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屋子裡齊齊團座，自從聽完程大夫人的話便沉默至今，每個人腦中思慮紛紛。

周家爲(wèi)什麼會對他們程家虎視眈眈，是因爲(wèi)怕他們虐待這個傻兒嗎？

不是，是因爲(wèi)嫁妝。

程家爲(wèi)什麼會跟周家言語來往心力交瘁，是因爲(wèi)要爭搶這個傻兒的護(hù)養(yǎng)嗎？

不是，是因爲(wèi)嫁妝。

要傻兒，就要嫁妝，這是不可分割的。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原來這兩樣是可以分開的。

不過，一個傻兒，如果不嫁，嫁妝就永遠(yuǎn)是她的，如果嫁，自然也要有嫁妝，這麼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沒有嫁妝？有嫁妝都找不到人家，沒嫁妝誰會要？

“原來世上的事果然無定數(shù)。”程老夫人喃喃說道，手中轉(zhuǎn)著佛珠。

是啊，原來世上真的沒有絕對的事。

所有人心裡都念念。

“那，你弟妹是真的要如此做？”程老夫人再問道，“你父親母親也同意？”

程大夫人神色複雜。

那孩子嬌慣的已經(jīng)不成樣子了，要星星不給月亮，不同意又能如何？

只是這話說出去就顯得家裡太沒規(guī)矩了。

“跟弟妹一樣，我孃家也是想爲(wèi)咱們分憂。”她含糊說道。

此時拉上程二夫人是最好的時候。

果然程老夫人呸了聲。

“她那算個屁！”她罵道，“分憂？是給我添亂！”

程二夫人已經(jīng)被禁足了，此時在眼前捱罵的只有程二老爺。

“你家十七公子，可不一樣。”程老夫人感嘆道。

雖然紈絝，但可不是個破落戶，再說，這世上又不是誰想紈絝就能紈絝的。

“可是。她們有心，我們怎好肆意？”程老夫人又嘆氣說道，“好好的孩子。我們怎能毀了他。”

“我瞧著，嬌娘。也不是，那麼，傻。。”程大夫人強笑說道，“也就是不愛說笑，反正，嫁人之後，也不用她應(yīng)酬。也不用她。。。。”

也不用她生養(yǎng)延續(xù)血脈，說白了，就是個擺件玩物。

“真，不要嫁妝？”程老夫人咳了聲。問道。

“真，不要。”程大夫人說道。

程老夫人坐回去依著憑幾，手中的念珠越發(fā)轉(zhuǎn)動的快。

不要嫁妝，只要人。

這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降世了吧。。。。

“去跟周家說。”程老夫人擺手說道。

這就是同意了。

程大夫人又苦笑一下，怎麼可能不同意。

程大老爺難掩幾分歡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程二老爺雖然還有些灰頭土臉，但如今這個解決辦法也是再好不過。

不要嫁妝，他這個做父親的爲(wèi)了照顧女兒以後的生涯，還是要盡力照顧女兒的嫁妝。貼補女兒的。

兩人都低頭應(yīng)聲是。

聽了程大老爺?shù)脑挘芾蠣斠哺姽硭频摹?

開什麼玩笑？

“別以爲(wèi)給嬌娘也找個傻子就了事！”他哼聲說道。

“什麼傻子，去汀州打聽打聽，王家十七公子也是個風(fēng)流人物。”程大老爺也哼聲說道，斜眼看周老爺，“以爲(wèi)誰都跟你周家似的能養(yǎng)出個傻子。”

周老爺大怒，瞪眼起身。

“程子洲，你說什麼呢！”他喝道，又冷笑，“那傻子姓程，可不姓周。”

“真難爲(wèi)周老爺你還知道那傻子姓程不姓周。”程二老爺不陰不陽說道。

三人六眼對視僵持。

室內(nèi)氣氛凝滯，兩邊跪坐的丫頭們都低頭不敢出氣。

“三七分。”程二老爺忽的說道。

“成交，你三我們七。”周老爺立刻接口。

程二老爺呸了聲。

“你以爲(wèi)誰啊！你可真敢說！”他瞪眼說道。

周老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程棟！”他也呸聲說道，“看在我家嬌嬌姓程的份上，我給你三分就不錯了！你還敢要七！”

