和孔佑真見陳夕嗅鼎,臉色都變得極其古怪,互相對視了一眼,倒是頗有默契地轉(zhuǎn)過頭去。
“六萬一,一次!”
“六萬一,兩次!”
“六萬一,三次!”
當!
“好,這第七個包裹就由這位先生拍的。”拍賣師激動地指向古川,鼓起掌來。
場中也跟著響起一片掌聲。
那反光男子腦門處的光暈更大了,震驚地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小土豪。
光是一個包裹的價格就抵得上前面六個的總和。
有錢人的想法真是猜不透啊。
孔佑真反而對古川起了興趣,花這麼大的價錢買一個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麼東西的包裹?
接下來的三個包裹都以略低的價格成交,也許是之前古川和陳夕競價太過熱烈的緣故,讓人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第七個包裹上。
不過拍賣師並不介意,光是古川買下的第七個包裹就讓他的提成漲了一大截,在他的眼鏡反光裡古川彷彿變成了一座會走會說話的金山。
拍賣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但是現(xiàn)場的人卻沒散去。
拍到那十個包裹的人大多數(shù)都在現(xiàn)場拆了起來,一些是想在衆(zhòng)人面前炫耀,一些則是想趁著有孔佑真這樣的鑑定大師在,品評一下拍下來的寶貝,還有一些則純粹是等不及了。
唯有古川抱起包裹準備離去。
走到半路卻被一個人攔住。
“什麼事?”古川看著面前的那個女人略感驚訝。
孔佑真道:“謝謝。”
“謝什麼?”
“那個氣解之法給我很大的幫助。我的研究有了新的方向。”
“哦,那只是——”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承認你那套歪理,產(chǎn)氣膨脹和鉛汞的量還有投料的速率息息相關(guān),還要做一系列的實驗驗證後才能使用。你說的什麼‘半兩’、‘七日’,這些含糊其詞的話可不對。”
古川可不想和孔佑真討論什麼科學和風水、真理和謬誤之類的東西。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水分,點了點頭,就要走開,卻聽到背後一聲:“古川。等一下。”
古川長嘆一聲:這還走得了走不了了!
他轉(zhuǎn)過身來,見陳夕拿著那個文王鼎走了過來。
這兩人再加上孔佑真本來就是場中的焦點人物,三人聚在一起,一下子吸引了衆(zhòng)人的目光。
“古川,聽說你是小陳古玩商行的風水大師,鑑寶自然也是行家,不如我們兩個人賭上一賭,怎麼樣?”
“沒興趣。”古川轉(zhuǎn)身就要走。
陳夕沒想到古川這麼幹脆,竟根本不給他發(fā)難的機會。
古川卻被一隻手拉住,回頭看去卻是孔佑真。
“比一下又有什麼關(guān)係?風水大師?”孔佑真被之前古川那無所謂的態(tài)度弄得很是惱火,見陳夕過來找茬,索性順水推舟,想看看古川這個風水大師到底有什麼驚人之舉。
被孔佑真這麼一緩,陳夕纔有時間把賭約說出:“就讓孔小姐作見證,看看是你那個包裹裡的東西值錢還是我這文王鼎值錢。”
“賭什麼呢?”古川問道。
“就賭這手裡的東西,我輸了,給你文王鼎,你輸了,把整個包裹都給我。”
其實陳夕對古川的包裹並不在意,就算中彩揀漏,撐死能有多大的價值?更何況古川是以六萬一的價格買到的。
他之前看到孔佑真主動找古川談話,心裡的妒火燒得他神智不清,只想讓古川在衆(zhòng)人面前出醜,他認定了這包裹裡不會有好東西,所以才提議賭上一局。
“好吧。不過——”古川看了看陳夕手裡的文王鼎,“賭約要改一下。”
“怎麼改?”
