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周圍是死一般的沉寂,好象所有的聲音都被吞噬在這一片未知的地下迷宮裡。我不知道是否是因爲身處地下的原因還是月影族的建築物有著特別好的隔音效果,這一片理應是所有族人居住的宮殿裡竟然是如此悄無聲息的可怕。
打開門,走廊上的白色光線熾烈的刺人眼球,可是,卻比黑暗來得更讓人心慌意亂。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盡在眼底,可又似乎全都是虛幻的。
吞了吞口水,我有點不情願的跟在了李海的後面,前面的李海正邊走邊望牆上貼著符紙,說是爲了能夠找到回來的路,順便還能測試一下這裡有沒有怨氣。奇怪的是這些符紙雖然沒有變成黑色,但只要一貼上牆壁就開始顫抖個不停,好象這牆壁也在顫抖著一樣,可事實上這些牆壁明明都是靜止不動的。這些無風自動的黃色符紙,構成了一個奇怪又玄奇的畫面,我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李海,你確定會找到什麼嗎?”我邊說邊掏了掏耳朵,不知怎的,耳朵裡好象是進水的感覺,聽到自己的說話聲也是嗡嗡的。
“別急啊,不試一下怎麼知道可不可以?”李海一面賣力地繼續貼著他的符紙一面回答我。
“這些符紙怎麼會自己動?”我看了一眼身旁如中了瘍癲風一樣顫抖不停的符紙,問。
“不清楚。”李海皺了皺眉,回答。
“不會吧,你不清楚?你不是學法術的嗎?”我沒好氣的跟在他後面。
“這種情況我以前從來沒有碰到過,大概是因爲我們現在在月影族的結界裡的緣故吧?!崩詈C銧懫潆y的做了個解釋。哎!我無可奈何的翻了個白眼,這算什麼解釋?看來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哪!
黑色的牆壁上黃色的符紙正不停的顫抖。身處在如此明亮的迷宮走廊裡我已經開始感覺口乾舌燥,煩躁的情緒已經讓我忍受不住這好象永遠也沒有盡頭的摸索。看了看緊閉著的一扇扇門,這也許就是通往其他月影族族人的臥室了,正猶豫著是否要推門而入,就被一眼看穿我打算的李海抓住了。
“你想幹什麼?”
“既然一直找不到線索,索性進去看看啊!”我回答。
“你瘋了,想被他們發現嗎?”李海壓低了聲音,生怕吵醒門裡的他們。
“好了,你別這麼小聲了。他們根本不會發現的,你沒有發覺我們走到現在別說是人了,就連一點人的聲音都沒有聽到嗎?”我有點惱怒的道。
“也許他們都睡下了哪?”李海假設道。
“睡下?難道他們都是同時睡著的嗎?”我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越想越不對勁,整個迷宮就象是一座巨大無比的墳墓一樣安靜的出奇,沒有一點人聲。
“那你也不能進去啊!”李海準備拉著我繼續往前。
“你認爲這麼走下去會有線索嗎?”我問。
“再努力一下吧,實在不行我們再回去好了。”李海拖了拖我的衣服,看他一副不找到線索誓不罷休的樣子,我也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時間在我們的摸索中彷彿走的很快,又彷彿走的很慢,已經忘記了已經這樣在強光下走了多少時間,只覺得眼睛越來越痛,視線也開始模糊起來,雙腳也彷彿被灌了鉛一樣,越來越重。恍惚中,空氣中飄來一種奇怪的味道,好象在哪裡聞過,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了。
搖了搖昏昏欲睡的腦袋,我尋著氣味一步一步的往前邁去,味道的來源是在走廊盡頭的那扇半掩著的門裡傳來的,這是我第一次在這些緊閉著的門裡看到的第一扇開著的門。我的雙腳不聽使喚,快步走了過去,李海也被我拉在了後面,當時我心裡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想看看那門後到底藏了些什麼?
