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紫雲(yún)撞的人,衣,炭紅,臉,健康陽光,正是燕雲(yún)天。
燕雲(yún)天道:“把人撞了,你還這麼兇!”
紫雲(yún)卻是不依不饒道:“你不要避重就輕,誰給你的權力可以島上來的?”
燕雲(yún)天怒道:“你就是升職到玉鳳堂也無權干涉燕爺我的事,更何況你們到來之前這個島就是我的,是我燕雲(yún)天的,我還沒說你們是鵲巢鳩佔呢!”
這時玉芙蓉笑道:“雲(yún)天,回來了,回來就好,爺爺和我一直很是牽掛你的。”
燕雲(yún)天冷冷道:“謝!”
紫雲(yún)似是被燕雲(yún)天的氣勢所懾,這才緩過神來,說道:“難怪呢?原來你不歡迎我們,負氣離家出走的是因爲這個,好啊,姐姐,我們這就走,免得有人說我們鵲巢鳩佔。”
玉芙蓉靜靜地看著燕雲(yún)天,輕聲問道:“雲(yún)天,真的是這樣嗎?”
燕雲(yún)天說出那句話就已經後悔了,現(xiàn)在又被玉芙蓉這樣一問,著實是不知如何回答。今日原本想一大早來這裡散散心,最近有太多太多的煩心事,而以往每當有煩心事的時候,他都會習慣性的來到這裡,尤其是島上東南角的那個‘朱雀亭’,在他的心裡,那裡是天堂,是他自己一個人的天堂,那朱雀亭裡有他的悲喜,有他的憂愁,有他的思念,有他的秘密,當然也有他的煩惱,有他的一切一起。
是以燕雲(yún)天此刻紅衣一閃,人已是直向島上東南方向掠去。
燕雲(yún)天這一去留給玉芙蓉和紫雲(yún)的卻是不盡的迷惑。兩人相視一望,兩道身形掠起,尾隨燕雲(yún)天而去。
現(xiàn)在,燕雲(yún)天正站在朱雀亭裡。
那朱雀亭重檐攢尖頂,覆藍色竹節(jié)琉璃瓦,硃紅色立柱,額仿、雀替、和藻井所使彩繪顏色亮麗而尊貴,望之令人陡生敬重。
這個朱雀亭玉芙蓉和紫雲(yún)已是來過很多次了,二人很喜歡這裡的景色,這亭子正處於‘月亮’的彎彎的一頭,腳下就是月亮湖,舉目望去,黃的沙丘、藍的天空、綠的湖水已是構成一個騰格裡沙漠中真正的天堂。
而這也是燕雲(yún)天的天堂,他現(xiàn)在就在舉目凝望,但望見的卻不是天堂,望見的是任飄萍特有的睿智憂鬱,常小雨的放蕩不羈和幽默,歐陽紫的嫵媚牽魂,筱矝的麗質脫俗,當然還有爺爺?shù)臐M眼愛憐和責備,更有二公子的陰險和獰笑……
玉芙蓉看著燕雲(yún)天亭子中的背影,似乎這纔有那麼一些瞭解,她和紫雲(yún)已是於無意間闖進了一個人的心靈的託付之處,一個人心中的天堂,一個不能爲外人所觸及的天堂,難怪自己剛到月亮湖的那一天,爺爺對門人屬下介紹自己,並封自己爲燕趙三十六騎中的一員且把這座島賜予自己時,燕雲(yún)天甩頭就走,便再也沒有回來。
也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天堂,而這個天堂在現(xiàn)實生活中都會有一個託付之處,也許只是一卷書中夾著的一片褪了色的楓葉,也許是一個自己精心刺繡而成的荷包,也許是自己經常獨自一人去的一片樹林……
人總有脆弱的時候,而這個天堂便是最好的藏身之處,可以讓所有的人都看不見自己,在天堂裡,自己纔是真正的自己,一個永遠不爲外人所知道的自己。
而誰也不能動這個天堂。
紫雲(yún)也許不能像玉芙蓉那樣有深刻的感悟,但仍然可以感受得到,所以紫雲(yún)輕聲道:“姐姐,我們還是走吧!”
玉芙蓉點頭,二人正欲離去,卻是聽到燕雲(yún)天的聲音,有些猶豫,也有些憂鬱的聲音:“姐……姐,無雙姐……來了就來了,還是一起坐一會兒吧!”
