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了撇嘴，上次九紫英中毒危及性命，也沒有責怪半句，最後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名宮人死在住所，恰好便是她負責了卓曖的沐浴用品。出入了那閣子，又如何？這天下之大，還有何處她去不得？“此事，先不要告訴他，說了他也不信，等有充分證據時，再說也不遲。”
慕清皺著眉頭，顯然是對我的話有些不滿，“悠舒，你還是個應該享福的女子，讓你一個人擔著，太累了。這樣什麼都不說，他怎麼會明白，你在他的背後都爲他做了些什麼？”
我嘆了一口氣，享福？離我多遙遠啊，跟著慕醉，這一生便是腥風血雨，還哪裡來的歲月靜好？他的霸業，太需要鮮血的澆築了。“明白了又待如何？他——註定了不屬於我。今日出來也夠久了，走吧。”
慕清應了下來，拂拂袖子，往外走去。隨著慕清出了房間，卻在不經意間看見姚司青從房中出來。這情況，唔，似乎是有些不妙啊。
“下官道是誰，原來是公主與侯爺在此，是下官的不是，未能招待好公主與侯爺。”臉上瞬間展開的笑容，掩去了眉間的憂愁之色，似乎適才那個苦苦哀求珍孃的那個人不是他，身爲下屬，未能辦好主子交代的任務，這日子怕是不好過吶。
“原來是姚大人，本侯倒是不希望你知道我們在此處。”慕清含笑而立，一身儒雅之氣，當年的先王也是這般，慕清當真是承襲了先王的風姿呢。“此事讓本侯大掃顏面，還望姚大人莫要告訴王兄哪！”
“難道大王不知道公主與侯爺到此？”圓滑的問句，看似高明，也不過是暴露了他急切的心思，試探著慕醉是否知曉他日日出入臨水樓的舉動。
“本侯對公主向來有仰慕之意，今日一訴，卻遭了拒絕。此等無顏之事，豈能讓大王知曉？”慕清看了一眼一旁靜默不言的我，“當真是本侯唐突了。”至於唐突的是訴請，還是此刻的胡編亂造，知曉的人，自然知曉。
“無妨，時辰不早了。本公主要回宮了，還得勞煩侯爺。”話完，便不待他二人答話，舉步向外走去，不料慕清與姚司青仍在原地暢談。我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他纔對著姚司青微微一笑，趕了過來。
待出了臨水樓，我才略鬆了一口氣，雙方力量懸殊，那姚司青只怕是深藏不露，現在的我自然是對付不了。不過，慕清……罷了，他也不想惹出什麼事來。
“本公主還有事，便不勞煩侯爺相送了。”頓了頓又道：“臨水樓，派個人守著。”見慕清點頭，才覆著面紗離去。空氣中還隱隱約約傳來主僕二人的對話：
“侯爺，公主怎麼說走就走，要不，我們派個人跟著？”
“如果你不怕死，那你便去吧。總之，本侯不去。”伴有隱隱的淺笑聲。
行至一安靜的街巷，因這一帶只出售文人墨客那些珍藏至寶，相較而言，安靜得多，靜靜地看著梧桐扇坊的門匾，才覺得這是一處極好的地方，料誰也想不到，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影閣，竟是在這麼一處優雅的地方。
“哎，姑娘面生哪，小店的扇子是應有盡有，什麼撒扇、紙扇、繖扇、掐扇、摺迭扇、摺疊扇、聚頭扇、聚骨扇、櫂子扇、旋風扇，當然也有那五大名扇，不知姑娘要哪種？”掌櫃的見我進門，迅速地上前迎來推薦。
“抱歉了，本姑娘不瞧扇子，”手下撫著精緻的團扇，輕柔的扇面如若水波。梧桐扇坊所賣之物，必擲千金方可得，“要瞧人。”聲音不高不低，只夠二人聽得到。
“既然姑娘堅持，那小人引姑娘前去一觀。”掌櫃的將我帶進後院，伸手便要抹下臉上的面具。
“別了，本尊只過來一會兒，你待會兒還得再來一次，麻煩。”弄影這容易地越來越能夠以假亂真了。我心血來潮，舉步往湖邊走去，剛下過雪的小路，經太陽照射，有些泥濘。弄影小心地撥開旁逸斜出的梅枝，但我擡頭看看前方愈發難走的路，只道：“回吧。”
弄影雖未露真面目，但那一身難得的氣質擺在那裡，奉茶的侍女難免臉紅心跳，險些將茶水灑了出來。
“事情查得如何？”先前在侯府嘗過了慕清的手藝，倒是覺得扇坊裡侍女泡茶的手藝也不賴，總是能讓人心情舒暢，潤喉潤肺的。
“如閣主所料，卓曖年幼時在南疆長大，與當地族長的關係頗爲密切，精通巫蠱之術與傀儡控制術。只是……恕屬下無能，未能潛入族長之宅獲得更多的消息。”弄影倏地下跪，倒驚得我手抖了一下。那頎長的身軀恭敬地跪在面前，顯示出的是無盡的忠誠。
“影閣查不到，相信你們已經盡力了，起身吧。”我皺著眉，竟然與南疆扯上關係，精心佈局，是要謀奪天下麼？那胃口可真不小，不過，吃得下麼？“殘影呢？”若是以往，怎麼會這麼久了也不出來？
“會閣主，今晨出去，至今未歸。”弄影擡頭望向遠處，忽道：“人回來了。”
“屬下見過閣主，未能恭迎，恕罪。”殘影的眸中不似以往般平靜無波，有些許波動，像憤怒，像——思念。
我放下手中的天青釉色茶盞，天藍色的茶盞溫潤柔和，有如羊脂白玉，不愧於“雨破天晴雲破處”的稱譽，走近一步：“聞香如此之濃，何處紅梅已綻，賞梅了？”梅香固然讓人舒服，但這香……過於熟悉了些。
“這，想來是昨日的侍女香薰用多了，閣主若是不喜，那……”他微怔了一下，眼眸中波動全無，恢復了平素裡那副清冷的樣子，似乎剛纔只是我的錯覺。而那股像極了蕭瀾的感覺一剎那涌上心頭，好像他就是蕭瀾一般。
茶盞釉屋瑩厚，有如堆脂，視如碧玉，扣聲如罄，輕觸著茶盞，良久纔開了口：“薰香挺好，用著也無妨。”頓了一頓，繼續道：“殘影一面派人盯著王宮裡卓曖的動向，一面繼續向南疆調查，必要時藉助蝶仙谷的幫助。至於王宮裡，有需要的話，親自盯著。看你今日也累了，下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