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趙聞之,深吸一口氣,許久,那收進的小腹隨著那一口氣的徐徐呼出才恢復到先前的部位,一拍太師椅的扶手,道:“你是在是太過張揚冒進,在你還沒有摸清任飄萍那小子的真正來意和實力之前就輕率做出決定!”
燕雲天則是不以爲然,翹著二郎腿,道:“爺爺,任飄萍的來意雖然現在還不能十分確定,但是他的實力尚不足以威脅到孫兒。”
燕趙似道:“狂妄,何以判斷?就你昨日施展的天魔蔽日陣的幻像?”
燕雲天揚眉道:“爺爺,你總是小看孫兒,昨日任飄萍已是入了幻像,雖說後來他神志反應了過來,但是孫兒當時依舊可以於他半幻半醒之際斬殺他。只是當時很奇怪,不知爲什麼竟然沒有想殺他的一點意念,先前已是堅定了的殺他的決心似乎突然遁去。”
沉默不語的燕趙似是在苦思冥想著什麼,燕雲天把他的弧線絕美的雙脣吸進了嘴裡,眼眸裡光亮明滅不定,自言自語道:“難道說是我真的想把他當做大哥了,不希望他死?”
坐在椅子上的燕趙,似乎累了,四肢伸展,脖頸枕著椅背,似閉未閉的雙目對著氈帳的頂部的天窗透進的一絲光線,道:“雲天,你以爲任飄萍的人品如何?”
燕雲天展眉道:“爺爺,若是撇開各自立場而言,任飄萍的確是一個值得孫兒叫大哥的人,”忽又道,聲音卻是冷的像冰一樣:“這個世界也真是有意思,我的親大哥卻是時時刻刻要算計我的人!”
燕趙的眉頭蹙成一個‘川’字,道:“你以爲在你和任飄萍之間,誰的意念會更強一些?”
燕雲天疑道:“爺爺,我不是很明白。”
燕趙已是重新坐了起來,嘆道:“是啊!小子!這便是你在武功修爲的境界上和他的差異。”
燕雲天似乎還是不很明白,詫異,道:“孫兒會比他差?!差在哪兒呢?”
燕趙道:“戰之意念上!”
燕雲天已是有些暈了,此時問也不問了。燕趙繼續說道:“武功修爲之境界雖然說法很多,但總結起來,不外乎四種境界,即:形、氣、意、神,形之境界是指以有形之物傷殺敵方,譬如以刀劍之實物而非以刀劍之氣傷殺,又如以拳腳掌之接觸敵方身體而非以其氣傷殺……”
燕雲天道:“那麼飛花摘葉之傷殺對方呢?”
燕趙答道:“那也只能算是‘形’之境界!只不過在尋常人眼裡已經是很厲害了。”
燕雲天本就絕頂聰明,似有所悟,道:“那麼‘氣’之境界便是以刀氣劍氣掌力隔空傷人吧?!”
燕趙的臉上直至此刻才露出笑容,道:“不錯,紫雲之境界便是‘形’,而無雙的境界便是‘氣’。大凡以‘聲’、‘氣’傷殺的便是此類。”
燕雲天問道:“爺爺,那麼‘意’和‘神’之境界呢?”
燕趙道:“‘意’之境界是指以己之意念控制彼之意念來達到傷殺的效果,至於‘神’之境界則是指元神飛出體外於瞬間無聲無息殺敵於千里之外,呵呵!這種境界只怕除了寒蕭子還沒有人達到過。”
燕雲天道:“又是寒蕭子這個人!”
燕趙說至寒蕭子時,雙目精光一現,道:“不錯,那已經是一個傳說了,世人只知寒蕭子的‘弒天劍’遇鬼殺鬼,見仙誅仙,卻不知寒蕭子已是將自己的元神傾注於那弒天劍之上了!”
燕雲天道:“這麼說,就是得到了那弒天劍也沒太大的用處。”
就在這時,氈帳外傳來哈哈大笑聲,卻是聲若洪鐘:“雲天,那也未必!”
倒數第二個字‘未’字是隨著一個紫衣人飛進帳內的。
燕趙已是起身,道:“萬兄!”
