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媽媽大概在病房裡和顧封單獨呆了半個小時左右，時間不長，可是神情一直很嚴峻，氣氛也顯得很嚴峻。
不知道爲什麼，小二感覺那半個小時就像是她人生中最長的半個小時了，每一秒都就像是一場凌遲，一遍一遍的切，割，剜。
遍體鱗傷，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治癒這種痛苦。
顧阿姨最後只是點點頭，便朝門口走來，見著她來了，小二趕忙裝作什麼也不在意的迅速矮身躲過，坐到一旁的長椅裡。
等著看著顧阿姨走出來，一幅很不在意又有點期盼的的表情迎上去，問。
“顧阿姨，怎麼了？”
顧阿姨一向是個樂觀美好的人，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會覺得人生好像有很多的美好的亮點了。
那麼多次小二感覺大家都不喜歡她，都欺負她，都是顧阿姨開導她，告訴她要看見生活美好的地方。
這大概也是當年小二願意跑去顧封家的原因之一吧。
不僅是顧媽媽很會做好吃的，能夠引誘小二，更可能的大概就是顧阿姨這樣的溫軟的性格讓人覺得很好相處吧。
可是就是那麼個對萬事萬物都能看得很開的顧阿姨，此時卻是一臉的灰暗。
小二問了一句，她才恍惚的回過神來，回答。
“沒事?！?
爲什麼又是沒事？爲什麼所有的解釋都是沒事？爲什麼大家好像都知道點什麼，卻沒有人願意告訴她一點，所謂的沒事，其實就是有事不願意告訴你罷了，可是那到底是什麼事情需要大家都知道，卻只要瞞著她呢？
“……”但是顧阿姨的閉口不談讓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再去問，就像是她明明知道莫小瑾心裡藏著事，卻沒有辦法去問。
“對了，萌萌，顧封說想要見見你?！鳖櫚⒁套钺嵴f了這麼一句，招呼小二過去。
“嗯嗯！”
小二就像是得到了什麼大赦，急急忙忙的朝內衝。
顧阿姨看著小二歡喜的身影，也有些於心不忍。
可是很多事情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美好，該面對的總有一天會來的。
這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顧封是什麼樣的，當媽的不會不懂，小二是怎麼的她看多了也懂得，要不是有點執拗，能喜歡顧封這麼多年還保持著熱情嗎？
青梅竹馬，在一起太久了，太久了就太熟悉了，就是因爲太熟悉了，反而很難有那種怦然心動，因爲太熟悉反而沒法在一起。
可是小二這種不屈不撓的性格，算是彌補了顧封高傲性格里的幾分缺陷了。
如果能在一起，那些家世身份什麼的大概都算不上什麼了吧。
顧阿姨就這樣看著，小二衝了進去，門漸漸關上了。
有些事，不得不做，那就做吧。
聽到顧封找自己，小二很是歡喜，雖然不知道是要幹嘛，可是就前半個小時他和顧阿姨的獨處讓她很有壓力，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她寧可是什麼事情都不要纔好，什麼都不要說纔好……
小二剛剛一進門，就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那麼多的擔心憂慮，可是一旦和顧封在一起——就算顧封並不能說話。好像那些事情都不算事了，所有害怕的心理，在顧封的面前，好像都顯得沒那麼恐怖了。
“顧封……”小二甜膩膩的喊了一句，坐到牀位的旁邊，雖然顧封不能說話，可是光是看著他那雙眼睛，小二就覺得足夠了。
最美的三個字，不是“我愛你”，一定是“在一起”，那種執手相守。
顧封不能做大幅度的動作，只是點點頭。
“顧阿姨說你想見見我……”
顧封依舊點點頭。
“你要說什麼呢？”小二有點迷惑。
顧封渾身綁著繃帶，可是手指還是能動，寫字可能不行，但是打字的話可能還是可以的，小二趕緊把手機打開遞給他。
“你瘦了?！?
顧封打出一行字。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呢……就這樣瘦了?！毙《悬c不好意思的笑，“我記得以前我還經常想著要減肥，可是這麼多年了就是沒能瘦下來，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年突然就瘦了?！?
顧封，重點一直就不該是我瘦了沒瘦吧，這些都不重要，這些，都遠沒有你重要。
“好好吃飯，別減肥?！?
“我也想啊……明明以前很喜歡吃南校食堂的那個紅燒魚的，可是後來都不想吃了?！毙《^續笑，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時候好像只有一直笑，一直笑，才能顯得氣氛不會那麼沉重了吧，“我還記得每次我要減肥，你都跟我說不許減什麼的，然後我就信了，然後又胖了，又一次我好不容易堅持了幾天，可是偷偷摸摸吃了一個肉夾饃被你發現了，第二天你就給我買了好幾個肉夾饃?！?
