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站起來，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澳銈冇姓l看見了塞這張紙的那個人？”

張永海和那兩個店員都搖頭。

張永海說：“我看完那張紙上的話，纔想起看看門外有沒有人。打開門時門口已經沒有人了。馬路上倒是有不少行人，我也不知道，送這東西的人在不在其中。怎麼了，有什麼重要嗎？”

慕容雨川無奈的看著曹青。“在李淑珍喉嚨裡發現的那張紙就寫著同樣的話。”

曹青的臉色立刻變了。

慕容雨川又拿過明信片重新看。仔仔細細，反反正正看了兩遍。

沒有任何字跡。

只有照片裡靜默的古老建築。

鐘盤上是十點十分。

從美學角度講，時針分針的這種排列最具視覺效果。可以想象成展翅的鳥兒，飛揚的眉毛，活潑的笑容……

慕容雨川冷不防問曹青：“現在幾點鐘了？”

曹青看了看手錶?！笆c零三分?！?

照片裡顯示十點十分。

兩者之間似乎沒有任何關聯。

慕容雨川倏然站起?！拔覀儸F在立刻去古北路。”

“去找陸組長嗎？”曹青問。

陸小棠住院的急救中心就在古北路。

“不是。去老百貨大樓。”

轎車開上了馬路，慕容雨川纔開始向曹青解釋?！俺死习儇洿髽侵?，C市再沒有其它地方有鐘樓?！?

“大本鐘暗指老百貨大樓？”

“我們目前只能這樣理解?！?

“紙上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那是《聖經》裡記載的古以色列所羅門王說過的一段話——‘地上有一件空虛的事：有些義人的遭遇，彷彿他做了惡；有些惡人的際遇，彷彿他行了義。我說，這也是空虛。’這些話原意是說人世險惡，互相欺詐，到頭來撒手人寰，一了百了。在兇手眼中，這段話成了行兇作惡的託詞。”

“你是說兇手要在那裡殺人嗎？”

“我只能這樣猜測。”

現在可是白天。公園，影院，商場這些公共場所正是人羣的聚集區。

兇手膽敢在這樣的地方發起挑戰嗎？

曹青不信?？墒牵饺萦甏▏烂C的神情又讓他懷疑。

“大本鐘上的時間是上午十點十分。”慕容雨川說?！暗悄阕屑毧?，時針被人爲畫長了一截。按照時針短於分針的說法，對方暗示我們的時間，就變成了一點五十分。也就是說在一點五十分時，會發生我們意想不到的事情?！?

曹青看了看錶?！笆c十五分。”

“我們還有一小時三十五分鐘。”

第十章鐘聲老百貨大樓建於民國時期十五年。歐式巴洛克風格。鐘樓位於正面頂部，與左右兩翼的塔樓形成完美的對稱。

在將近百年的時間裡，悠揚古樸的鐘聲，日復一日，準時的飄蕩在城市上空。

時光流逝，人在老去。

鐘聲依舊。

每當黃昏的鐘聲響起，彷彿又一次將一切帶回到被時光遺忘的記憶中……

慕容雨川和曹青匆忙跑進百貨大樓裡，立刻陷入了人流中。

這些年流行復古，百貨大樓的內部裝潢，甚至包括商販，都打扮成上世紀六十年代之前的模樣。兜售的也都是些復古商品，像什麼毛主席周總理畫像，寫著“向雷鋒同志學習”的帆布書包，民國時期的旗袍，禮帽，撥浪鼓，胭脂，水粉……

慕容雨川看了看錶。1：10時間上足夠，但問題是到哪裡尋找兇手。

熙來攘往的人羣，有老頭，老太太，中年夫婦，少年少女，小孩子，京巴狗……每一個人和動物的臉上都心平氣和。

兇手就在他們中間。

然而，即使兇手面對面走過去，慕容雨川也不會覺察到異樣。

把一粒豆子藏起來的最好辦法是什麼？

你知道答案。

兇手也知道。

慕容雨川忽然意識到他們要找的傢伙不僅不是瘋子，事實上比他和曹青都聰明。

他的額角沁出了汗珠。

這樣找下去，就算找一天也找不到。

他看著曹青，曹青也一腦門子汗。不過曹青不像他那麼緊張，他多少還抱有幾分懷疑。

有沒有可能預料到兇手的作案對象呢？

慕容雨川打量著經過身邊的每一個人。有些人莫名其妙的回望他。還有個大眼妝的女孩子挑逗似的睒睒眼睛。

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爲兇手的目標。這和找出兇手一樣困難。

就在慕容雨川茫然發愣的時候，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直奔他走來。

走到跟前他揚起小臉兒，認真的看著慕容雨川。

“你有什麼事嗎？”慕容雨川問。

“給你這個?！毙∧泻岩粋€東西遞給慕容雨川。

慕容雨川接過來是一張紙條。

“誰給你的？”

“一個……”小男孩撓撓腦袋?！笆迨?。”

紙條上寫著字——“窗外有美麗的風景?！?

