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夜市,花燈如晝。
古詩有云:陶令門前四五樹,亞夫營裡百千條。何似東都正二月,黃金枝映洛陽橋。
李經亙牽著兩匹小馬駒走在前頭,邊走邊道:“古來利與名,俱在洛陽城。”
賀鶴心想:原來李經亙不是文盲啊。
他還以爲當兵的都是文盲呢,像李經亙這樣的還會吟詩的,不得了。
李經亙牽著這兩匹毛色雪白的小馬駒走著,時不時還回頭看賀鶴一眼,眼睛亮晶晶的。
蘇箜篌覺得苗頭不對了,他把賀鶴拉到一邊,小聲問道:“鶴兒,李經亙是不是……”
賀鶴:“不是。”
蘇箜篌有點委屈:“我還沒有說完呢。”
賀鶴:“就算是用膝蓋想也知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想多了?!?
蘇箜篌不服氣:“我怎麼會想多了,你不要小看了我。”
賀鶴翻了個白眼。
李經亙的裡飛沙生下的兩匹小馬駒,一匹叫裡裡,母的;一匹叫飛飛,公的。
它們的媽叫沙沙,這讓賀鶴有了一種莫名的微妙感覺。
看見賀鶴眼神緊盯著兩匹小馬駒,李經亙清清嗓子,又道:“穆王八駿天馬駒,日行萬里速如飛。”
賀鶴:“……”
蘇箜篌:“……”
李經亙背完了詩,還看著賀鶴,表情如同等待老師誇獎的小學生。
賀鶴:“……”
賀鶴指著前方的花燈街,李經亙幾乎是條件發射地張嘴就來:“花下燈前出畫裾,衣香一路暗氤氳。”
賀鶴整個人都不好了。
蘇箜篌嘴角一抽,問道:“李統領,你究竟是背了多少……”
李經亙有點不好意思:“我發現我挺喜歡一個人的?!?
蘇箜篌不明白爲什麼李經亙答非所問,他下意識地抱緊了賀鶴的胳膊。
賀鶴嘴角一抽:“尼瑪,該不會真的……”
李經亙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兩個神經病的異常,他接著說道:“副統領說,讀得書多、文學素養高,可能更討人喜歡?!?
他們天策府副統領是個女的,一個人能扛三大筐馬草。
“你分明不喜歡讀書?!碧K箜篌小聲說道。
賀鶴白了他一眼:“都說了不是在說了我了,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蘇箜篌“哦”了一聲。
不遠處,猜燈謎的,放天燈的,人羣中一片熱鬧歡樂。
但是這一種平和、溫煦的景象很快就被打破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女聲的尖叫聲。
接著,那一頭忽然喧鬧了起來。
並不是平日裡集市上的那種喧鬧,這一種,夾雜了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聲,讓人感到不安。
賀鶴與蘇箜篌還沒有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李經亙的眉頭皺了起來。
一隊穿著金甲的士兵騎著高頭大馬,從花市上奔馳過來,人們尖叫著躲避這一隊士兵,只是畜牲怎麼會知道憐惜花朵,花市上的鮮花被馬蹄踐踏地亂七八糟,地上全是一片殘花敗葉。
馬背上的士兵們似乎完全不覺得他們的所作所爲是多麼的令人髮指,爲首的一個領隊模樣的還用馬鞭指著一地的殘紅大笑道:“弟兄們,這是不是‘踏花歸去馬蹄香’,哈哈哈哈,誰說咱們當兵的不解風情,今天咱們也風雅一回?!?
賀鶴心想,只怕你的踏花,是踐踏的踏。
蘇箜篌更是不屑:“就這樣的敗類,還敢自稱風雅?!?
