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林從禮下了決斷,決定將林九思祖孫倆送回汴梁,且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當日晚上,祖孫倆便被送往了汴梁。
目睹馬車走遠以後,林從禮和林從硯雙雙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知清面色如常,倒是林泱泱和林十安有些不安。
一行人回到正廳以後,林從禮率先點了林十安的名字,質問他爲何要帶兩個女子進青樓。
林十安尚未說話,“撲通”一聲,林泱泱一下子跪下了:
“父親,這件事怪不著十安,是我想要去青樓看看,所以才挑唆她們二人跟我一起去的?!?
林知清眉心一跳,堂姐替他們遮掩也就算了,只是這藉口找得也太爛了吧。
果不其然,聽了林泱泱的話,林從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林泱泱,從前是我太慣著你了,你可知青樓是什麼地方?”
“你堂妹是有婚事在身的人,還好流昀那小子厚道,一般人撞到未婚妻進出那種地方,就算嘴上不說什麼心裡也是膈應的?!?
“還好我過去鎮遠侯府的時候有心打探,鎮遠侯還不知道此事,定是流昀那小子瞞了下來?!?
“不說你堂妹,十安他剛剛纔從吏部辭官,若他進出煙花之地的消息傳了出去,林家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也到了要議親的年紀了,誰家姑娘會對一個出入花街柳巷的男子有好感?”
林泱泱左耳進右耳出,“哐哐哐”磕了幾個響頭,熟練地認錯:“爹,我知道錯了,以後我不會再犯了,這不是特殊情況嘛?”
林從禮見她一臉理直氣壯,根本沒有一點認錯的樣子,更生氣了:“你還敢頂嘴?”
林知清心中倒是覺得有些奇特,方纔她居然聽到林從禮關心她了。
雖然是爲著鎮遠侯府的親事,但到底也算是關心。
活久見啊……她挑了挑眉,實在是不忍心林泱泱被稀裡糊塗地說一通:
“大伯,你誤會了,是我要去青樓的?!?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林知清從前謹小慎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經歷過毒害堂姐一事以後,倒是變得識大體了很多。
無論是哪個她,在林從禮眼中彷彿都不會跟青樓扯上關係。
林十安輕咳一聲,在林泱泱身旁跪下了:“大伯,此事錯全在我?!?
“不?!绷种逶俅纬雎暎骸拔冶仨毴デЫ痖w,因爲那裡面藏著二爺爺的秘密,我要拿到他置辦私產的證據?!?
“如若沒有二爺爺這些年來明裡暗裡的剋扣,今夜那些僕人便不會四散奔逃?!?
“雖然他們人走了,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林家不能傳出一個苛待僕從的名聲,他們的月錢我會重新計算一遍,補發給他們?!?
她的語速很快,但條理清晰,聲音清透,每個人都能牢牢記在腦海裡。
“大伯意下如何?”林知清又問。
“你等等。”林從禮摸了摸鬍子:“什麼叫明裡暗裡的剋扣,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十安,此事可是真的?”
林十安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千真萬確?!?
一旁的林從硯皺眉,好看的桃花眼中充滿疑惑:“爲何我從未聽到過風聲。”
“大伯,四叔,你們身邊的親信平日裡自有你們的賞賜或關照,幾錢銀子當然算不了什麼?!?
“可其他人呢?我的月例我便不說了,單說我身邊的木嬸,零零散散也被扣了好幾兩銀子。”
“哦,對了,這個月的月例甚至還沒領到呢?!? 沒錢誰會願意當牛馬呢?這是林知清作爲過來人的經驗。
她不過是尋常語氣,但林從禮卻聽得有些慚愧。
他的手攥緊椅子,無法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林從禮受到的衝擊當然是很大的。
他自詡精通管家之道,將林家管理得井井有條,可這居然都是假象。
他對林家的認知甚至不如幾個小輩!
一種失職的感覺蔓延在心間,讓林從禮有些喘不過氣來。
林泱泱看出了不對,有些擔心:“爹,你沒事兒吧?”
林從禮搖了搖頭,語氣中已經沒有了平日裡的精氣神:“無事?!?
林知清將千金閣的契書還有從千金閣裡搜刮出來的銀票拿了出來:“千金閣是開不成了,但這些東西還是有用的?!?
“契書肯定是得送到官府那邊去,銀票的話我就折成銀子,把下人們的月例補齊?!?
“另外,趁著大伯和四叔外出的時候,我同堂兄堂姐將四散而逃的僕從名單整理了出來?!?
她從木嬸手中接過了名單,遞給了林從禮:“逃跑的基本不是家生子,按照林家的規矩,逃奴是要被罰月銀、送到官府的。”
“但林家情況特殊,欠了人家這麼多錢,跑也是有原因的。”
“當然,這話說出去林家的名聲也不好聽,我便作主讓堂姐拿了那些人的身契,放他們自由的話,說出去人家還會覺得林家寬厚?!?
說完以後,林知清又從木嬸手中接過一沓身契。
見林從禮手上已經拿不下東西了,她垂手站在一旁,沒有再開口。
而林從禮一點一點翻看手中的各種賬冊和名單,越看越心驚。
即便他對賬目這方面並不擅長,但也看得出來整理得相當清晰。
而且她方纔那番話準確地掐中了自己的命脈。
逃奴的事情換做自己來處理,肯定是得殺雞儆猴送官府的。
但就像林知清所說,這勢必會對林家的名聲產生影響。
林知清已經將所有事情都清清楚楚地猜出來了,解決方法也給出來了。
並且給得很好,沒什麼問題。
他除了點頭,似乎並沒有其他選擇。
意識到這一點,林從禮看向林從硯,卻發現林從硯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巨大的衝擊讓林從禮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了:“知清,你是何時習得這些的?”
掌家之事,大戶人家的小姐基本上都是從幼時便開始學習的。
林家鼎盛時,林知清和林泱泱也是有專門的嬤嬤教導的,但這兩個人都不是好學的人,根本沒學進去多少。
後來林知清的父親出事,林知清便再沒有人教導了。
正因爲如此,林從禮纔對她雷厲風行的手段如此吃驚,但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