“那叔叔在哪兒？”慕容雨川連忙問。

“就在後面?！?

慕容雨川擡頭看著小男孩身後?！笆悄膫€？”

小男孩也回頭望了望，指著遠處一個塑料模特說：“剛纔他就站在那兒。帶著一頂帽子。他讓我把這個給你，還給了我一塊巧克力呢。”

慕容雨川隱約記得塑料模特旁邊剛纔似乎站著一個人。但他並沒有留意那個人的長相。

“小博回來?！币粋€少婦走來。

“媽媽。”小男孩立刻忘了慕容雨川，轉身跑到女人身邊。

“爸爸丟了，怎麼辦呢？我們一去找找看?！?

“好啊，好啊。”

女人衝慕容雨川禮貌的笑了一下，領著小男孩走了。

慕容雨川仍然看著手裡的紙條發愣。

他慢慢的走到窗前，眺望窗外。外面的街道一如往常，無所謂美麗，也無所謂不美麗。

他的目光慢慢離開街道，遠處有一個住宅小區，建築整齊，老人們在樓下襬弄著健身器械。馬路正對面是急救中心大樓。

慕容雨川望著急救中心的一扇扇窗子。像鯊魚的腮。

他忽然喊一聲：“曹青，我們快去急救中心！”

周圍人都被嚇了一跳。慕容雨川抓起曹青的手，不容分說的跑出老百貨大樓。

“小棠，小棠，小棠——”

慕容雨川心裡一遍遍的喊著這個名字，一路狂奔穿過馬路，衝進急救中心大門。

冷冰冰的走廊，病懨懨的患者，沉悶呆板的醫生護士，醫院大樓裡平靜的氣氛讓兩個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徹底打亂。慕容雨川跌跌撞撞的穿過患者和醫生，直奔陸小棠的病房。

他累得氣喘吁吁，可是不敢停留。

2樓……3樓……4樓……

401，402，403……409……412……

“我絕不能讓你再得逞！??！”

慕容雨川心底裡大喊著，衝到了422病房。差點撞到一個巡視的女護士身上。

女護士尖叫。

慕容雨川“砰”的一聲撞開了門。

病牀上的人驚訝的看著慕容雨川。

一看見她，慕容雨川呻吟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曹青隨後也跑進房間?！敖M長，你沒事？”

陸小棠正悶得發慌，看見他們倆一臉狼狽，心情大爲好轉。笑嘻嘻的問：“你們演的這是哪一齣啊？”

“我就說嘛，”曹青不滿的看了一眼慕容雨川?！翱隙ㄊ怯腥斯室饽梦覀儗ら_心。”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陸小棠問。

慕容雨川撓了撓頭，把前後經過講了一遍。陸小棠也陷入了沉思。

慕容雨川說：“儘管你現在安然無恙，我覺得還是應當小心爲妙。”

“烏鴉嘴，你是盼著我有事吧？”陸小棠瞪了他一眼。

“唉，好心沒好報?！蹦饺萦甏ㄍ鶢椷呉蛔！拔仪嗖还苣?，等那傢伙襯你呼呼大睡的時候，把你扛到飯店裡做人肉叉燒包了。”

陸小棠忍著疼從被子裡伸出長腿給了慕容雨川一腳。

曹青說：“就算有人想要加害陸組長，他不是告訴我們要在一點五十分動手嗎？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到一點五十分，看他怎麼辦？我不相信有我們這麼多人在他還敢下手嗎？”

“也只能如此了?！蹦饺萦甏c頭同意，臉上卻仍然顯得憂慮。

“如果他現在要來殺我，我到求之不得，省得我再去找他。”陸小棠說。

曹青也來了精神?！拔覀兙驮谶@裡守株待兔，等著那傢伙來。”

“誰，誰要來呀？”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慕容雨川覓聲望去，看見瀨戶美奈子站在門口。

她從昨天晚上照顧陸小棠就沒回宿舍。剛從洗手間回來，就聽陸小棠說“殺我”，曹青說“一點五十分動手?！?

她心虛的嚥了口唾沫?！皟词忠獊磉@裡嗎？”

慕容雨川看了看錶，說：“還有十五分鐘，在這段時間裡我們不要單獨離開這間屋子。絕對不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