推開門,門裡竟是間非常空曠的昏暗大殿,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無比的,森羅女神的雕像,而就在這座雕像下面,有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的側影,烏黑的長髮無風自動,遮掉了她的臉,我沒有辦法看清楚。
“李海,你快看!”我邊說邊回頭,可讓我吃驚的是,竟然。。。。。沒有李海半個人影!門外只有讓人目眩的白色強光。再回頭,那女子的長髮已經披散了下來,黑色的長髮下我好象看見了一隻血紅的左眼。
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我現在開始後悔怎麼剛纔就沒有讓李海給我幾張驅鬼的符紙防身哪?
“又見面了?!迸佑挠牡穆曇粼诳諘绲拇蟮钛e傳來了一陣陣的迴音。
又見面?我狐疑的仔細看了看那張隱藏在黑髮下的臉,這。。。。不是月姬,不,又或者說是月娃?
“你是月姬還是月娃?”我小心的試探著。
“看來你的記性不錯啊,林逍。我是月姬?!痹录н呎f邊撥弄了一下臉上的長髮,樣子極爲嫵媚,眼帶秋水臉帶芙蓉,那嬌柔不堪的身體彷彿沒有骨頭一樣的向我這裡扭走了過來。
“如果你碰到一個鬼你會這麼快就把它給忘了嗎?”我握緊了雙手,手心裡已經一片粘膩。
“呵呵,沒想到這個時候你還能開玩笑。”月姬笑了笑,然後道:“那麼,歡迎進入月影族的世界?!?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忙問:“你的族人不都應該全死了嗎?怎麼會全在這裡?還有,你有沒有看見一個戴著死者面具的男人?我的一個朋友被他劫持了。”
“死?”月姬怔怔地望著我,緩緩的道:“何爲生?何爲死?生死的定義又怎是你我能夠下定論的?”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這還需要下定論嗎?”我道。
“生者往往恐懼死,死者往往嚮往生。”月姬幽幽的道。
“我不管生還是死,我現在只想知道我朋友白雲和李海究竟去哪裡了?還有我們怎麼纔可以出去?”我問。
“你的朋友都很安全,你們也可以出去。只要你肯幫我一個忙!”月姬道。
“幫你的忙?我能幫什麼?”我狐疑的問。
“我想讓你救我的族人!”月姬回答。
“救你的族人?”我驚訝的叫道,“他們不都是好好的嗎?”
“好好的?”月姬淒涼的一笑,道:“現在還是好好的,可如果結界消失了,他們就會死了!”
“結界消失?不會吧,李海明明說這個結界的靈力非常強大的??!”我道。
“可靈力遲早會消失的,而且期限就在三天以後!”月姬回答。
“三天以後就會消失?可。。??蔂懯颤N哪?就算如此,我也幫不上忙的啊,我可沒什麼靈力的哦!”我忙道。
“我知道你有的,只要你肯用你們林家的靈魂提煉術就可以辦到!”月姬不容質疑的對我說道。
“又是靈魂提煉術?我只會用一點,根本沒辦法幫你造出象現在這樣的結界來的!”
我按了按腦門,這根本就是強人所難嘛!
“這個法術只要是林家的人就自然會用,這對你們家族的人來說是天性,就象人生下來就會呼吸一樣的!”月姬鼓勵我。
“天性?可你現在碰到的林家人已經退化了,不好意思幫不到你!”我爲難的道。
“不,不,不會的。你一定可以的!”月姬有點情緒激動的抓住了我的衣服,近乎哀求的道:“你難道就忍心眼睜睜的看著這幾千人死在你面前嗎?”
