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柔感覺自己的世界在極度的黑暗和極度的光亮之間不斷地晃動著,其中還夾雜這一些亂七八糟的顏色,很模糊,看不清楚,很遠的樣子。
她知道景安把她帶出了那個地方,那個喧雜吵鬧又令人窒息的地方。然後她吃了些什麼東西,腦子一下子就空掉了。沒有那極度黑暗的顏色,也沒有白茫茫一片,眼前晃過一些很熟悉的畫面,耳邊有空靈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可是,她聽不太清楚。
她想要聽清,但是隻能聽到幾個字,腦子卻比耳朵的反應慢好幾拍。最後,只剩下幾個字在眼前晃著,腦子卻怎麼也讀不懂這幾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柔,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偷吳小姐的那枚戒指?
?——你有沒有偷戒指
——偷、戒指
那句話一遍一遍地在景柔的耳邊迴響,只是沒回蕩一遍,大腦能夠記住的東西就越來越來,直到最後,只剩下了兩個詞刻在腦子裡,不斷地迴盪著,迴盪著,直至驚醒。
景安也是極爲忐忑地說出了那句話。
一方面,他是真的想要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和真相,另一方面,他也確實是爲了刺激景柔回神。可是,這件事情是存在風險的,雖然藥物可以使景柔暫時安定下來,但是剛纔她的神經經歷了極爲緊繃的狀態,又突然像斷了弦一樣地崩潰了。
景安不知道,在景柔神經最爲脆弱和最爲敏感的時候,這樣的刺激是否是適當的,是否會再一次地激怒她。
只是,一切都沒有發生。在景安說出那句話後,一切都沒有發生。景柔依舊靜靜地癱在副駕駛座位上,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顯然,他並沒有刺激到她。
景安嘆了口氣,心想可能明天一早景柔就能好起來吧。
於是他啓動了車子,靜靜地駛離了這個讓他灰頭土臉、擡不起頭的地方。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兩人就快到家了,車子正好在十字路口遇到了紅燈,再轉一條街兩人就到了景家,可就在這時,景安在綠燈亮起時再次踩下油門的時候,旁邊的景柔突然動了。
她猛地從座位上跳起來,扭著身子就往景安身上撲過來。
因爲景柔自從被景安拖到車子裡後,就一直安安靜靜的,加上她剛剛吃過了藥,所以景安對她還是很放心的,並不擔心他突然發病。就連在他故意那話刺激她的時候,景安也都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卻不想景柔還是那樣活死人的模樣,這倒是讓景安一時忽略了她本身就是個定時炸彈的事實。
他居然忘了給她繫上安全帶!
好在景安反應快,腳剛纔上油門就立刻踩下了剎車,硬生生將車子停到了十字路口的重心。這下好了,後面跟著踩了急剎車的車子一連串的喇叭按過來,還有些粗魯點兒的火氣大點兒的直接要下車窗罵爹罵孃的咧咧著。
只是,景安完
全顧不得這些人了。他只能使勁兒地將撲過來想要跟他扭打的景柔拉開。
“景柔,你幹什麼!快點住手!”
可是景柔完全聽不進去,嘴裡隱約在嘀咕著些什麼東西,臉上的表情甚是兇狠。好像景安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定要共歸於盡、至死方休的樣子。
景安一時也被景柔給弄急了,手上的力道沒有收住,直接把人給推到了副駕駛上。景柔因爲身體失重,直接往後面倒去。屁股還好,直接摔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只是後背和腦袋,全都直接硬生生地砸在了車門上。
“小柔!”
剛把景柔推開,景安就反應過來想要拉她,卻是已經晚了。景安有些懊惱,趕忙將車子熄火,探過半個身子到副駕駛那邊查看景柔的腦袋。好在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磕了一下,也沒有流血。可能等會兒會腫起來一個大包。
景安放了心,正要將人扶正到座位上,就聽到景柔再繼續念念叨叨,只是這次他卻是聽的清清楚楚,“我要殺了你,你誣陷我,沒偷,沒偷……”
停了半拍的動作,又繼續接上。給景柔扣好了安全帶,景安這才重新啓動了車子,往景家駛去。
將景柔安頓好之後,景安悄悄地推出了房間。他走回了書房,疲憊地依靠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一時出了神。
神志不清的人說的話反而比清醒的人更要可靠,因爲,他們不懂得隱瞞。他們說的話,是他們眼裡看到的,也是內心最真實的感受。那麼,如果景柔說的都是真的,那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唯一可疑的地方便是萬方選擇景黎跳開場舞的那段,可是據他所知,萬方和景黎根本就不認識,萬方跟殷冷私底下也沒有什麼接觸,而華建集團跟殷氏之間更是從來都沒有過合作項目。所以,萬方跟吳婉君是否有不對勁,他不知道。
只是,如果不是跟殷家有關係,那麼萬方又爲了什麼原因要這樣地針對景柔或者說是針對景氏呢?他們素來跟華建無冤無仇,跟萬方更是一點瓜葛都沒有。難道今晚,真的只是一個誤會?
