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66 傷在哪裡?
沈婉毫無意外地,在晚飯時分,見到那個傢伙大刺刺地又從正面進來了。
她朝‘侍’應生揮了下手:“他只需要一碗麪,給他煮一碗,打發(fā)他吃完趕緊走?!?
容皓可不幹了。
他傲嬌地踱到她面前,在收銀臺前坐了下來:“不是啊,沈老闆,這就是你做生意待客的態(tài)度?一碗麪?你這是麪館?”
沈婉瞟了他一眼,懶懶的:“你是客人?我怎麼不記得之前幾次你付過錢?”
容皓哂笑了一聲:“你這傢伙,現(xiàn)在出來做生意了,就只記得錢了?”
沈婉纔不理呢:“在商言商。得了,不吃麪,那趕緊走吧,我這裡客滿了,別處去吃吧。”
容皓在她腦袋上打了一下:“真是個壞丫頭。陪我吃頓飯吧,就一頓飯,我保證付錢,這還不行麼?”
沈婉毫不退步:“第一,我吃飽了,陪你,是沒有辦法的了。第二,我這裡沒空位了,真沒有。你想找人陪吃飯,還不是容易的事嗎?我給推薦個地方成嗎?”
他什麼墨鏡鴨舌帽的,一概沒戴,那模樣,就是大刺刺地在告訴全世界,他就是納蘭容皓,快點來拍他吧。
她纔不上當呢。
眼看結賬的客人排在他身邊,正伸長脖子看著這兩人‘脣’槍舌劍的,沈婉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別妨礙我做生意好吧?”
後面的客人忍不住道:“啊,你是容皓嗎?”
容皓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當然是啦。這張臉,還能有第二個人能有嗎?”他攬住了旁邊沈婉的肩,“抱歉了,我‘女’人脾氣不太好,希望你們下次能多多光臨,幫襯我們的生意啊。”
客人連忙掏出筆記本讓他簽名。
本來拽得要死的人,現(xiàn)在居然有說不出的好脾氣,還真讓人又合影,又給簽名的。
臨走,還不忘了道:“這次給你們打八折,下次,多多照顧我老婆的生意?!?
他笑得蜜都快滴出來似的了,沈婉卻看著噁心。
她冷冷地道:“你是老闆?還是投資方?打八折?那剩下的兩折,錢我可記你頭上了?!?
容皓也完全不介意:“我是爲你好啊。不過,錢我全包了都行。”他嬉皮笑臉的,“只要老婆你開心?!?
‘女’朋友,已經升級爲老婆了。
旁邊的‘侍’應生聽得‘雞’皮疙瘩直冒。
沈峰正巧從後廚鑽了出來:“婉兒,快點來?!彼奔钡氐?,“財政司的司長到我們這吃飯來了,你給做幾樣拿手菜吧?!?
看見了容皓,他明顯一愣,容皓卻已經眉開眼笑地迎了上去:“爸爸。”
爸爸?
沈峰傻眼了。
沈婉忙跟了上去,踢了容皓一腳:“別瞎說?!彼娴氐芍鴮Ψ?,“爸,他瘋了,今天還沒吃‘藥’呢。我馬上跟你到後廚去?!?
沈峰的腳卻邁不動了,他直勾勾地看著容皓:“你……你是不是那個大明星納蘭容皓?”
如果沒有記錯,‘女’兒曾經當了那人很久的經紀人呢!
容皓一個勁地點頭:“是呢,是我呢。我和婉兒五年合作,日久生情……”
日……
沈峰的嘴張了又合,就是說不出話來。
前幾天晚上,‘女’兒和一個大酷哥在車上‘吻’得天雷勾動地火的。
才幾天功夫,就跟另外一個大明星老公老婆地互稱了?
他忽然天旋地轉的,有些反應不過來啊。
“你滾遠點。”沈婉推了容皓一把,拉住父親,“我們去廚房?!?
沈峰渾渾噩噩的,被沈婉拉著,來到廚房還沒回過神來。
他給‘女’兒打著下手,要剁蒜末切成了蔥,要切薑絲摘了芹菜。
沈婉無可奈何的:“爸,你不要聽那人胡說。他就一個演戲的,說話能有幾分是真的?”