“那是神策軍。”李經亙嘆了口氣。
這一支隊伍,無論是賀鶴還是蘇箜篌都不陌生。
“神策軍原本在西南戍守邊疆,只是新帝爲了打壓天策府,將他們調入京畿,成爲自己的專屬部隊,深受陛下寵信,神策軍囂張跋扈,也是有原因的。”
李經亙說到這裡,長長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裡裡光滑的馬背,不知道是在感嘆神策軍的囂張跋扈,還是感嘆天策府的沒落。
看他這副樣子,賀鶴心裡也跟著沉重起來。
那一隊神策軍爲首的那人似乎看見了李經亙,策馬就朝著這邊奔了過來。
“李統領?!彼隈R上,也不下馬,陰陽怪氣地喊了一聲。
“魏統領。”李經亙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答道。
那人看了看李經亙,又看到了他身後牽著的兩匹小馬駒,大笑起來:“你這是做什麼,賣馬嗎,原來聽說白天你們在洛陽大街上賣馬草是真的,哈哈哈哈天策府竟然落魄至此,統領竟然要靠販賣馬草馬駒過日子麼!”
他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跟在他身後的神策士兵都鬨堂大笑起來。
他這樣羞辱李經亙,李經亙卻不以爲然,他點點頭:“既然沒事,那就告辭了?!?
他表情非常平淡。
魏姓統領見撩撥他不成,“哼”了一聲。
李經亙又說:“你的部下踏壞了人家的花,記得賠銀子?!?
魏姓統領大笑道:“你以爲我們神策軍是你們天策府嗎,老子有的是銀子!”
李經亙冷眼看著他。
他又說:“但是老子就是……不賠。”
……
就連賀鶴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了。
這位統領請問你是猴子派來的弱智嗎?
李經亙顯然也覺得他是弱智,理都不想理他,牽了馬轉身就走,賀鶴與蘇箜篌連忙跟著他。
但是沒想到的是,那個魏姓統領一看他們要走,連忙翻身下馬,射手就要去抓賀鶴的肩膀。
蘇箜篌眼疾手快,“刷”地一聲拔出幽月亂花劍,在那人手上重重敲了一下,下手太重,那人清楚地聽見自己手骨“咔嚓”一聲。
他“嗷”地一聲慘叫,痛得倒在地上一手捂住被打的那一隻手。
李經亙剛要轉身回來,賀鶴卻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過來。
蘇箜篌與賀鶴二人眼一對,當即知道了對方打什麼主意。
蘇箜篌大聲道:“虧你還是守衛京畿的神策軍統領,我媳婦的主意你也敢打?”
說著,蘇箜篌惡狠狠地一腳踩在了魏姓統領的臉上。
蘇箜篌自然是絕頂高手,這一腳下去,是用了幾分內力,那人痛得齜牙咧嘴,感覺自己的鼻子都要斷了,掙扎著說道:“……你……你敢打……我,老子……老子是……神策……軍……統領……”
“天哪,你說你是神策軍統領啊?”賀鶴也踩了他兩腳,故意大聲叫道:“你說你是神策軍統領我就信?欺負我們從西域來嗎?我們聽說神策軍機智勇敢鞠躬盡瘁爲人民服務,你這種在街上破壞公共財產,調AA戲良家少男的渣滓竟敢說自己是神策軍?你肯定是假冒的!”
說著,賀鶴讓蘇箜篌移開腳,自己抓起那人擡起拳頭就揍,把丐幫門派技能重新演示了一遍,把對方打成了豬頭,一口牙全碎了,兩隻眼睛都是熊貓眼,估計回家他媽都嚇得能認不出他爹。
其他的神策軍官簡直嚇得驚呆了,正要上前阻止,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來一個雞蛋,吧唧一聲砸在腦門上。
“他們是假的神策軍!”人羣中有人這麼喊的,“打死他們!”
頓時,無數雞蛋、石塊、馬糞、點燃的炮仗朝著那一羣神策軍飛了過來。
人羣一片混亂。
賀鶴趁亂又大叫道:“他們肯定偷了神策軍的鎧甲啊,我們要扒了!”