燕雲天更是屈身畢恭畢敬地說道:“師傅好!雲天正在想著您呢!”
來人正是燕趙三十六騎四大首領之一‘萬里黃沙’萬紫候。
萬紫候身高九尺,面若紫梨,眼若銅鈴,鼻似蜜棗,長髯銀白及胸,口大可容常人之口中的三倍食物,喜穿紫衣披風。萬紫候雖然長得一點也不像一個侯爺,倒像是一個出入於深山惡水的強盜土匪頭子,走在市井之中也定然會被誤認爲是惡霸一個,然而,萬紫候卻實實在在是一個侯爺,一個在大夏王朝裡被封過候的後裔。
燕雲天已經給萬紫候斟上了一杯茶,雙手恭敬地送到了此刻已是大不咧咧地坐在燕趙近前的那張太師椅上的萬紫候的手裡,那萬紫候接過之後,竟是‘啪’的一聲把那杯茶往跟前的案幾上一蹲,但見那茶杯非但沒有碎裂,更像是在那案幾上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就是杯裡的茶水也沒有一絲的晃動,反倒是那茶水像是有人在暗中指揮一樣,竟凝聚成一個涓涓細流,自杯中由低而高緩緩地射入道萬紫候的那巨嘴中。
萬紫候咂巴咂巴嘴,道:“好茶!”
燕趙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笑道:“萬兄這招‘蟠龍戲水’已是爐火純青了,看來萬兄的‘赤炎蟠龍神功’已至第九層了,可喜可賀啊!”
萬紫候道:“話說那弒天劍的確是一把神兵利刃,若是我等得到的話不啻於如虎添翼,是以我這才讓雲天去一探那小子的虛實。”
燕趙立刻把眼睛射向燕雲天,燕雲天頭一低,道:“爺爺,我那天的確是很生氣您把湖中島賜給了無雙姐姐,一出門沒多久……”說至此,眼睛又看向萬紫候,見萬紫候的大眼裡並無阻止和責怪之意,繼續說道:“就碰見了師父,所以……”
燕趙看向萬紫候,萬紫候點頭,燕趙卻斥道:“所以你就剛好一去不歸!”
燕雲天雖是覺得委屈,但也不敢頂撞。
萬紫候已是笑道:“老燕,行了行了,你的孫兒現在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燕趙只好不再說什麼,道:“昨夜你說是任飄萍身上的確未曾帶有弒天劍?”
燕雲天道:“是,以他的爲人不像是撒謊。”
燕趙道:“未必,事關重大,也許他有所隱瞞也未嘗不可能!”
燕雲天道:“不會,我們是義結金蘭的兄弟!”
萬紫候道:“嗯?義結金蘭,那麼肯定就不會隱瞞什麼啦,都是兄弟了,還隱瞞什麼?”
燕趙搖了搖頭,道:“萬兄,不是我說你,都經歷了那麼多的事了,怎麼還是這麼容易相信別人!”
萬紫候似是不懂,碩大的手在頭上撓了撓,道:“相信兄弟有錯嗎?”
燕趙道:“萬兄,你忘了李長風當年是如何欺騙主上和我等兄弟的!”
那知萬紫候一聽到此事,竟是火冒三丈,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握腰間的三尺長劍,狠狠道:“李長風這個卑鄙小人,背信棄義,欺心弒主,當日未能親手殺了這狗賊真是本候的一大憾事,休得要再提他!”
燕雲天見狀忙爲萬紫候添了一杯水,道:“師傅,氣大傷身,又何必爲這等人而生氣呢?”
那萬紫候復又坐下,道:“也是,呵呵,雲天說得對!”可是忽又想起了什麼,看著燕趙道:“莫非任飄萍這小子和李長風那狗賊有什麼關係?”
