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四年的除夕之夜註定與往年不同。
皇宮中依舊是從前的例子，太皇太后、永泰帝、裴皇后爲(wèi)，各宮的妃嬪均盛裝出席家宴。
所不同的是今年皇室家宴上多了四張明媚鮮妍的新面孔。
皇子妃們正值青春年華，陪伴在四位風(fēng)華正茂的皇子身側(cè)，讓人瞬間感到了皇室的勃勃生機(jī)。
尋常人家都喜歡子孫興旺達(dá)，皇室更是如此。
連常年表情嚴(yán)肅的永泰帝都比平日裡多了許多笑意，更不用說年過七旬的太皇太后。
重孫子們?nèi)⒘酥貙O媳婦兒，不僅僅意味著她馬上要抱玄孫，更預(yù)示著宇文皇族後繼有人，大周朝國祚綿長，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能讓她老懷寬慰的事情了。
就算是立時要讓她去見列祖列宗，她也能夠心安了。
因爲(wèi)皇帝陛下和太皇太后心情好，今年的賞賜也格外豐厚，皇宮裡上到各宮主子，下到粗使小宮女，人人都欣喜異常。
同樣很熱鬧的還有定北王府，十年沒有回京的永福公主同霍驍在除夕這一日回了王府。
雖然同霍家人相處算不上融洽，畢竟他們還是定北王府的長媳和嫡長孫，所有的人不管是真是假，臉上也都堆滿了笑容。
家宴也安排得比往年更加豐盛，就連焰火都放足了半個時辰。
與皇宮和定北王府的熱鬧不同，今年靖南侯府的除夕溫馨而傷感。
家宴散了之後，二房一家?guī)卓跍愒诶戏蛉说拇簳熖靡黄鹗貧q。
元湘已經(jīng)是出嫁女，除夕之夜註定同家人分開。
最喜歡熱鬧的顧夕顯得格外安靜，歪在炕上看著豆豆和元涇元渭玩耍。
豆豆的身份即將在年後揭曉，這一點老夫人和元徵彼此心照不宣，她本人更是心知肚明。
不管是身世的揭露還是及笄之後可能就要出嫁，這說不定都是她最後一次在靖南侯府同祖母和爹爹一起過除夕。
豆豆心裡有著千般不捨，愈珍惜這難得的團(tuán)聚。
唯有和兩個調(diào)皮搗蛋的弟弟一起打打鬧鬧才能讓她心裡略微舒服一點。
然而，不管一家人面上如何掩飾掩飾，春暉堂中還是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傷感氣息。
顧朝十分難得地對元徵感慨道：“再過幾個月沅兒也要出嫁了，明年除夕之夜只剩下了我們幾個，愈冷清了。”
元徵心裡澀澀的，就算不是因爲(wèi)出嫁，二閨女年後也要認(rèn)親了。
他嘆息道：“世人都是這般過來的，夫人又何必枉自嗟嘆，當(dāng)年岳父岳母送你們姐妹出嫁，心裡想必也是一樣的苦澀。”
雖然那一日他的話說得狠，也知道自己並沒有立場阻止二閨女回到裴家。
當(dāng)然，這一切還取決於二閨女的態(tài)度。
他也像顧朝一樣歪在炕上，面帶微笑地看著三個孩子，尤其是他的二閨女元沅。
沅有芷兮澧有蘭。
八年過去了，當(dāng)日認(rèn)下二閨女的情形猶自清晰無比。
那個完全不同於同齡孩子，甚至像只小妖怪一樣聰明活潑的小姑娘，如今還是那樣逗人喜歡。
他本可以把她調(diào)教成真正的高門貴女，然而卻一直不忍心抹殺她的天性。
各種各樣的因素疊加，最終造就瞭如此特別的二閨女。
這麼好的女兒，馬上就要便宜裴廷琰，還有姓霍的臭小子……
最不同尋常的府邸當(dāng)屬威遠(yuǎn)侯府。
老威遠(yuǎn)候夫婦俱是長壽，如今的威遠(yuǎn)侯府已經(jīng)是五代同堂。
五代同堂的世家，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人多。
今年的除夕之夜和往年一樣熱鬧無比，單是祭祖的時候就是烏央烏央一大羣人。
家宴在老威遠(yuǎn)候夫人楊氏居住的福澤堂開了二十幾桌。
裴廷琰和顧夕雖然不是威遠(yuǎn)侯府的嫡長孫和嫡長孫媳，卻是老威遠(yuǎn)候夫婦心中最得意的孫輩。
照往年的習(xí)慣，除夕之夜老夫人楊氏身邊是離不得顧夕的。
顧夕聰慧能幹又會做人，既能替老夫人把事務(wù)安排妥當(dāng)，分寸又拿捏得恰到好處，讓府裡其他人根本挑不出刺。
單憑這一點，老楊氏就覺得自己當(dāng)年搶在衆(zhòng)多老夫人之前下手，把顧夕搶回自個兒家來做孫媳的決定無比英明。
可今年的顧夕卻有些無精打采，對府裡的事務(wù)像是根本提不起興趣一般。
老楊氏把她喚到身前仔細(xì)詢問，得知她身體有些不適便吩咐她好生歇著，倒也沒有起疑心。
這個孫媳是最懂事兒的，如果不是因爲(wèi)生病實在支撐不住了，斷不會這般掃興。
其實顧夕壓根兒沒有生病，她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哪裡還有心思去管威遠(yuǎn)侯府的家宴熱不熱鬧，老夫人高不高興。
聽老夫人吩咐她去歇著，顧夕也不執(zhí)拗，在裴廷琰耳畔低聲交待了一句之後便向長輩們告退，在張嬤嬤的陪同下回了夕霞院。
裴錦歆也是懨懨的，自從那日從皇宮裡回來之後，她更加不愛出門了。
爲(wèi)了傅韶昀改掉大小姐脾氣算不得艱難，但想要給狀元之才的傅韶昀紅袖添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她從前根本不愛讀書，想要做一名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才女何其艱難。
父母對自己是不是關(guān)心，孩子的感覺往往是最敏銳的。
從前顧夕爲(wèi)了讓裴錦歆多讀些書不知費了多少口舌，只不過裴錦歆不太領(lǐng)情罷了。
現(xiàn)在她倒是想讓才華橫溢的母親指點一二，卻現(xiàn)最近母親的心思似乎不在自己身上。
倒不是說她不搭理自己，而是那種滿滿的關(guān)心和愛似乎不如從前那麼濃烈了。
裴錦歆心裡有淡淡的失落，難道是自己做了太多讓母親失望的事情，母親生氣了麼？
她哪裡還有心思守歲，胡亂編了個藉口帶著丫鬟們回了瑞歆園。
子時一過，威遠(yuǎn)侯府的家宴算是徹底結(jié)束了，各房的主子們精神好的繼續(xù)抹牌聽?wèi)颍椌氲亩技娂姼髯曰胤堪残?
裴廷琰心裡卻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
自從那一年他被妹妹和女兒聯(lián)手算計著睡了別的女人，八年來這還是夫人第一次主動邀約她去夕霞院。
他甚至有了些毛頭小子第一次同心上人約會一般的興奮。
叮囑了常隨裴旺幾句後，他邁開長腿朝夕霞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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