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祭祖是沒他們的份的, 可父親一聲令下全體跟來了,媽媽縱有再多的不願意也不好反對,而且她曾說過不干涉我們之間有關感情的事, 不過我想她今天就後悔了纔是。
在上山的路上, 對這一切龐敏都倍感新鮮, 不停好奇地東張西望, 看到其他掃墓的人家也想湊上前瞅瞅, 我拿他沒辦法,只好伸出手,沒好氣地吩咐:“喂, 拉住。”
他先是頓了一下,然後不知怎地, 感覺他慎重的用自己的大手將我的手包裹得嚴嚴實實, 帶到身側貼身放著。
我側頭瞄他, 本想問他原因又怕他覺得自己小題大做,只能做罷。
“姐, 你們快點!太陽都要下山了!”
被老弟一嗓子叫喚,我連忙要撒手向前衝,沒想到他卻不肯鬆開手。
“龐公子,你難道沒聽見?還不跑快點,你要我爸媽等你不成?”
他瞪我:“你第一次主動牽我的手, 我不要放開!”
我錯愕地將視線落成兩人互握的手上, 這才明白剛剛他爲什麼那麼慎之又慎……
他趁我一時失神, 俯首在我額際留下一吻。
溫熱的觸感讓我一窒, “唰”地一聲熱潮漲滿整個臉孔。
“你……”
他笑笑, 舞動握住我手掌的手,自豪的說:“寶貝, 原來我對你的影響力這麼大!?早知道你害羞的模樣象顆熟透的蘋果,一開始我就該如此了,呵~~~你好象很緊張?”
啊!
祭祖後的傳統項目是全家人大吃一頓,年夜飯全家人合合美美的在奶奶家的大院落裡吃喝起來。
“你的奶奶一共有多少個小孩?”
我坐在角落裡翻弄著馬上就要粉墨登場的“國粹”——麻將。
“八個,怎麼樣?閣下有何指教?”
“她看起來不象會生這麼多孩子的人。”他抿抿嘴,想了一下:“她老人家很…很嬌小……”
我好笑地望著他:“很難以想象吧?過去的女人真的很辛苦,在她們生活的那個年代,生小孩幾乎是她們一生的工作。”
他不可思異地盯著不遠處的奶奶,不甚唏噓……
我不由得觀察著滿屋子的人羣,還有繞著滿地跑的子子孫孫,生命真是很神奇,如果沒有上一代的“努力”,哪來如今的兒孫滿堂?
“記得媽媽告訴我,當年一個幹部前來奶奶住的村子宣傳計劃生育,村裡最聰明的人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叫他回去說服上級領導給村子拉電線,有了電生育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結果呢?”他覺得有意思追問道。
“那個幹部當上了計劃生育模範標兵。”
他笑起來:“通電和生孩子好象是兩回事吧。”
“通了電村民可以看電視聽廣播,不一定老是把注意力放在生孩子上。”
“噢!”他茅塞頓開,“難怪我看見好多牆上寫著,‘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種樹!’、‘少一個孩子,多一頭豬!’原來也是想讓人們把精力多花在勞動上,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耶?你還真是城裡人下鄉,什麼都稀罕。”我故意瞪大眼睛取笑著他。
他反瞪我:“我從小在城市裡長大從沒來過鄉下沒錯,好奇心重些不行嗎?”
“行,龐少說什麼都行。”我笑起來也不知他幹嘛在這上頭較勁兒?
“不玩啦!”堃走過來叫。
“怎麼啦?”今天是怎麼回事?這些人都在無病呻吟什麼?
堃一幅不吐不快的樣子:“他唄!”指的是緊隨其後的阿倫,“我本想吧,一姓蘇的跟著,我就琢磨著再找一姓宋的、一姓裴的搓他個八圈,大過年的財源廣進多吉利不是?誰知道你們這兒沒一個姓宋姓裴的就算了,偏偏人家一聽他是姓蘇的都說夠人了,我就覺得奇怪,剛剛我才明白過來,我和他站在一塊不就是‘逢賭必輸’嗎?”
“原來我的姓氏還可以這樣解釋的。”
一向極少開口的阿倫不服氣的嘟啷著,但發現堃殺人似的目光後就住了嘴。
“哈、哈、哈……”
我和敏笑到無力,好一個“逢賭必輸”,他們倆個擱在一塊真是——絕了!
離開家鄉回城的時候,爸媽到車站爲我們送行,我的眼眶裡泛著淡淡的酸楚,一向不多話的父親只是悄悄的對我說:“那個馮堃,太野,沒事就不要和她摻和在一起。”
而母親在我的驚異的目光中走到敏的面前:“有弟被我們教養得很好,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女孩,以後不管有什麼事都得商量著來,實在不行就打電話給我們。”
“媽!”我忍不住低喊,她這是在幹什麼嘛,這樣和他交代好象把女兒賣給他了似的。
“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說著他的手伸了過來緊緊地握住了我的。
這一幕落在媽媽眼裡,我居然看到了她一閃而過的淚意!
