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睜開眼睛。
頭頂上是明晃晃的燈光,身下是柔軟的牀鋪。
這已經(jīng)是自己所在的“主世界”了。
但他的意識,卻像是久久沒有迴歸身體一樣,一直有些模糊。
張黎明所說的一切,對他來說後勁實在是有點太大了。
無數(shù)個永恆疊加態(tài)的世界,永恆疊加態(tài)的蝴蝶,無數(shù)次重啓的機會.
這樣一個宏大的計劃,最終卻要迎來一個必死的結局。
這樣深重的悲哀,實在是讓人難以釋懷。
——
所以,張黎明是真的不知道嗎?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所在世界的結局已經(jīng)註定了嗎?
還是說,他其實知道,只是因爲被高維通道影響的性格,讓他無法輕而易舉地放下這件事情,讓他哪怕在明知沒有希望的情況下,也要做最後一搏?
林序其實偏向後者。
他能理解張黎明,但卻不能原諒他。
因爲他這純粹是瘋狂的、賭徒式的行爲。
被他擺上賭桌的籌碼不僅有他所在的那無數(shù)個“分裂出來的世界”,還有包括命運石世界在內(nèi)的所有世界。
林序?qū)嵲诮邮懿涣怂@樣的、不顧一切的做法。
但是
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對他那個世界的人來說,他做錯了嗎?
他沒有。
他們也只是想活著而已。
沒有人天然就是養(yǎng)料,也沒有一個世界天然是爲了命運石世界的存在而存在的。
他們總會有自己的想法。
但。
林序深知一點。
真正的主義,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只有在看透鮮血淋漓的真相之後,仍然堅定地向前走的,纔是真正的主義。
迷茫時代的人們看到了鮮血淋漓,星艦時代的人們看到的更是骨骼破碎、血肉飛濺的慘烈。
但,在聯(lián)盟時代,在這個所謂的“人類的黃金時代”,他們還沒有見過這樣殘酷的結果。
所以,他們纔會心存幻想,心存僥倖。
投機主義?
不,這並不算是投機。
或許,這應該叫“速勝論”。
但當他們最終明白,末日已經(jīng)將他們逼到退無可退的牆角時,他們終究是會放下那些“速勝”的心理的。
這個世界的國家、這個世界的人們跟自己經(jīng)歷的前兩個世界的國家和人民並無區(qū)別。
他們只是需要一個.真正的糾錯者。
而這個糾錯者,需要做的不是糾正“蝴蝶”的錯誤,而是糾正這個世界過於急躁、過於驕傲乃至於狂傲的思潮。
林序輕輕吐出一口氣,他爬起身來走到桌邊,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下了剛剛獲得線索。
【第一,張黎明試圖通過重啓無限多個疊加態(tài)的世界來獲取最終跨過勝利的一個世界,但這個方法存在天然缺陷-——信息不足。】
【信息不足將以天花板的方式限制住世界最終的發(fā)展高度,無論進行多少次重啓,信息和資源壁壘都會將世界進度鎖死在跨過末日之前】
【第二,郭愛霞是研究阿雅娜的關鍵人物,找到他就能提前跟張黎明建立聯(lián)繫,提前起底糾錯者組織】
【第三,掌握高維通道穿梭秘密的是“賀蘭山”,屬於阿雅娜的人格之一】
這三條線索中,讓林序最迷惑的其實是最後一條。
第一條是他早就已經(jīng)預料到的、或者說至少是猜測到的。
第二條嘛
郭愛霞在這個世界是神經(jīng)學專家,在那個世界顯然也是。
他跟阿雅娜有接觸很正常,最終成爲研究組的核心成員也並不奇怪。
而第三條中,“賀蘭山”這個人格讓那個林序非常不解。
這個名字首先就不像是個人名,反倒是更像某種
代號?
或許應該去問問秦風。
這個人、或者說這個人格真的很重要。
從現(xiàn)有的表現(xiàn)來看,在“空間轉(zhuǎn)移”這方面,他甚至比周嶽都還要更強上一分。
因爲周嶽每次進入高維通道中都要經(jīng)歷一個“搶凳子”的過程,這既是高維世界對他的賜福,也是他的詛咒。
因爲他沒辦法隨意利用高維通道進行轉(zhuǎn)移。
但“賀蘭山”可以。
他不僅可以,他甚至還教會了張黎明、教會了糾錯者。
這跟自己“偶然的”、“莫名其妙”地墜落在通道中,越過空間的阻隔還是不一樣的。
甚至林序隱隱覺得,這個人或許是自己“走向”升維的一個關鍵節(jié)點。
所以他是誰呢?
林序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
手環(huán)上的數(shù)字是一個閃爍的“1”,短時間內(nèi),自己是沒有辦法再進入手環(huán)世界了。
這一次的精力消耗屬實不小。
那就先.