沈婉親自給客人上菜去了。
沈峰坐在椅上,半天才回過了神。
他拍了下手,幾個學徒夥計圍了上來。
“你們說,哪個纔是我‘女’兒的真命天子?。俊?
有人說是上回幫忙收銀的帥哥,有人消息靈通的,說是報上都登了容皓和沈婉的‘吻’照了。
沈峰一拍大‘腿’:“你們也都不肯定是吧?”
“沒關係?!鄙蚍灏讯笛e的本子一掏,“多大的事情啊。我們下個注唄,我來做莊。押大押小,買定離手了,一注,起碼一百塊,怎麼樣?我知道你們今天剛發(fā)工資的,一定有錢的。”
夥計們面面相覷著。
這確定是親爹麼?
多則十注,少則一注。
沈婉替容皓調幹面的時候,旁邊數(shù)道視線都盯在她背上。
她回頭一瞥,那些視線狼狽地紛紛縮了回去。
怎麼回事啊?
她疑‘惑’地思索著。
容皓還沒吃麪,已經喝了大半瓶酒了。
“喝死你。”沈婉不客氣地鄙夷著,“拿去。吃完,滾蛋?!?
容皓嘆了口氣:“今晚任務沒完成啊?!?
他趁沈婉皺眉的時候,猛地湊上去,在她臉上啄‘吻’了一口,活像一個頑皮的孩子。
沈婉也不含糊。
她使勁一踹,他連人帶椅都翻在了地上,發(fā)出哎呦的喊疼聲。
旁邊幾雙眼睛,如飢似渴地看著他。
他瞧見也心驚了:“你這些夥計怎麼回事?他們是我的粉絲?我以前怎麼沒發(fā)現(xiàn)?”他沾沾自喜了起來,“也真是的。雖然我這麼帥,但這樣的眼神還是太那啥了……”
“拉倒吧?!鄙蛲襦椭员?,“除了你的粉絲,我完全不覺得有人可能會對你有幻想。”她一回頭,果然那幾個人又慌‘亂’地別開了眼睛。
她皺起了眉,走了過去,臉上還是帶著笑:“怎麼?他來幾天,就成你們偶像了?也行,我允許你們現(xiàn)在跟他籤個名,合個照,‘弄’完,我要踢他出去了?!?
幾個人低下頭,看著地板:“那……那倒是不用……”
其中一個‘女’服務生委屈地道:“我要輸了……我……”
“輸?”沈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輸?”
“賭輸?!蹦茄绢^眼眶都紅了,“我下了十注,賭之前那個酷哥哥贏,結果,那個酷哥不來了,現(xiàn)在來的天天都是納蘭容皓這個大明星……我輸了啦……真輸了啊……”
沈婉的臉沉了下來:“賭?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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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乎乎的丫頭照實說了:“您爸爸開了賭盤,我們押注,看到底誰是您男朋友。我就要輸了啦……”
她還有臉哭?
沈婉覺得該哭的人是她好不好?!
她怒氣衝衝地衝出了廚房,在辦公室裡逮到了老爸。
“得了,你下十注好了,我給你個提示,跟那個明星,是差不離的……”
看見‘女’兒滿臉怒容地走了進來,沈峰連忙捂住了話筒,假裝道:“啊,老孫啊,我‘女’兒‘交’到男朋友了啊,大喜事呢。我在我們家‘私’房菜館擺了一桌,明天晚上務必要到啊。哎呀,哪裡能收錢的呢?我請,我請……”
他忙不迭掛了電話,訕笑著:“你說,這麼大的好事,我請人吃飯,大家慶祝慶祝也好啊?!彼霂г囂降氐馈!懊魈焱砩?,你那個大明星男朋友有沒有空?能一塊出席麼?”
沈婉只道:“爸。你是不是拿我的事情去開賭了?”
‘門’口擠了好幾個腦袋,黑壓壓的。
沈峰抵賴不過去,只能訕訕地笑了:“也……也不是大事……”
沈婉徹底地絕望了。
她擺了擺手:“把錢退還給人家。以後這種事,不要提了。”
她忽然覺得哀莫大於心死。
這樣的時候,她內心所有的苦悶,沒有地方可以訴說。
唯一的親人,還拿她的‘私’事去開賭局!