“我不要你的文王鼎,你要是輸了,只要用你那文王鼎泡上一壺茶喝完就行。”
陳夕沒想到古川會是這樣古怪的提議,這樣算來不管是贏是輸,自己都佔了大便宜。
“好。就這麼定。”陳夕伸出手來和古川握在一起。
孔佑真聽了古川的提議,眉毛一跳,一雙眼睛盯在古川身上,卻不說話。
周圍的人見拍賣會結(jié)束後,還有這樣的好戲可看,早就圍了上來。
機靈些的大爺大媽們早早端了椅子圍成一圈,有些大爺還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袋的瓜子嗑了起來。
“好,我這文王鼎請孔小姐估價。”陳夕將那文王鼎放在桌上。
孔佑真看也不看,“五千元。”
陳夕的臉色有些難看,起拍價三千元,他以一萬元的溢價買入,沒想到孔佑真這麼不給他面子,說個七千元也好。
輪到古川開包了。
拍賣師遞過開包用的裁紙刀,古川卻直接十指併攏插入封條的縫隙處,微微朝兩邊一撕,包裹就開了。
這樣的指力讓衆(zhòng)人看了一陣喝彩,陳夕卻是後背一涼,暗自慶幸剛纔沒有真的出手。
古川從裡面掏出一件東西,放在桌上。
是件侍女圖陶瓷枕。
孔佑真還沒開口,衆(zhòng)人也都看出那陶瓷枕上的缺口和劃痕,就算是真品,品相也太差了,價格高不到哪裡去。
一陣嘆息聲響起。
大爺大媽看不慣陳夕那富家公子的囂張作派,反倒是看著古川這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順眼些,還沒開賭,就站在了古川這邊。
孔佑真冷淡的聲音響起:“陶瓷枕、清代,品相下級,三百元。”
陳夕的淡眉又絞在了一起,這次卻不是因爲憤怒,而是要忍住笑容。
圍觀的大爺大媽們一陣唏噓,和古川有過短暫交流的反光男子也很是可惜。
古川沒有任何表情,繼續(xù)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桌上。
是一件坐蓮觀音。
拍賣師也夾在衆(zhòng)人中間,沒有離去,他的職業(yè)習慣讓他下意識地評斷道:“大明德化年間的東西,可惜是件仿品,只值一百元。”
旁邊一個大爺聽到了,不服氣道:“那大明德化年的古玩,也是古仿了,怎麼會只有一百元呢?”
拍賣師正要解釋,卻聽到孔佑真說道:“大明德化年坐蓮觀音像,古仿,質(zhì)劣,本應(yīng)如意坐持瓶,工匠卻將其做成金剛坐,腿形彆扭,藝術(shù)鑑賞價值極低,一百元。”
這回連嘆息聲都沒有了。
除非接下來三樣能湊齊五千元,不過看這包裹裡的東西應(yīng)該是不可能了。
陳夕此時的心情極好,拿著那文王鼎湊到鼻子邊嗅了又嗅。
古川不爲所動,繼續(xù)往外拿東西。
接下來的兩樣一個是宋代古錢,另一個是黃銅製的魯班尺。
宋代古錢仍是三百元的殘缺貨,魯班尺卻是難得的魯班真尺,一尺四寸四分,上面還刻有“財、病、離、義、官、劫、害、吉”八字,常用於風水斷命,孔佑真估價七百元。
這樣四樣古玩拿出來總共估價是一千四百元。除非最後一樣東西能有三千六百元以上的估價,才能勝過陳夕的文王鼎。
不過這怎麼可能?
陳夕已經(jīng)想好了賭贏後的臺詞:“這些破爛東西給我我也不要,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他一想到古川聽到這話時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心裡就提前體驗到那種快意的感覺。
回家後如果跟陳晨說起這事,說不定還會得到誇獎,畢竟激得古川用六萬一的價格買下一堆垃圾,相當於在小陳古玩商行的傷口上再插一刀。
古川掏出了最後一件東西。
居然是一塊布。
布上盡是赭紅的斑點,有些地方已經(jīng)破碎風化,古川小心翼翼地拿出,可那些邊角還是化成粉末。
但布的中央地帶卻出奇的堅韌,即便只是用眼去看,都能感覺到裡面驚人的彈性。
古川此時再也不敢張開慧眼,那觸感彷彿是將手放入了滾油之中,靈氣活潑得似乎要將空中攪碎。
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