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道:“是??!所以纔想不通嘛!”
燕無雙卻是提起放在桌上的宮燈,急道:“好了,回頭再說,趕快走吧!”
唐靈笑道:“不用那麼急了,反正他們現在都睡著了,不然今天晚上我們就睡在這裡,明天一大早再回去!”
燕無雙瞪了一眼唐靈,無奈道:“好吧!趕快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唐靈道:“上了牀再說了!嘻嘻!”
……
清晨,瞻園的一縷陽光照在歐陽小蝶的額頭上,歐陽小蝶睜眼,伸了伸懶腰,下牀,習慣性走向妝臺,那個有著可以照見自己容貌的鏡子的妝臺。
妝臺上的鏡子被人蒙上了一塊淡綠色的綿綢布,歐陽小蝶猛地退後一步,只聽嗵的一聲撞在了一張黑檀木椅子上,那張椅子咕嚕嚕地在地上滾動了二三下,歐陽小蝶這纔想起了昨天所發生的事。雙手不由得顫巍巍地向自己的臉緩緩摸去,手未及臉,手已老,映在眼簾。咬了咬牙,歐陽小蝶一步一步走至妝臺前,伸手一扯那塊綿綢布,同時閉眼,可是她現在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心中的那股勇氣在瞬間蕩然無存。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清脆的三長一短的敲門聲。
她當然知道敲這三長一短敲門聲的是任飄萍,因爲八年前任飄萍每每約她出去玩時就是這麼敲的,可是如今她的心中沒有當初的那種欣喜若狂,她不知道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如何以曾經青春美麗而今卻蒼老醜陋的臉去面對任飄萍。
歐陽小蝶猶豫彷徨中,聽到隔壁歐陽小蝶房中椅子倒地聲音的任飄萍衣衫不整地敲了門之後,等待中。歐陽小蝶從未象現在這樣覺得可以遮擋醜陋的黑夜竟似如此可愛,任飄萍從未覺得等待竟是如此的難熬,儘管他知道痛苦最長,快樂最短。
歐陽小蝶還在猶疑,任飄萍卻已是等待不及,右掌微微用力,震斷門閂。
門,大開。光明更盛,隨著任飄萍涌入的光明直刺歐陽小蝶的緊緊閉合的佈滿皺紋的眼皮。任飄萍已經在問:“怎麼了,小蝶?”條件反射下,歐陽小蝶眼皮甫一撩開,任飄萍滿臉擔憂驚慌的模樣和鏡子裡自己鶴髮雞皮的容顏一同印在她淡淡褐色的驚懼的眼睛裡。
任飄萍但聞歐陽小蝶發出一聲驚叫,但見歐陽小蝶手中那塊淡綠色的綿綢布忽地蒙在她自己的頭上,猛地轉身冷冷道:“你出去!”眼角餘光觸及妝臺上鏡子的任飄萍頓悟,卻是無法接受歐陽小蝶冷冷的這句話,心中涼意直沁心底,苦笑道:“容顏易老,白髮難除,你若是真的很在意這個,那你心中的我豈不是好色之徒一個!”
說完那句話的歐陽小蝶當即便後悔不已,此刻又聞任飄萍這番話,急道:“對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說著雙肩翕動,聲音已是哽咽。
心疼,任飄萍忽然撇開所有的以往自己多少有些在意的禮教世俗,一個箭步衝到歐陽小蝶身後,一把攬住歐陽小蝶的腰,緊緊??谥袦厍榈溃骸靶〉?!”
此刻,唐靈和燕無雙正自邁步向歐陽小蝶的廂房走來,唐靈的手中拿著一頂蒙著黑紗的斗篷,這是唐靈二人一大早就敲開雜鋪店的門特意爲歐陽小蝶買來的。
歐陽小蝶只覺一種踏實安全之極的暖流自任飄萍的雙手和緊貼在自己後背箭頭的任飄萍的身體電閃雷鳴般涌來,當即淚已橫流,泣不成聲道:“我這逃避容易嗎?”
許是太過投入,當唐靈和燕無雙站在門外目睹耳聞這一切時,任飄萍和歐陽小蝶卻是渾然不覺。
蒼老並不能阻擋歐陽小蝶身上淡淡的蘭花香味,任飄萍貪婪地呼吸著,道:“我懂,所以我在等。”
燕無雙此刻不禁心道:歐陽小蝶在逃避任飄萍的愛,而任飄萍卻在逃避自己的愛,歐陽小蝶逃避任飄萍的愛是因爲歐陽小蝶深愛著任飄萍,那麼任飄萍逃避自己的愛是什麼呢?愛需要逃避嗎?
歐陽小蝶情緒依然很激動,道:“不,你不懂!你知道嗎?八年前端午節……”
任飄萍當然不會忘記八年前那個端午節歐陽小蝶送給自己的那個香包上的那句話: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所以任飄萍忽然也變得很激動,截口道:“不要說!”
歐陽小蝶道:“爲什麼?爲什麼不要說?我知道我違背了自己的誓言,你等了八年,我逃避了八年,這八年來我在逃避所有的人,包括父親,包括妹妹,包括趙宏雲,包括屏兒,……”說至此,歐陽小蝶一頓,眼前似是已經浮現出屏兒那可愛的笑臉,而任飄萍當然不會忘記那個拿著自己修好的風箏滿臉笑容的屏兒,卻是不解道:“屏兒?”
歐陽小蝶道:“對,屏兒!你忘了嗎?八年前端午節之前的那個晚上了嗎?!你不覺得屏兒長得很像你嗎?!”
任飄萍稍顯消瘦的身軀猛地一震,只覺一個晴天霹靂當頭襲來,脫口道:“你說什麼?!你說屏兒是我們的女兒?!”
燕無雙和唐靈同時看向對方,四個‘驚’字在二人四目相觸的那一霎那放至最大。
歐陽小蝶不語,任飄萍驚喜慌亂之際,雙手猛地一轉歐陽小蝶腰肢,道:“小蝶,這是真的嗎?!你怎麼不早說?”
淡綠色的綿綢布捂著臉的歐陽小蝶的一雙眼已是觸及此刻像木頭一般矗立在門口的燕無雙和唐靈,歐陽小蝶驚,唐靈和燕無雙已是尷尬之極,唐靈小聲囁嚅道:“我們……我們……我們不是有意的……”說著一伸手,道:“我們是給姐姐你送這個來的……”
任飄萍同時轉首,茫然不知所措。
燕無雙似是緩過神,展顏笑道:“恭喜任公子,看把你高興得都說不出話了!”復又道:“歐陽姐姐,把心中的話說出來不是很好嗎?這麼多年了,你們都受了那麼多的苦!該是收穫的時候了!”
歐陽小蝶不知該說些什麼,不點頭也不搖頭,看向任飄萍。任飄萍忽然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麼不知所以然,當下只是擠出一絲淡笑,走至唐靈身親接過那頂斗篷,道:“多謝!”轉過身又遞給歐陽小蝶。
歐陽小蝶望著斗篷,又觸及淡綠色的綿綢布,對著唐靈深深一望,道:“鏡子是你蒙上的?”唐林低著的頭輕聲道:“是!”歐陽小蝶道:“你真是個心細善良的人,多謝唐姑娘!”
就在這時,從房外傳來一個聲音道:“你們一大早在這兒開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