她‘揉’把臉,無比疲憊地走出店裡。
店員喚了幾聲,她只是擺手。
不想‘操’心太多了,她只想現(xiàn)在,一個人安靜安靜。
背對著那些人,她一個人,淚流滿面。
她莫名其妙地犧牲了她剛萌芽的愛情,就爲了這檔破事!
說不出的苦悶,讓她簡直想尖叫了。
不,不對。
她沈婉,怎麼能讓這樣的事情,把她牽著鼻子走?
本可以和容皓扯破臉皮,拒絕陪他再演下去的……
只可惜,爲什麼,心裡兜兜轉轉的,還是想著的,他是那人的弟弟,是那人成全的結果……
她的眼淚垂進了‘脣’中,苦澀難當。
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陣,才坐在了街邊。
她的眸子投‘射’往了遠方,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
馬路那邊,變故卻在一瞬之間,就發(fā)生了。
一輛失去控制的車子在馬路上盤旋著,很快就撞到本來並排而行的另外一輛車子。
巨大的後坐力,讓兩輛車子斜著撞向了馬路邊。
沈婉的思索被打斷了。
她快速地起身,以手抱頭,飛快地逃開,生怕被‘波’及。
可惜,她的動作太慢了。
一輛已經撞到了街邊商店的櫥窗。
玻璃嘩啦啦地全碎了。
碎片噴了一地。
另外一輛,撞到了街邊的路燈。
旁邊的沈婉只能蹲下身子,捂住了腦袋,承受著這一陣玻璃雨。
更要命的,還在後面。
巨大的燈柱被撞彎了。
哐噹一聲重響,燈柱砸到了車背上,把車子砸出一個大窟窿。
銳利的燈帽,直直地往下。
沈婉蹲下了身子,腦袋仍舊被砸了一下。
她頓時頭痛‘欲’裂。
鮮血,從被劃破的頭皮裡飛快的滲了出來。
她的視線被鮮血模糊了。
眩暈襲來,她眼前一昏,無力地軟坐在了地上。
街上的車子警報聲,響成了一片。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
車後‘門’一拉,一個人跳了出來。
“傷員在哪?在哪?”那個穿白大褂的冒冒失失的,他一不留神,把沈婉的沒受傷的手背,也給踩了一下。
“痛……”沈婉覺得自己快掛了,地上都是玻璃碎片啊,他這麼一踩,地上的玻璃都嵌入她的掌心了。
那人嚇得臉都白了:“你別死啊。我第一次跟出車。來,是不是美‘女’,要不要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
“我要……投訴你……”沈婉艱難地呼吸著。
她一擡頭,似曾相識的一張臉躍入眼簾。
那人也愣了。
半天,他以超大分貝的聲音高叫了起來:“哇咧,你是容若的‘女’朋友!”
他連忙把沈婉攙扶了起來,送進了救護車裡。
她滿臉的血痕被迅速地清洗著。
但是,她的耳朵,也迅速被聒噪的聲音填滿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不給容若送東西吃了?”
“容若把玫瑰‘花’都剪下來了,是送你的吧?”
“容若今晚讓我來,要是他來了,就……”
巴拉巴拉。
沈婉索‘性’閉上了眼睛,昏了過去。
她慶幸,自己被砸到的位置,是腦袋。
沈婉剛被送到醫(yī)院,默言就一路大呼小叫:“容若,納蘭容若!納蘭主任,你‘女’人在我手裡……喔,不對,你‘女’人昏了,快點來救她,不曉得會不會掛!”
他從醫(yī)院‘門’口一直喊到急診部,所到之處,無限矚目。
容若早已奔了出來。
沈婉其實已經醒了。
可是她不好意思睜開眼睛。
這輩子,最丟臉的事,似乎都發(fā)生在那人面前。
容若臉‘色’似乎比她的更白。
他的手指,探到她鼻下。
那麼一絲消毒水的乾淨味道,就闖入她的鼻端。
他的心一鬆,臉上緊張的神‘色’,也隨之散去。
緊闔著眼睛的她,只聽見他在問:“昏過去多久了?主要傷在哪裡?”