開玩笑,穿著那麼厚的鎧甲,被扔東西怎麼會疼呢?
“對,我們要扒了!”人羣一片應和聲。
“扒衣服扒衣服!”
不管男女老少,一起衝了過來,整個夜市一瞬間如同春運火車站,人如潮涌。
賀鶴一邊扔雞蛋,一邊點燃炮仗扔過去,一邊喊道:“加油啊,這些人竟敢冒充我們可敬的神策軍!打死他們!”
神策這幫人顯然在民間積怨已久,人民羣衆抓緊時機,逮住就揍,基本是不想留活口的,正盡興時,賀鶴的手腕突然被拉住,回頭一看,正是蘇箜篌那張好看到過分的臉。
蘇箜篌對他微微一笑,抓住他的手腕就跑。
賀鶴也不多想,拔腿就跟著他跑,二人一路從夜市跑到偏僻郊外,累的氣喘吁吁。
但二人累歸累,對視一眼,又都笑起來了。
蘇箜篌摟著賀鶴,湊過去捕捉到賀鶴的嘴脣,脣齒相抵,舌頭如小蛇一般靈活地撬開賀鶴的牙齒打開他的口腔,與他的舌糾纏在一起。
這個吻並不溫柔,卻也不粗暴,賀鶴情不自禁攬住蘇箜篌的腰,與他激烈迴應。
兩人吻得氣喘吁吁,渾身燥熱,這才停了下來。
二人對視一眼,又一起笑了起來。
“你太不可思議了?!碧K箜篌說,“鶴兒,你總是給人驚喜。”
那當然。賀鶴想,我是個現代人,思維模式與你們一點也不一樣呢。
又想,要是蘇箜篌是現代人,又是自己家鄉的人,估計現在一定跳著說:“鶴兒你真靈的。”
蘇箜篌將賀鶴摟在懷裡,癡癡地看著賀鶴,不一會兒,又覺得心頭那種酥□□癢的感覺又被撩撥起來了,他低下頭,又與賀鶴糾纏在一起。
“鶴兒……”他低喊著賀鶴,呢喃道:“鶴兒……鶴兒……我想要你……”
色令智昏,賀鶴整個人都有點意亂情迷,他擡起頭,伸手勾住蘇箜篌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蘇箜篌的手溫熱,有點乾燥,與自己肌膚接觸,惹得自己的肌膚起了一層細慄。
感覺很奇妙,又有些顫慄……
難道自己的第一次就要獻給這一片寬廣的大草地麼。
賀鶴忍不住捂臉,不敢去看蘇箜篌那張好看到過分的臉,這張臉此刻也染上了紅暈,賀鶴看了,心笙盪漾。
賀鶴與蘇箜篌都覺得自己第一次就要交代在洛陽郊外這一片綠樹成蔭的小樹林裡了,蘇箜篌還覺得挺激動,天爲被地爲席,也許還有小動物在窺視……賀鶴也很激動,自己做了二十年的魔法師,終於要畢業了。
可惜正所謂一對野鴛鴦,逼死天下單身狗,天公不作美。
就當二人無比激動地認爲自己今天就要擺脫魔法師生涯的時候,只聽“刷”地一聲,一道彎刀,穿過林間,帶著肅殺凜冽之意,插在賀鶴與蘇箜篌的面前。
賀鶴:“……”
蘇箜篌:“……”
“實在是抱歉,”林間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擾二位的雅興了?!?
賀鶴:“……”
蘇箜篌:“……”
蘇箜篌露出了真面目,無比不耐煩地用霸道總裁的語氣說道:“既然你知道了,還不趕快滾。”
可惡,這個人最好別出來,不然老子砍死他。
“抱歉,有事想要請教一下二位,”那人又說了一聲,“所以我暫時還不能滾。”
賀鶴:“……”
蘇箜篌:“……”
看來註定是不能在今天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