燕趙道:“我還以爲你早就猜到這之間的關係,才差遣雲天前去探查那弒天劍的虛實真假。”
萬紫候呵呵笑,笑得有些憨,道:“我當時沒想那麼多,一是,江湖傳言弒天劍在那小子手裡,而是希望雲天替死去的那些兄弟報仇雪恨。”
燕趙道:“只是你也未曾料到任飄萍的武功之高已是出乎了你的意料。”
萬紫候呵呵笑道:“都被你看出來了,呵呵,”大眼珠子一滾,又道:“老燕,你當時也在場”
燕趙點頭道:“昨日雲天夥同‘金沙堂’十幾號人馬布控‘天魔蔽日陣’的幻象陣,金沙堂之前便已告訴我了,我呢,正好有空,也就去瞧了瞧,所以呢,便聞到了那陣中萬兄你的‘赤炎蟠龍神功’的味道。”
燕雲天一驚,道:“什麼?爺爺!師傅!你們當時都在場?”
燕趙和萬紫候對望了一眼,燕趙不語,萬紫候卻是笑道:“怕你吃虧,他們三個人呢!”
燕雲天心高氣傲,那裡接受這個,惱了,道:“你們二老是怕我打不過,而且你們二老還認爲那一場是我敗了,對嗎?”
萬紫候沉聲道:“雲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爲師平日裡是怎麼教導你的!”
燕雲天不吭聲心中卻是不服。
燕趙見及氣道:“當時陣法已是發動,但是你的功力尚淺,是以不能夠在催動陣法之時完全控制自己的意念,所以陣中的幻象裡自然而然出現了那個小妮子的身形,爺爺可有說錯?”
燕雲天心知爺爺說的是筱矝,臉上一熱,道:“是,孫兒當時也不知爲什麼腦中會突然想起她。”
萬紫候笑道:“老燕,這倒也沒什麼,年輕人嗎,再說老李的這個徒弟的確是個絕頂美人,日思夜想,難免會在陣法幻象中有所顯現,雲天以後不可於施功時心有旁騖!”
燕雲天低頭道:“是,徒兒知道了!”
孰料燕趙冷哼一聲,道:“萬兄,你不要爲雲天說好話了,之前雲天三次使用天魔蔽日陣的幻象陣從未出現過這種情形,你的意思是他之前就對那小妮子沒有日思夜想?”
萬紫候聞之一時語塞,忽又恍然一拍大腿,驚道:“老燕,你是說任飄萍那小子使用的是李長風那狗賊的‘春夢了無痕’內功心法?!”
燕趙道:“正是!”
萬紫候幡然醒悟,道:“這麼說來,李長風不但把他自己的‘春夢來無痕’內功心法傳給了任飄萍那小子,只是李長風不是早就死了嗎?”
燕趙道:“是啊,當年李長風的確是死於李奔雷的手中,這當的確是有些令人想不通的地方。”
燕雲天在一旁聽得實在是稀裡糊塗的,不禁問道:“那‘春夢了無痕’究竟是怎樣的武功心法?爺爺的意思是筱矝的幻象於陣中突然出現是因爲任飄萍搗的鬼?”
燕趙緊閉雙眼,似乎在想別的事情,沒有回答。
萬紫候卻是長嘆一聲道:“當時爲師見那小妮子出現在陣中,也是不明白,只道是你的武功又有精進,能夠把自己的意念表現在陣中,心中正爲你高興之時,卻見眼前突然出現那小子的血紅的蓮花掌影,心知那小子武功修爲境界已是到了‘意’之境界,竟已能於意念中察覺到爲師深埋在沙丘中的身形。”
燕雲天似是已有一些領悟,道:“難不成任飄萍利用意念之力察覺到我的心中所思所想,”瞬即眼中再現迷茫,道:“可是他爲何並不擊殺於我?”
這時燕趙已是睜開眼,道:“這裡邊的原因可能會很多,一是他可能察覺到了身邊有兩大高手的存在,不敢輕舉妄動,二來也有可能是因爲他的功力尚淺,目前只能以意念來探查影響敵手,尚不能利用意念傷殺對手,嗯……還用一種可能,那就是突然他的意念受到了外來的或是自身的影響。”
忽然燕趙目中神光迸現,一絲肅殺之氣顯露無疑,冷冷道“不管怎樣,現在最重要的弄清楚任飄萍其人的真實身份和背景,若是能爲我所用,倒還好說,若是來破壞我等復國大事,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