程二老爺甩開他的手。

“姓周的，你別得寸進(jìn)尺，我們?nèi)ヒ姽僬f一說，我給嬌娘找個好人家，人家不要嫁妝是人家的人情，不是你該得的理，你如此張狂，要霸佔外甥女的嫁妝，安得什麼心！我們?nèi)ヒ姽伲∽屘煜氯撕煤玫脑u一評。”他吼道。

“評理就評理，人家並不要嫁妝，我們就真不貼補嬌嬌兒了嗎？我拿著這些還不是爲(wèi)了她，交給你手裡，誰知道最後是不是都姓了彭。”周老爺毫不示弱冷笑道。

“四六分。”程大老爺忽的說道。

“你四我六。”周老爺扭頭說道。

“你四我六！”程大老爺?shù)裳酆鹊馈?

正吵鬧著，門外周老爺?shù)男P連滾帶爬進(jìn)來了。

“老爺，老爺，夫人來信了。”他喊道。

屋內(nèi)擠在一起瞪眼抓著胳膊的三人聞言，各自甩袖子分開。

“這什麼人家的公子怎麼樣，不能你們說如何就如何，都是你們媳婦孃家的人，誰知這個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骯髒事，我們家裡還要打聽商量了再說。”周老爺說道。

他伸手接過信。

程大老爺和程二老爺哼了聲。

“憑你打聽便是。”他們說道，整衣拂袖出去。

剛走到門口，聽得身後周老爺啊的一聲叫，便忙回頭看去，見周老爺額頭似有汗出，瞪眼看著手中的信，面色驚愕。

“怎麼會？”他失聲喊道。

“什麼事？”

雖然恨不得周老爺立刻閉眼蹬腿死了，但程大老爺還是盡地主之誼關(guān)切的問了句。

周老爺回過神看他一眼，什麼都沒說轉(zhuǎn)身進(jìn)裡間去了。

程家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撇撇嘴不再理會各自去了。

到了傍晚，就有消息說周老爺要啓程回京。

這牛皮膏藥怎麼都撕不下，竟然突然主動要走，而且走的很痛快，程家老爺?shù)玫较r，周老爺已經(jīng)坐上馬車了，連程嬌娘的親事怎麼說都沒多說，趕著小廝趁著還沒關(guān)城門連夜趕路走了。

到底出了什麼大事？

程家的人疑惑不已。

該不是也想出什麼新花招來跟他們磨皮了吧？

程大老爺趕著小廝去打聽。

周老爺雖然用的是自己帶的人，但到底是住在程家，有些事也是瞞不過的，很快小廝就打聽出來了。

“官職被降了？”程大老爺聽到了很是驚訝，“怎麼會被降了？”

做到周老爺這地步的，又不指望建功立業(yè)，但官運也是四平八穩(wěn)，雖然不會青雲(yún)直上，但到底會隨著年歲資歷逐步上升，只要不是犯了大錯，怎麼會降了官職？

“看周老爺?shù)臉幼右彩呛芤馔猓孪纫稽c風(fēng)聲也不知道。”管事說道。

“當(dāng)然不知道，知道的話，他也不會巴巴的在我們江州住這麼久了。”程大老爺點頭。

程二老爺神情變幻，忽的笑了。

“哈哈，定然也是被人揹後陰了。”他笑道，眉飛色舞，帶著滿滿的幸災(zāi)樂禍。

是的，肯定是被人揹後陰了，就像自己當(dāng)初那樣。

過去快要一年了，程二老爺午夜夢迴還會驚醒，夢裡興高采烈的接到告身，打開看卻是一直空白，然後他就會一身大汗的驚醒過來。

程二老爺伸手撫了撫心口，時時刻刻念及，心中還是隱痛憋悶，更別憋悶的是，他竟然不知道是誰陰了自己！

到底是誰背後陰了他？是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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