玉芙蓉心頭似是一震,身形隨之便釘在了那裡,再也邁步出半步來,這是燕雲(yún)天第一次開口稱她姐姐。
燕雲(yún)天似乎生怕姐姐不能留下來似的,又說了一句話:“無雙姐,你不想知道這次我出去都遇道了什麼事,碰見了什麼人,譬如任大哥和常二哥。”然後燕雲(yún)天就在笑。
玉芙蓉還沒有說話,紫雲(yún)已是轉過身,興奮道:“你說什麼?你碰到任大哥和常大哥了?”
玉芙蓉也轉過身,紫雲(yún)已是跑到了燕雲(yún)天的面前。
燕雲(yún)天只是笑不說話。
玉芙蓉姍姍走至朱雀亭中,道:“謝謝你還認我這個姐姐,昨晚你見到爺爺了?”
燕雲(yún)天一愣道:“無雙姐,爲何有此一說?”
玉芙蓉笑道:“你若是沒有見到爺爺?shù)脑挘褪悄愫腿未蟾绯4蟾缫娏嗣嬉参幢貢牢覀冋J識他們。”
燕雲(yún)天道:“難道他們不是來找你們的嗎?”
“就是!姐姐我沒說錯吧,他們果真是來找我們的,你還說未必。”紫雲(yún)已是開心的不得了,在她的心中,常小雨已是向她跑來。
可是玉芙蓉心中卻是在嘆氣,因爲她忽然發(fā)現(xiàn)燕雲(yún)天的笑容背後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狡黠,臉上依舊笑道:“是姐姐想左了,”眼裡見及紫雲(yún)似是又要說話,又怕她說錯什麼話,是以立刻拉著紫雲(yún)的手,佯裝爲亭內頂部的極爲精美的圓形藻井的花紋、圖案所吸引,嘆道:“雲(yún)天,這亭子不知是誰設計建造而成的,居然如此美麗?”
紫雲(yún)被玉芙蓉這麼一打岔,之前倒是未曾細心觀察過,此刻一望之下,但見藻井的井心甚爲寬大敞亮,而井心一朵蓮花雕刻的極爲精緻,其兩側畫作二龍戲珠狀,藻井四周畫十六飛天撒花奏樂,栩栩如生,不禁道:“好美啊!”
燕雲(yún)天笑道:“這種藻井稱作雙龍蓮花藻井,的確很美,一般來說只有在皇室和寺廟纔可以見到。”
玉芙蓉邊看邊說道:“嗯,我說嘛,單就從重檐攢尖頂較單檐攢尖頂更爲尊貴來看便知這朱雀亭非同一般,另外那額仿和雀替之裝飾的圖案也似是非同尋常。”
紫雲(yún)似是不懂,問道:“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我看和尋常寺廟的也沒有什麼不同!”
燕雲(yún)天在笑,說道:“姐姐心細如髮,說說看!”
玉芙蓉道:“這些圖案中四神獸已有的是東青龍、西白虎、北玄武,卻是唯獨沒有南朱雀,而這座亭子卻是被稱做朱雀亭,難道這還不夠奇怪嗎?”
燕雲(yún)天點頭道:“無雙姐說的很對,這個問題我也曾考慮過,但也是苦苦求之沒有答案。”
玉芙蓉已是饒有興致的來到了亭子外的南邊,擡眼望,見兩重檐之間那黑底匾上的三個鎏金大字‘朱雀亭’在湖水反射而出的陽光中發(fā)出奪目的光彩,再細看,已是有些耀眼,問道:“雲(yún)天,那落款上的小字寫的是什麼?”
燕雲(yún)天看也沒看,道:“李昌夏。”
玉芙蓉心中默唸‘李昌夏’三字已是九遍,耳聞紫雲(yún)脆聲道:“姐姐,平日裡都未曾注意到,這四根石柱上寫的什麼呀?”
玉芙蓉應聲,正自看去時,燕雲(yún)天已是吟道:“風殘劍冷金沙漫,月暈花開碧水纏。此去當知千古盡,彼來莫怨九霄寒。”
玉芙蓉雖然看得出這首七絕詩寫的很有氣勢,但還是看不出其中的內在含義,遂又問道:“雲(yún)天,這首詩和朱雀亭之間有什麼聯(lián)繫?”
燕雲(yún)天看著玉芙蓉,笑,道:“我不懂的,任大哥若在這裡,想必能夠看出些門道來。”
玉芙蓉眼生無限遐想,道:“是啊!”
