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仍然鴉雀無聲，誰現在敢惹寧金城，誰現在就會倒大黴。
足足過了幾分鐘，平常一向很嬌弱的柳婷竟然鼓起勇氣，怯生生地說：“寧局……我，我願意……接受處分……”
“不！”肖晃打斷了她的話，然後掐滅手裡的菸頭，“這件事是我工作失誤，要處分就處分我吧！”
“處分？”寧金城怒笑，猛一拍桌面，“我處分你們有什麼用？你們能讓那個人活過來？幹什麼，都想當英雄？”
這下肖晃也沒話再說了，柳婷就坐在他身邊，小姑娘竟然在桌子下面握住他的手，肖晃知道她想安慰自己，但心情還是很低落。
這時候，一箇中年女警察匆匆走進會議室，手裡拿著一支U盤。
公安局不是普通機關單位，全局佈滿各種監控攝像頭，尤其是審問室裡面，小小四十多平米的空間，就安置了四臺。再加上審問室外走廊裡的監控攝像頭，就不信找不到大華自殺的真相。
會議室裡有現成的電腦和投影儀，燈光暗下來，投影儀射出一道五彩的光，在銀幕上形成影像。
每個警察都憋著一口氣，要是被他們發現大華自殺是有人搗鬼，那個人就算是完了，天皇老子也要抓出來槍斃。
U盤裡的錄像開始播放，在銀幕上的各個角度畫面裡能看到肖晃將大華帶進審問室，然後肖晃獨自離開去找柳婷，大華坐在審問室裡似乎有些焦躁。
突然，所有的畫面都變成了雪花點，就像老電視收不到信號一樣。會議室裡眼珠子掉了一地，等畫面恢復正常，已經是大華自殺後五分鐘的事情，柳婷站在審問室地中央發呆。
這下會議室裡更安靜了，連掉地上一根針都能聽到。燈光重新亮起來，電腦和投影儀被關閉，大家心事重重，有幾個膽小的警察都不敢看寧金城可怕的臉色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金城暗藏殺機的聲音才重新出現在會議室裡。
“我們做警察吃公糧，和其他的公務員比，好像工資不算低吧！如果趕上有行動，或者特殊的事情，我們還有津貼，有補助。你們平常在工作中，大不大小不小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也都能忍了，但現在你們有人要撕我的臉皮，我就忍不了了。”寧金城越說聲音越大，這個從來都平靜隱忍的老官油子激動成這樣。
傻子都知道，監控錄像不會無緣無故壞掉，就算壞也不能只壞審問室和附近的幾個，這擺明是有人預謀的，而且是公安局內部的人。
在這個時代這個社會上當警察，沒有人是乾淨的，有些潛規則的事，寧金城心裡有數，爲了當好公安局裡的領導，他不能過份去幹涉，更何況他自己也是賊船上的一員。
但人活著不能沒原則，爲了錢或者其他什麼，居然膽大包天，干擾公安局裡的監控錄像，協助黑社會分子殺人滅口，這還是什麼警察？有這兩手不如去當土匪。
最重要的是，寧金城做爲公安局局長，他的責任最大，上級要追究的話，他也首當其衝，也許他一輩子的政治前途都將毀於一旦。在他看來，這等於直接與他爲敵，跟他叫板，在中天市公安局裡面，他絕不允許有人如此囂張。
“今天晚上，局裡面的同事都到齊了吧？”寧金城漸漸恢復平靜，但卻是一場更大的暴風雨前的平靜，“我醜話說在前面，是誰幹的，主動向我坦白，我念在同事一場，可以從輕處分；但只要我還是局長，這件事就肯定要調查到底，如果沒人坦白，最後被我調查出來了，對不起，警服保護不了你，故意殺人或者協同殺人是什麼罪刑，你們心裡都有數，別逼我那樣做。”
會議室裡還是沒人說話，只有幾個人互相傳遞眼神，肖晃眉頭緊鎖不展，他也在想大華到底怎麼從樓上跳下去的。
冷不丁的，肖晃身上的手機響了，在寂靜無聲的會議室裡面，顯得十分突兀。
柳婷臉色又變了，因爲公安局裡有制度，開會的時候誰也不能開手機，何況現在寧金城正坐在火山口上，老局長都有殺氣了。
其他的警察也愣住了，沒想到肖晃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肖晃自己也愣了下，自從大華跳樓死後，他就一心想找出原因和真相，不小心忘了關手機了。
但事情已經發生，不可能再挽回，肖晃立刻拿出手機調成靜音。
“哼！”寧金城冷笑，他準備拿肖晃開刀了，“肖晃，接電話吧，可能有什麼要緊的事吧？”
“寧局，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對對對，寧局，肖所不是有意的，他可能太操心審問室裡的事，不小心纔會這樣。”柳婷很義氣，還幫著肖晃說話。
寧金城沒理柳婷，他目光像兩把刀子直逼肖晃，肖晃心裡沒鬼，坦然與他對視。
“接電話，讓大家也聽聽，你有什麼要緊的事。”寧金城還是沒有放過肖晃。
警察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寧金城的話就是命令，肖晃不願意做也得做，只好接聽了電話，又調成外放模式。
“喂，我是肖晃。”
“肖所，肖所，我是宋滿倉啊！”電話裡傳出一個焦急的聲音。
“老宋，這是老宋，我以前派出所裡管內勤的。”柳婷急忙向大家解釋，她對老宋的聲音也很熟。
“老宋，什麼事，你慢慢說。”肖晃穩如泰山。
“肖所，半個小時前咱們朝陽鎮著火了，好大的火啊，就在東街商業鋪那一帶，燒了好多鋪子了，現在還沒滅乾淨呢！”
“……”肖晃頓時沉默。
聽到老宋的話，肖晃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鋪面，那個鋪面他已經送給何蕊蕊做爲補償，也是想何蕊蕊以後能生活得好一點。
後來他經過那裡，有意無意看幾眼，工作室鋪面大門緊鎖，完全沒有了曾經的繁熱。這就好像一個家，家裡至少要有兩個人，一個男主人，一個女主人，缺了哪一個，這個家就立刻會變得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