休息休息。
他打開房門跑到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稍稍清醒一點後,走到客廳外的小陽臺上坐了下來。
夜晚的秋風還是有那麼點涼意,但這也讓他的思路清晰了不少。
原本不知道在哪兒貓著抽菸的秦風也冒了出來——他像是個鬼魂似的,齊源來了以後,大部分空閒時間自己都不太看得到他,但如果真有事兒喊一聲,他又會在3秒鐘之內(nèi)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就跟他也有什麼穿越空間的高維能力一樣。
“怎麼樣,回魂了?”
秦風樂呵呵地問道。
“回魂?”
林序愣了一愣。
你別說,這個詞用得還真不錯。
從手環(huán)世界裡回來,可不就是回魂了嘛。
林序點點頭,回答道:
“回魂了。”
“有進展嗎?”
秦風好奇問道:
“發(fā)現(xiàn)什麼新線索了?”
自己每次躺下起來都會帶來新線索,這點對秦風來說已經(jīng)不是什麼秘密了。
所以林序也懶得掩飾,而是點點頭回答道:
“有線索。”“首先可以確定我們這一階段的主線,就是建造類似於另一個世界的‘限制器’那樣的時空對稱性破缺干擾裝置了。”
“其次.在另一個世界,張黎明是個實打?qū)嵉拇蠓磁伞!?
“哦豁?”
秦風瞬間來了興趣。
“什麼樣的大反派?”
林序把張黎明的事情簡單跟秦風一說,秦風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林序還以爲他是被張黎明的瘋狂給觸動了,但在他說完之後,秦風卻突然開口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其實他說的是對的。”
“干擾已經(jīng)不可能被消除了,除非你在更短的時間內(nèi)製造出一臺更新的干擾裝置。”
“他已經(jīng)把你完全綁架了-——你合不合作,都是一個結果的。”
“因爲你必須要繼續(xù)開發(fā)這種技術,這是我們這個世界的需要。”
“這個我知道。”
林序點點頭。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張黎明的意圖?
他所說的“威脅”,一定是不留餘地、也不受任何人爲因素控制的威脅。
所謂的“合作”,也不過是想要做一個“錦上添花”的添頭罷了。
“不過.我不會被他們綁架的。”
“我要取代他們的位置,所以我得先找到他們,獲取到他們掌握的全部信息,然後找到阿雅娜,真正去引導那個世界按照我們想要的路徑發(fā)展。”
“嗯。”
秦風若有所思地擡起頭,看向了遠處亮著的城市燈火。
“這很難啊。”
“相當於從頭開始,沒有人能幫你了。”
“哪怕想要依靠官方的力量,在那麼短的時間內(nèi),也很難做到吧?”
“而且我說實話,從你現(xiàn)在描述的內(nèi)容來看,那個世界的思潮有點問題。”
“如果真的把項目交給官方,我擔心,這個項目會在新一批‘糾錯者’的潛移默化影響下,再一次偏移到你不想看到的方向。”
“畢竟,你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監(jiān)控得到那個項目的。”
“沒錯。”
林序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所以我得自己來啊。”
“不過還好,沒辦法全局監(jiān)控也有個好處,就是我只需要在關鍵節(jié)點施加影響力就好了。”
“有沒有覺得這其實很像玩戰(zhàn)略遊戲?”
“選擇分支,看到結果,調(diào)整分支,然後再不斷優(yōu)化”
“確實。”
秦風信服點頭。
他伸手拍了拍林序的肩膀。
“加油!”
“就算孤身一人,也要鬥爭到底。”
“這句話是哥哥對弟弟說的,不是保衛(wèi)員對要員說的。”
“我知道。”
林序翻了個白眼。
“但我不是孤身一人。”
“我還有江星野。”
“哎對了,你結婚沒?”
“噗”
秦風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你算了。”
“你最大,你說什麼都好。”
“我一會兒去抽菸了,你自己待著吧。”
“要吃宵夜嗎?我給你叫個宵夜?”
“宵夜就算了。”
林序擺擺手。
“幫我查個人。”
“線索很少,只有一個名字,或者說,其實更像是一種代號。”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查到,但這個人對我們很重要,甚至對整個世界都很重要。”
“有多重要?”
秦風打了個岔。
“怎麼說呢”
林序沉吟片刻後問道:
“你想去銀河邊緣看看嗎?”
“你想搞星際殖民或者星際採礦嗎?”
“這個人,很可能會幫我們開闢出這條通路來。”
“明白了。”
秦風神情瞬間一變。
“所以線索是什麼?”
“賀蘭山。”
林序回答道:
“這個人好像是叫賀蘭山。”
“賀蘭山???”
秦風騰地站了起來。
“你確定是賀蘭山??”
“沒錯。”
林序莫名其妙。
“怎麼了??”
秦風深吸一口氣,回答道:
“這是進入高維通道的兩名研究員中的一個。”
“他叫賀奇駿,賀蘭山,是他的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