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xù) 容顏的糾葛
鏡娉趁著子恕與念絲相望之際悄悄的退去了。?
念絲！她的妹妹！?
子恕從未用美麗來形容自己的母后，他認爲用美麗來形容母后簡直是褻瀆了她，她總是默默的、帶著笑注視著他，而他也一直注視著他的母后，看著她的明媚無雙，這天下的女人只要有他母后的三分，他都會將她帶回宮廷。?
沒有想到，今日，他竟然遇到了一個面容有八分像母后的念絲。?
想到這兒，子恕擡頭一笑，向著伊娘緩緩的行禮，“夫人，念絲與鏡娉姐妹難得重逢，何不讓她們多聚片刻。八月十五十天的燈會還沒過，何不讓令千金與鏡娉去看看。”?
“有燈會。”念絲已是滿臉的嚮往，“早聽村子裡的人說起燈會，可是，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呢。”?
“念絲！”伊娘不安的喚她，她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多了的天真，不管對任何人都沒有防範之心。?
念絲側頭看了看遠處的風景，用一種伊娘不熟悉的語氣說：“我總是要出去的，娘，我一直很想很想看看外面。你就讓我去吧，何況有姐姐在。”?
伊孃的神情變得很古怪，這丫頭竟然說姐姐。?
在那種地方長大的人，還能有那麼的人情嗎？?
姐姐又能怎麼樣？何況，只怕那個姐姐對他們只有恨。?
可伊娘側臉看向子恕的時候，她瞬間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日過正午，陽光白花花的照在人的臉上。?
伊娘在子恕的眼裡看到了勢在必得，就像曾經的子諾看錦瑟一樣。?
她知道，現在憑著他們一家是擋不住了。?
逃了一次，是人家有意讓她們走的，現在還能逃到哪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要走就快走吧，趁著你父親沒回來之前走。”伊娘愛憐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伸手扶起她額前的一縷發(fā)，貪婪的注視著這張她看著長大的容顏。?
她最愛的女兒，也許不會知道，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應該說，在她和子恕相見的這一刻，已經沒有別的路走了。?
“好的，孃親。”念絲幾乎是歡喜的跳了起來。?
“慢著。”沉穩(wěn)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相公。”伊娘忙迎了上去，他的面色依舊蒼白。?
“請人安排公子小憩片刻，我與念絲說幾句話。”?
伊娘放心了下，也淡淡的失望，她盼著他能留下女兒，又盼著他不要阻攔。一時，只有她自己最明白這兩和選擇之間的區(qū)別。?
伊娘示意念絲上前扶住她的父親。?
他這才向著子恕的方向微微一頷首，在念絲的攙扶下，向著西亭去了。?
念絲自幼就對父親有一種敬畏。這種時候，他不說話，念絲自然也不敢說話。?
父親，對她來說是一個很難懂的詞，即使在很久以前，孃親非常鄭重和隱秘的告訴她，父親的一些小事，她依舊覺得那是離她很遠很遠的事物，她敬著他，遠著他。因爲他覺得，他並不愛她。?
“我一直很少與我的女兒親近。”他面向著念絲看不到的地方，突然開口，“我沒有給你們母后好的生活，甚至，親自給了毒酒毒死了鏡娉的母親。”?
“姐姐？怎麼會這樣？”鏡娉一驚，伸手想抓住父親的衣袖，最後又訕訕的收了回來。?
“現在，我又保護不了你，要你和??一個陌生人走。”?
不知怎麼的，鏡娉覺得他的語氣很憂傷，她慌不擇言的辯解，“不是這樣的，父親，是女兒願意跟他去的。”想著這麼說不適合，她一低頭，小了些聲音，“只是去陪陪鏡娉姐姐，很快就回來的。”?
“如果去了，就再也回來呢？”他突然嚴肅的問。?
“總是要出村子的，父親。”念絲不敢過多的辯解，可語氣中滿是期盼。?
他看不見，卻聽得一清二楚。?
象是被什麼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輕聲溫柔的對念絲說道：“我的女兒也長大了，也該要嫁人了，想嫁什麼樣的人，是院子裡那樣的少年嗎？”?
“纔不是呢。”念絲張口就反駁，“再說，嫁人幹什麼？”?
“是嗎……念絲啊，你真是被你母親照顧得太好了。”?
前的流著自己血液的少女，是個沒有經受過任何宮廷陰謀渲染的孩子，單純得象是一張白紙。她不明白，現在要跟著那人走，就面臨著另一種人生，另一種宮廷的人生，這個孩子不明白宮廷的耳虞我詐，只是單純的隨著自己的性子做事。?
“我和你的母親不能照顧你一輩子。”?
他的神情慢慢地冰冷了下來，俊美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寒冰，看得念絲不禁一懍。?
“我來照顧母親和父親。”念絲清脆的說，語氣堅決。?
他的身子一震，回身摸索著向自己的女兒伸了手。?
念絲慌忙握住他的手。?
她現在才發(fā)現，他真的很瘦，不禁鼻子一酸，無端的竟然平添了幾多離愁。?
真是怪了，她又不是要長久的出遠門，怎麼就起了這樣的離緒。?
“如果有一天我早走了，就照顧好你的母親吧。”?
念絲總覺得今日的父親反常，雖然在他的眼裡看到自己的倒影，可她絲毫不快樂，反而有著深深的恐懼，那日彷彿推擠著無限的哀傷。?
“父親……”?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輕輕地轉過臉，不願意念絲在他說話的時候看到他的神情，而是用一種平緩的語調道：“你的母親什麼也不教你，可我的女兒，不能是個不知世事的天真白癡。”?
“就像姐姐那樣什麼都知道嗎？”念絲突然問。?
“你姐姐什麼樣子？”?
“很美，很靜，很賢淑，很……很高高在上的樣子。”她想了一會兒，才說出最後一句話。?
他的臉上現出了溫和的笑容，“那我真得謝謝她，她把我的女兒帶得很好。可是，我真的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