紫雲(yún)立時道:“對了,你是如何遇到他們的?怎麼還兄弟相稱?他們現(xiàn)在在哪兒?”
玉芙蓉笑道:“紫雲(yún),你不能一個接一個問啊,不怕噎著!”
紫雲(yún)道:“不怕,快說!”
燕雲(yún)天道:“好吧,那日我負氣出走,想必你們現(xiàn)在也知道是爲什麼了。我在沙陀那裡遇見他們,自是臭味相投,是以便陪他們一路走來尋找‘傷情花’,用來來治療任大哥所中‘雷鳴掌’的傷……”
玉芙蓉插嘴道:“你是說任大哥來沙漠之前便受傷了?雷鳴掌不是西域崑崙莫青雨的獨門武功嗎?任大哥是如何受傷的?他的傷重嗎?現(xiàn)在可是找到了那傷情花?”
燕雲(yún)天忽然裝出一副極其痛苦的樣子,一邊往回走一邊回頭道:“求你們了,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問題多,一個比一個急,改天你們還是當面問他吧!”說著一溜煙跑了,紫雲(yún)在後邊大聲的喊:“喂……你回來,我還有話問你呢!”
玉芙蓉嘴裡的‘雲(yún)天’二字差一點就出了口,卻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道:“紫雲(yún)!我問你,你不覺得雲(yún)天對我們的態(tài)度變化得有點太快了嗎?”
紫雲(yún)垂頭喪氣道:“那有什麼,畢竟你們是血濃於水!不過真的還是姐姐說中了,他們真的不是來找我們的!”
玉芙蓉還在沉思,紫雲(yún)有氣無力道:“回去吧,我們似乎還沒有洗涑呢!”
玉芙蓉這才伸了伸舌頭,道:“真丟人,趕快了!”
……
月亮湖的西邊是高高的沙丘,其他三面俱是平坦的茫茫沙海,靠近月亮湖的顏色忽地搖身一變,是那一片片的生命的綠。
依著綠的月亮湖的四周圍著一個又一個的氈包,或者稱氈帳或者是蒙古包,是蒙古族牧民居住的一種房子,其製造造和搬遷都很方便,適於牧業(yè)生產和遊牧生活。
蒙古包自匈奴時便有了,通常是白色的,呈圓形尖頂,頂上和四周以一至兩層厚氈覆蓋,四周側壁分成數(shù)塊,每塊高四五尺的樣子,用條木編圍砌蓋。普通蒙古包,頂高一百多尺,圍牆高約五十尺左右,可容納二十人左右,最大的蒙古包面積足有六千平方米,至少可容納五百人,遠遠望去,就如同一座城堡一樣。
這樣巨大的蒙古包當然不常見了,可是現(xiàn)在在這美麗的月亮湖的周圍卻至少有這樣大小的蒙古包六個,其餘小一些的蒙古包則不下百餘個。
在這衆(zhòng)多的蒙古包當中,月亮湖的東邊,一座並不是很大的蒙古包裡,坐著兩個人:燕趙和燕雲(yún)天。
蒙古包內陳設極爲簡單,氈帳的內壁上掛著一些弓、箭、刀、槍之類的武器,還有一些獸皮之類的東西,十三把紅柳木製成的一般模樣的太師椅齊刷刷地把蒙古包在裡邊圍成了一圈,面朝正南的那把椅子上此刻坐著一臉陰沉的燕趙,燕趙今日身著一襲金絲鑲邊的黑色大氅,在他的背後立著一巨大的圓弧形屏風,上書四個大字:積漸爲雄。
燕雲(yún)天似乎剛到不久的樣子,喝了一口水,道:“爺爺,孫兒看來,無雙姐姐他們似乎並不是很清楚任飄萍的到來,所以……”
燕趙眉未動,‘嗯’了一聲道:“所以無雙是壓根兒就不知道任飄萍此次來到大漠的意圖?”
燕雲(yún)天道:“就算知道也是和我們一樣,憑空猜而已,至少我們還在小心的求證中,只不過無雙姐姐玲瓏剔透,不似紫雲(yún)那丫頭那般簡單。”
燕趙嘆道:“爺爺對不起無雙啊,真的不希望將來……哎!但願任飄萍這小子不是來壞爺爺大事的!”
燕雲(yún)天忽然有所思的問道:“爺爺,昨夜您說任飄萍的武功不在孫兒之下,不知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