看來一切只能等明天景柔醒來再做商量了。
只是深夜無眠的人,並不只有今晚最落魄的景家人,還有殷家。
這本是個最普通最正常不過的酒會,卻因爲景柔的出現、萬方的異樣和吳婉君的鬧劇而變得格外地意味深長。
對於景黎來說,她近日差點被景柔謀害,心裡多少有些不安。但後來看到景柔被糟蹋成那個狼狽樣子,心裡的恐懼倒是少了不少。現在正跟秦美玲兩個講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有一個這麼貼心的婆婆安慰著,景黎自然不會到難以入睡的地步。
而對於殷冷,這個心思極重的男人,卻是敏銳地察覺了今晚中的異樣。
萬方看景黎的眼神,開場舞偏偏選了景黎,過來主動
搭話的吳婉君居然跟萬方是兄妹,而剛剛對景黎下手的景柔後一秒就被人指認成了小偷,並且指認的人正是吳婉君……
一切的一切,像極了一個局,一個引景黎入內的局,一個爲景黎報仇的局。
他可能還不能肯定萬方的目的是不是真的像他想的那樣,但是足以肯定的是,那個男人,喜歡著他的太太!
男人的直覺可能並不如女人來的那樣奇妙,可是,對於一個敏銳的男人,洞悉所有的人心和本性,想要察覺到情敵的存在,還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只是,對於這個男人景黎並沒有印象,就像是憑空跳出來的一樣。這倒是讓殷冷有些不安,直覺這個男人絕沒有這麼簡單。至少,這個男人設的這個局一定早有準備。
如此想著,殷冷便撥通了電話,“給我查一下華建集團的萬方,這個人的所有資料我都要,特別是幾年前他在美國的行蹤。”
兩個多小時之後,殷冷辦公室的電腦上果然顯示有新郵件。點開以後,便是萬方的詳細資料和在國內外一些行動的行蹤。
值得令殷冷注意的,便是萬方在美國成立了幾家獨立於華建集團的小公司,而最讓人感到奇怪的便是這幾家公司註冊的名字都不是他,而真正的執行官卻是萬方。
還有一點那便是萬方離開中國的時間……
他本以爲萬方是讀完大學後便奔赴美國留學,是早就已經打算好了的。因爲在上流社會中,將子女送到國外留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按理來說,這一點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只是,萬方出國的時間,正好是韓梓萱出車禍後的幾天。
加上今天景柔突然就那麼不識好歹地偷了吳婉君的戒指。景柔這個人雖然一肚子壞水兒,自私的很,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更是年紀輕輕不擇手段,但是,即便是像她這樣的惡人,也是有自己的自尊的。恰恰是她那強烈的自尊心,才讓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罪惡。
試問這樣自尊心強的女人,縱然罪惡深重,但她絕不會傻到爲了一個喜歡的首飾而去偷竊。因爲這樣恰恰會將她的自尊心踐踏在他人腳下。在別人看來,吳婉君是真真正正的受害者,沒有一絲的破綻,但是對於殷冷來說,這場鬧劇真是破綻百出。
單憑景柔別的不偷,只是偷個戒指這件事情就足以戳破所有的謊言。景柔的手指早就沒了,戒指與她而言不僅僅是毫無用處,更是在時時刻刻提醒她自己的殘缺。而且景氏現在敗落,景柔和景安今天能出現在酒會上更說明他們結交權貴的急切,又怎麼會做出偷戒指、得罪人的舉動呢?
這一切如果都只是巧合,那麼未免也太湊巧了些。
他靠在大班椅上,閉著眼睛細細琢磨著一切,想著景安,想著景氏,想著萬方,想著所有的人。
猛地,在某一秒鐘,那雙眸子猛然睜開。黝黑的眸子中一片清明,還有陣陣冷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