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殿。

妕伺侯姬夫人下妝，寺人回來覆命，姬夫人問道：

“鄭姬有何反應？”

寺人答道，無。

姬夫人冷笑一聲，揮了揮手，寺人退下。

“想不到，她能如此鎮定。”

姬夫人摸著胸前的長髮，低頭看了看，嘆了口氣。

“終是老了。”

妕笑道，“夫人一點也不老，髮絲如墨。”

姬夫人從鏡中瞟了瞟她，輕笑兩聲，又搖了搖頭，“兒子都成了國君，還能不衰？”頓了頓，似想到什麼，“晉國公子外放，如今公室弟子少得可憐，孫周要擔起這江山社稷，除了壓制衆卿，還得多生子嗣呀。”

妕一邊給姬夫人梳著頭，一邊回答：

“新君年輕，這子嗣之事，夫人不可著急。”

“怎能不急？他如今連個侍妾也沒有，也不知……等舉行了大典，該請世婦教導一番。”

妕聽言笑了起來，“這種事，何須教導？”

姬夫人白了她一眼，“就怕他不會。”

兩人雖爲主僕，但情誼深厚，姬夫人從沒有把她當外人看待，在她面前偶爾會露出小女子姿態，就如向母親撒嬌一般。

妕無聲笑過，問道：

“夫人對這些美姬可有中意的？”

姬夫人斂了笑容，想了想。

“若說中意，那宋姬倒別具一格，安靜，不爭寵。”

妕道：“不爭，是爲大爭，夫人難道忘了鄭姬的母親？在夫人衆多姊妹面前，她自命清高，鄭國求親，她卻趕著去，誰知上天有眼，庶終歸是庶。”

提到往事，姬夫人頓時咬牙切齒，當初是她先看上鄭國公子，兩人私自訂下婚盟，誰知，那賤人使用手段，勾搭上鄭國公子，兩人有夫妻之實，於是，她嫁去了鄭國，而自己嫁給一個流亡的公子繼玹。如今可好，自己的兒子成了國君，她的女兒將終無翻身之日。

姬夫人冷哼一聲，“大爭？這後院之中誰沒有幾個爭寵的，若她能爭得孫周憐惜，也算是一大本事，宋國與晉國交好，只要不是鄭姬，誰都可以。”

“夫人所言甚是。”

另一側，辛夷飲了藥，臨窗而坐，翻看一本竹簡，神色專注，月光透過窗櫺映在她的臉上，承現一幅柔和，櫻笑著進來添上燈油。

“姑娘在看什麼書？能識字真好。”

辛夷淡笑不語，櫻又道：“姑娘知道嗎？姬夫人下令，侍寢過的美姬都要送出宮去，聽聞那蔡姬也在其中，我剛從夫人處過來，蔡姬鬧著要見夫人，夫人沒答應。”

“是嗎？”

辛夷淡淡一句，放下手裡的竹簡。

櫻添完燈油，取了一件袍子給辛夷披上。

“適才在迴廊上，好些美姬攔著我，打聽姑娘的事。”

辛夷擡起頭，“打聽我什麼？”

“姑娘當真不知？”櫻嘆了口氣，一幅老成的姿態，“今日在壽安殿，君上對姑娘的關心，衆姬可都看在眼裡，那些女子善爭寵，都拉邦結派呢。”

辛夷聽了皺起了眉頭，櫻眨眨眼湊近道，“姑娘可對君上有意？”那眼神彷彿真希望她對孫周有點什麼。

“嗯？”辛夷一窒，隨後眼神猛的一厲，櫻嚇了一跳，“咚”的跪了下來。

她從未知道這位女子，會有如此凌厲的眼光，平時，她雖淡漠，卻也和諧，而剛纔那一眼……櫻突然不敢看她。

辛夷也覺自己失態，扶起她，又輕聲說道，“這樣的話不能再說了。”

“諾。”

櫻點頭，暗鬆了口氣。

辛夷拍拍她的手，旋爾起身，“隨我去麒麟殿，我要見君上。”

什麼？櫻不解的看著她，只聽她又道：“我心坦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