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嘴脣顫抖兩下,還沒開口,錦瑟卻已經(jīng)慢慢放鬆手指,然後若有還無地輕撫著牀上人的傷疤,再自然不過地笑了起來。
“你看,她現(xiàn)在終於不傻笑了,她什麼也做不了了。”錦瑟儼然一臉的愉悅。“可是她昂貴的醫(yī)藥費卻成了難題。如果那時候有銀子,她就不會成這樣。有次,我去偷藥材,回來的時候,卻趕上下雨,又怕又餓中,餓暈在街頭。被不遠處的李員外看到了,他的下人把我拖到了屋檐下,在被灌下一些涼水醒來後,他對我說,你陪我睡一覺,我就給你吃的。見我不搭理他,他接著說,你陪我睡一覺,我?guī)慊厝プ鲅诀撸憔筒怀畛源┝恕N規(guī)缀蹙拖氪饝耍徊钜稽c。”她的脣是彎著的,眼是彎著的,連語氣都是沒有一絲波瀾的平靜,彷彿回憶中的只是一個毫無關(guān)係的陌生人:“董家來接我的時候,我兩天只吃了一個早已乾硬的饅頭。我毫不猶豫的進了董家,因爲我不甘心,論聰慧,我不必任何人差,爲什麼我就要低人一等,任由別人踩在我的頭上。我接受了董家,是因爲我知道當人窮的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時,是找不出什麼自尊和驕傲的。”
“爲什麼?”
錦瑟毫無起伏的話語一句接一句,一點都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彷彿是毒流入肺腑,蝕心腐骨。
他承認
,錦瑟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可爲何她的話讓他的手指一陣抽搐,只得用力握拳,不讓人看出自己在抖。
難道帝王家的人真的就是高高在上的嗎?
甚至看不到人間百態(tài),看不到人間疾苦。
更有甚者,卑賤的利用一個飽受痛苦的女子。
“爲什麼跟我說這些?”
“沒什麼,我撐不下去了。太子,你有這天下至尊的權(quán)利,你若想揭穿錦瑟的身份太容易了。可是,今時今日,我?guī)湍隳孟铝硕翁臁H粼贈]了王府的庇護,我什麼都不是。得到這張麪皮不是我的意願,可從擁有它的時候,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可我遇到了軒轅恪,我真的愛他,我不想再對不起他,可若我不再是郡主了,我……我也不能再照顧她了。所以……”
她露出了比哭還苦澀的笑容。
錦瑟那麼靠近他,那樣哀傷的語調(diào),甚至她冰涼的絲已經(jīng)觸及他的面頰。細微的觸覺徘徊在他的面上,竟產(chǎn)生了刀割似的痛楚,他竟然產(chǎn)生了一種錦瑟已經(jīng)沒有任何支撐的錯覺。
“讓她和我都解脫吧!”
她轉(zhuǎn)過身,昏暗的眸子沉下去,睫毛壓下一層淺淡的陰影。
極輕地露出一絲笑容,淡淡地,靜靜地,帶著細微的哀傷。
然後她緩緩閉上了眼,俯??,貼近那
個躺在牀上毫無知覺的女人,雙手像觸摸一種易碎的瓷器,在女人的面容上撫過,十指從額頭,下滑至一對的眉,滑過鼻樑,勾畫出一道輕柔的輪廓。
最後,悄無聲息地把手覆蓋住了她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