他溫熱的手心,拂開她的發(fā)。
那麼的溫柔,那麼的小心翼翼,她的淚水,就那樣,不受控制地垂落了。
她被推進了急救室裡。
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淚:“那麼疼?”
“咔嚓咔嚓”的聲音響起,她的頭皮觸到了冰涼的器具,猛地,整個人就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詫異,只輕聲道:“等會給你縫合傷口會打麻醉針的,別怕。”
她的淚真要掉下來了。
“那是我的長頭髮……”她哽咽了,他肯定把她剪成一個醜八怪了。
“頭髮重要還是命重要?”他嗤之以鼻,但是手下動作,依舊輕柔。
頭皮的撕裂縫合了七針。
她的柔嫩手心,也被嵌入了不少小玻璃碎渣。
他耐心地一點點清除了。
消毒酒‘精’抹上時,她疼得直‘抽’冷氣。
他的動作慢了半分,口罩之後的‘脣’也動了動:“打個電話通知家裡人吧。你等會要去做一個腦部CT檢查,我估計你一定腦震‘蕩’了,一定要住院的。”
她闔上了眸子:“沒有必要。我爸照顧不了我的。沒大事。我自己可以的?!?
他的眉蹙了起來:“你非得這樣逞強?”
她能瞭解,看到擔架上扛下來的人是她的時候,他要多努力才能剋制住那一刻涌上來的強烈心慌嗎?
“不是逞強。是真不行?!彼齽e過了臉,“我傷的是腦袋,不是手,也能幹事情?!?
他無情地宣佈:“你兩隻手掌心全部受創(chuàng),建議你不要沾水。所以,你橫豎要人照顧的。”
沈婉沒有睜眼:“我的掌心受創(chuàng),拜你家急救醫(yī)生所賜。還好,他沒踩斷我的手,我已經燒了高香?!?
容若瞟了默言一眼。
默言的臉已經漲紅了。
容若輕嘆了口氣:“等會,我會替你通知容皓的。”
“不勞你費心?!彼目跉庖驳?。
傷口被包紮好,掛上了吊水,她被推進了病房裡。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她的鼻腔。
她艱難地動著手指,給父親打了個電話過去。
聽見她最近要出去幾天不回來,店也不開了,沈峰開心地像個孩子。
容若默默地給她端來了一碗白粥。
看她掛斷了電話,他纔看似無意地問道:“你到底是多慣著你父親?你受傷,爲什麼不讓他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從母親去世之後,父親一直靠她照顧著。放幾天假,他能去賭上幾天幾夜不歸家的,她受傷與否,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qū)別。
“我需要請看護,就這麼簡單?!?
他沒有做聲。
一調羹粥,勺到她面前。
她彆扭地:“我自己來成嗎?”
“你覺得你可以?”他隱隱有些動氣了,“你到底要逞強到一種什麼地步?”
她知道,他這個前曖昧對象,到底對她有多心痛嗎?
他打了電話給容皓。
容皓只是詫異了:“???她要休息幾天啊。嘖,那我豈不是幾天上不了頭條了?”
一說到照顧,他便嘻嘻哈哈的:“你覺得我能去醫(yī)院照顧她?。刻嫠覀€看護吧。大不了我出錢?!?
出他的大頭鬼!
男朋友這樣,當爸爸的這樣,她什麼事都爲別人去著想,可到頭來,人家都以爲她是‘女’金剛,任何事情都擊不倒的,誰會心疼她?
只有他!
她瞪著容若。
他才勉強壓下了自己的惱怒:“喝吧。喝完,我給你料理一下?,F(xiàn)在大晚上的,沒有看護可以臨時來給你守夜的?!?
又流血,又縫針,又疼又怕,此刻有一碗溫暖的白粥喝下去,她的胃和心,確實都暖了。
雖然她的頭還是昏得要死。
“躺下吧。你剛吃了東西,可能會想吐的……”他無情地宣佈。
這可惡的傢伙。
她剛想罵他兩句。
果然,陣陣噁心的感覺襲上心頭。
她忍不住了,趴在‘牀’沿,痛苦地吐了起來。
她吐得臉都紅了,又是丟臉,又是難受。
他只是替她順著背,端來了溫水給她漱口,默默地整理好髒污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