“這。。?!蔽乙粫r語塞的頓住了,是啊,難道我就真的可以眼看著這麼多條人命消失在我眼前嗎?我真的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嗎?就算另外的幾千人對我來說很陌生,可眼前的月姬,還有熱情招待我們的卡桑一家我能對他們的消失無動於衷嗎?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會幫我的是嗎?”月姬眼淚汪汪的看著我,絕望哀傷的眼神通常都是美女最常用的武器,無往而不利。
“我。。。。我想幫你啊,可我無能爲力??!”我有點心軟的道。
“不,你有這個能力的!只要你肯配合!”月姬興奮的道。
“配合?怎麼配合?”我有點新動的問,如果真的可以幫到他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這個民族的確有太多讓人稱奇的地方。
“只要你能配合我的祭天儀式,我就可以召喚出隱藏在你體內的力量,到時候,就可以形成一個新的結界了。”月姬回答。
“用我的力量形成結界?可這不是你們月影族的結界嗎?怎麼到最後反而要藉助他人的力量?還有,關於靈魂提煉術月娃曾經給過我一本書,難道你從來沒有看過嗎?”我好奇的問。
“那本書我有看過,可是寫的太籠統,我根本就無法領悟到其中奧秘。況且,我聽說這個法術只有有林家血脈的人才能用,別人就算有書也是沒有辦法施展的。至於爲什麼要藉助別人的力量。。?!闭f到這裡,月姬感傷的道:“因爲這裡所有的族人現在都只能算活死人,所以,我們沒有辦法象當年我們的祖輩那樣具有超強的法力了?!?
活死人?這不是金庸筆下的逍遙子嗎?我有點愣愣的看了看月姬,問:“什麼叫活死人?”
“你知道嗎?人是有靈魂的?!痹录]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道:“而靈魂則是由靈念和魂魄組成的。靈念是一個人生前所有的記憶和思想,而魂魄則是無意識的。簡單來說,人死後身體裡的靈念和魂魄會分別停留在右眼和左眼裡約一柱香的時間,然後纔會重新聚集在眉心處抽離身體。如果一個人死後,只要在一柱香的時間裡被剜去左眼,那麼暫時停留在那裡的魂魄就會被分離出人的身體,只留下靈念?!?
“只留下靈念?你的意思是。。?!?
“不錯,那就無法重新聚集成靈魂,也就無法重新進入下一個輪迴?!?
“那豈不是永世不得超生?”我驚訝的問,沒想到真的有辦法讓人永世都無法得到解脫的方法。
“是的,所以在我們月影族,除非有滔天的罪過,否則是不會執行剜去左眼的懲罰的!這對一個人來說太殘酷了,永遠都無法離開這個已經死亡的身體,就算這具身體已經腐爛、生蛆、化膿,你也永生永世都要承受被自己的身體拘禁,時時刻刻都要忍受生不如死的劇痛的折磨。”月姬說話的時候眼睛裡彷彿閃過一道兇狠的光芒,可再看的時候又是一副悲傷的神情,難道是我看錯了嗎?
“但是,這個方法也有一個好處,就是隻要當一個人快死的時候,剜去他的左眼,那麼這個人反而會繼續活下來。可代價就是身體已經死亡了,雖然也會腐爛,但是所需的時間會很長,而且忍受的痛苦也會輕一點。”月姬無奈的道。
“難道你把這個方法用在你的族人身上了嗎?”我立刻想到了他們奇怪的裝束還有這如墳墓般的底下宮殿。
“我沒有其它辦法了!你知不知道?”月姬突然掩面而泣起來,柔弱的雙肩不住的抽動著,彷彿正在忍受莫大的悲哀??諝庵型蝗恢皇O铝嗽录鄶嗬m續的抽泣聲,哭的人心也抽痛了起來。好久,她才緩緩的道:“我也知道。。。。知道這個方法不行,可是我。。。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我面前一個個的死去,他們都是我的族人??!我是他們的公主,是他們的女神,我怎麼可以讓他們死卻不救他們?”
“那你沒有想過後果嗎?”我追問,雖然表面上這樣做族人都存活了下來,可這種“活”下來的方式又是幾個人可以承受的哪?
“後果?”月姬淚眼婆娑的擡起頭緊緊的盯著我,一字一句的問:“如果是你的親人快死了,你會選擇讓他們死還是讓他們按照這種方法繼續活下去哪?”
我的親人嗎?我閉起了眼睛,眼前彷彿又浮現了印雪絕美的容顏,如果是你印雪,你會希望我看著你死,還是希望我用這種方法延續你的生命哪?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能活下來,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