後來,在我的追問下他道出了讓媽媽妥協的一段話——
“我知道您不喜歡我,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玨她不肯告訴我,說老實話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您的態度的確影響了我和玨的關係,但我不在意,畢竟五年的時間我們都走過來了,絕不會擋在了您這裡。我這幾天想了很多,我也明白短短的幾天時間讓您改變對我的看法是不可能的,但我不放棄和您多多溝通加深瞭解的機會。今天我還要好好謝謝您,雖然您反對我,卻說明您是一個深愛女兒的好母親,處處設身處地替她著想,不然您不會有那麼多顧慮,以我的條件還會被人嫌棄還真是讓我不舒服呢。我是不會在長輩面前發誓的那種人,誰也沒辦法保證明天或將來能這樣那樣什麼的,我只能答應您儘自己的力量讓玨過得好,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做到的話您隨時可以帶走你的女兒,因爲讓她離開我就是對我最嚴重的懲罰。”
一年後,龐敏研究生畢業,他在研發部擔任一個研究項目的總長,我依然呆在實驗室,懸殊的職位並不表示我們的關係會受到影響,我們不是非有誰不可;但缺誰也不行……
“我說你覺得中國隊能不能進十六強啊?”
堃從電腦上分神瞅了我一眼:“十六強?能踏上韓國的地界我都覺得是老米踩著狗屎了,你美吧你。”
“喂!你還是不是中國人啊?這種喪權辱國的話都說得出來?!”
“這就是所謂業餘和專業的區別啦。”她跩跩的將視線轉到ICQ上。
我一腳踹向她小屁屁下的椅子,害她尖聲大叫。
“死三八,你找死是不是?”
“我告訴你,姐姐我可是下了血本壓了咱中國隊贏的,你少在那邊烏鴉嘴!”
“噢——拜託!有那閒錢不知道請我去吃大餐。”她怪叫:“你的行爲只能說明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愛國主義者,卻不是一個理智的賭徒,我明白的說給你聽吧,你的錢是扔進了水裡、埋進了土裡……”
“啊?我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心裡涼冰冰的坐下:“不會的,老天不會對我那麼殘忍的……”
“呵、呵、呵、所以說不熟不做,你呀……就當自己花錢買一教訓好了。”
時間飛逝——
“哇哈、哈、哈……!是誰說的‘業餘和專業的區別’的?你的法國情人也不怎麼的,說什麼亨利如何如何;齊達內厲害厲害,還不是輸了?中國隊——加油!!萬歲、萬歲萬萬歲!!”
時間飛逝——
“呵、呵、呵……!是誰不知死活的在那邊雞毛子鬼吼鬼叫的?!事實勝於雄變,姑奶奶我是鐵齒銅牙神算子是也……!”
時間飛逝——
“嗚、嗚、嗚,我怎麼就那麼慘?”
“嗚、嗚、嗚,我的白花花的銀子呀……”
“法蘭西雄雞你們是怎麼啦?姑娘我可給你害慘啦!你們可真是我小康路上的扳腳石啊……”
“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我的命好苦呀……”
“玨……”
“堃……”
“哇——!!”
“哇——!!”
“你們這是怎麼啦?”
剛踏進門的敏一臉錯愕的看著抱頭痛哭的我們。
一會兒——
“我怎麼不知道你是球迷呀?”
“那…是因爲你不瞭解我。”含著滿嘴的食物我勉強回他一句。
他笑笑:“你是在怪我?”
“你聽她瞎掰。”堃淚跡未乾的臉上已經顯露出出賣朋友的表情來,“她還不是瞅著那票踢皮球的男人帥唄。”
“你少亂講,我那有啊?”
“沒有嗎?”她吸吸鼻子:“那我問你一場比賽雙方各上多少個球員?”
“……”
“什麼是角球?什麼是邊線球?什麼是球門球?”
“……”
“連典球和任意球都分不清楚就敢學人壓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喂,夠了吧你,也不想想剛剛是誰在我懷裡哭來著?就你了不起,結果還不是栽了?!”我咬著衛生筷,哼!
“哈、哈、哈……你們真是一對活寶,一下子好得跟什麼似的,一下子又互揭創疤。”敏遞上一杯水,並細心的將我粘在脣邊的飯粒擦掉。
“謝謝。”心裡的不平稍稍得到一些恢復,還是他對我好。
“啊!我看不下去啦,你們兩個人真是噁心,光天化日之下在純情美眉面前楞把肉麻當有趣!”堃用勁吞下最後一口飯,“要我消失就請直說,害我雞皮疙瘩掉了滿地,我閃、我閃就是啦!”
“喂!你要去哪兒?”我不好意思的想要留住她。
“沒有你們的地方。”堃白眼加沒好氣的低嚷。
敏摟過我的肩:“那正好,算你識相。”
“白癡啊你!”臉紅紅的推開他。
“小姐,趁現在多吃一點吧,吃飽後我很想聽你說說看是什麼時候開始迷上瞅著一票帥男人踢皮球的?”
我突感詞窮,唉……姓馮的女人,我真會被你給害死!
他笑得甜蜜蜜的:“放心,我是很開明的,要是一早知道你有這種嗜好這次世界盃就和你一起看了,說不定你還不會賠那麼多的錢。”
“噢……”馬後炮我也會放,皮球在場上搗來搗去的時候老兄他不知死哪兒去了。
“其實你挺有眼光的。”
“什麼?”我望向他,這傢伙不是給氣過頭了吧?
“因爲只要是你支持的隊一準輸,和你壓相反的隊伍不就賺翻了嗎?”他振振有詞說得頭頭是道。
“我呸!”我站起來就要發飆。
“我們一會兒去地方。”他老神在在的截斷我,“結帳吧。”
看他拿起帳單原本還想囂張的我立馬貓下腰,實在沒辦法——人窮志就短不是?唉……這乾癟的荷包是不是沒有久旱逢甘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