“顧封，我想了很久，我胖，應該是你的錯吧！明明是你把我養得這麼胖的?！?
顧封的眼睛笑盈盈的，盛滿了笑意。
“胖點好?！?
“不不不，哪裡是胖點好，我瘦了就漂亮多了，還有人會追我呢！不過畢竟我是名花有主的人了，肯定是目不斜視！”小二邊說著就看到顧封的眼神冷了起來，趕緊哄哄，又給他順順毛。
“寶寶怎麼樣了?！?
“寶寶可可愛了呢！我最近才知道，原來寶寶是公的！以前還想著寶寶給我生一堆小寶寶呢，看來只能放棄了?！?
說起寶寶，小二就停不下來了，畢竟寶寶那麼可愛。
“真的感覺寶寶以前就是個蠢萌的小正太，現在啊，越長越像猥瑣的大叔了！尤其那雙眼睛一瞇啊，跟網上那個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顧封沉默蠻久，很認真的看著小二手舞足蹈的。
小二發覺自己講激動了，唾液子都噴了出來，感覺有點不好意思，默默收了回來。
“我是不是有點太吵了？”
顧封搖頭。
“我喜歡看你鬧騰。”
那股從心裡冒出來的甜甜的感覺，就像是心裡流入了一股清泉，涼絲絲的，小二很是喜歡。
她喜歡顧封這樣，有點寵她的感覺。
就像當時他回來，偶爾會動手動腳，可是太多的時間都是很寵著她的，就算很累也陪她看電影，一起高中的校園，想起以前到底那些事。
她喜歡對她不理不睬有點高冷的顧封，也喜歡看起來很花心很不靠譜卻能在關鍵時刻保護她的顧封，她也喜歡寵著她的甜到膩的顧封。
其實就是什麼樣的顧封，她都喜歡。
“其實呢，顧封，我有點小小的迷惑，很多年了，乾脆今天就問問你好了?！毙《恢焙芾Щ?，“以前我曾對一個打籃球學長有那麼一點點小心思，我跟你說了，你還老不高興了，一直在我耳邊吹風說打籃球會曬得黑成碳，老醜了，可是後來你自己卻又跑去打籃球了，還進了校隊……”
想起顧封，當年真的就可以用傳說中的神話可以來表達了，一個瘦瘦弱弱的男生，明明不高也不壯，還有點陰柔的美，居然自告奮勇去打籃球。
更牛的是，完全不會打的顧封莫名其妙的還就被選進去了。
後來那些學長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吧，有事沒事招了一個看起來白斬雞最後卻百人殺的偶像級人物。
這件事讓小二對顧封是非地球生物更加確定，但是又有些不一樣，因爲在一個小區裡，小二太多次看到顧封在練籃球了。
努力了那麼多。
有天賦，又有努力，這到底算不算非人類呢？
說起這事，還算是顧封勤鍛鍊，後來長得那麼高。弄得小二後悔了很久——早知道就和他一起去打籃球了，沒準她也能再長高一點呢。
顧封算是壞壞的笑了笑。
“你猜我是爲了什麼？”
誒，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喜歡她就直接說了嘛，還非要她說出來，這大概也算是顧封的一種悶騷了吧。
小二嘟嘟嘴，明顯表現她的不滿意。
“不猜？”
“不猜！”小二裝作生氣，別過頭。
“莫小二?！?
突然打出她的名字，小二還猶豫了一下，他是想要幹嘛，迷惑的看了看顧封。
“照顧好自己?！?
顧封一字一字打著，有點稍微的慢。
爲什麼非要這樣說話，就像是離別，那種永遠不會見面的離別纔要說的話呀。
不可以這樣想！
小二不斷告訴自己。
然後笑。
“我一直就很好的照顧自己的啊，反而是你，看你怎麼照顧自己的，都到醫院了，你看看我，生龍活虎好的很呢！”
“好好睡覺，不要感冒?！?
“嗯，不感冒?！?
“還有……”
這一次居然還沒有打完，小二看來一下，想著顧封接下來會說什麼。
然後……
“我愛你?！?
三個字，說了這麼多年才說清。
明明該是很開心的時候，小二卻越發覺得難過。
這明明是告白，可是她卻從中看出了悽慘。
顧封愛說情話，可是這個時候說情話是爲了什麼？
她想起了那半個小時裡樂觀的顧阿姨唉聲嘆氣的表情。
她想起了這些日子裡，莫小瑾曾緣蓁欲言又止，糾結的語氣。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樁心事，別人不說，她也不敢問。
“我也愛你。”小二笑著，可是笑著又在流淚，笑裡面帶著淚，顯得有些搞笑。
“顧封，我也很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