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檸歌心軟了，她嘆了口氣：“你別說讓我繼續(xù)留下來的話就成。”
杜嬤嬤道：“一切都看姑娘的。”
嶽檸歌無奈，只能陪著杜嬤嬤喝茶。
杜嬤嬤沏好了香片，意味深長地說道：“姑娘難道不想問我七爺?shù)氖曼N？”
“不必了。”
“那看來，姑娘應(yīng)該是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杜嬤嬤將茶杯端起來。
雖是炎炎夏日，但此刻在天樞院並沒有什麼暖意，反而夾雜著一股子涼風(fēng)，吹的嶽檸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嶽檸歌也將茶杯給端起來，捧在手心裡面，汲取茶水的溫度：“難道他還需要我知道什麼嗎？”
“他很可憐。”
“是可憐，國破家亡之後，還帶著仇恨而活。”嶽檸歌嘆了口氣，“我也說不出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來，我也在復(fù)仇的路上一去不復(fù)返，何必說旁人？”
杜嬤嬤道：“七爺沒多少日子了。”
嶽檸歌點頭：“看得出來。”
“姑娘不想救他？”
“我一介女流，怎麼救？”
她不過隨口一說，杜嬤嬤卻彷彿看到了希望：“七爺身中蠱毒，若是姑娘願意帶七爺去秦國求醫(yī)神救治，他還有希望。”
嶽檸歌涼薄一笑：“那和我有什麼關(guān)係？”
“哦，原來姑娘是無情之人。”杜嬤嬤的臉色有些蒼白，“枉費七爺拖著殘軀還啓動馭獸術(shù)，差了三頭魔怪去救姑娘，沒成想竟然是東郭先生。”
喲呵！
嶽檸歌倒是走眼了，竟沒有想到杜嬤嬤罵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還以爲(wèi)當(dāng)真是想要和她飲個茶，告?zhèn)€別，竟然在這兒等著她呢！
嶽檸歌微微一笑，眼底竟是處之泰然：“他在嵌稷山救我命一名，我將他從地獄拖出來，按理說應(yīng)該是銀貨兩訖的，不過基於江湖道義，我爲(wèi)他殺個人也不算什麼，失手又不是我願意的，他來召喚魔怪而來，也非我所願，他若死了，也並非我所想。杜嬤嬤，我並不是一個你說兩三句話，就可以改變我心思的人。”
“他身中奇毒，那是他的事，我沒有義務(wù)帶他去什麼秦國找醫(yī)神，若是杜嬤嬤想要救他，不如就自己去？”嶽檸歌嘴角微揚(yáng)，在她的心裡，的的確確是不想再和娰尊有什麼交集了。
“看來，老身看錯人了。”杜嬤嬤垂下頭來，就像了無生機(jī)一般，“姑娘，你走罷。”
嶽檸歌還當(dāng)真就站起來了，她垂著眼眸，嘴角噙著笑：“杜嬤嬤，秦國的風(fēng)光好麼？”
杜嬤嬤猛地一擡頭，眼角閃現(xiàn)出淚花來，嚇得嶽檸歌趕緊擺手：“誒誒誒，杜嬤嬤，你別哭，我最怕看到人哭了！我這只是幫自己，並不是說……”
“老身知道，老身知道，姑娘有副菩薩心腸。”杜嬤嬤抹了一把眼角，欣慰笑道，“七爺終於是有希望了。”
她一把年紀(jì)，此去秦國路途遙遠(yuǎn)，指不定就在半路上客死異鄉(xiāng)，她不敢，唯有將希望都放在嶽檸歌身上，她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主子就這麼死去。
主子已經(jīng)受了太多苦了，她不忍心看著他日日夜夜都被蠱蟲毒害。
嶽檸歌道：“這幾日就勞煩杜嬤嬤好好照顧他，等我得空，就帶他去秦國求醫(yī)。”
她不會見死不救。
“勞煩姑娘快些，我怕……”
“不用擔(dān)心，若是有事，我每隔一天就會來瞧瞧他。”嶽檸歌嘆了口氣，忽地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泥潭。
話別了杜嬤嬤，嶽檸歌孤身走出破軍谷，夜色微涼，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嶽檸歌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嶽府，閉眼休息了一陣便是天光。
由於昨夜太過奔波，嶽檸歌天亮了之後才睡熟，等再睜眼的時候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
燕舞伺候了嶽檸歌洗漱：“小姐，今日要去外面湊湊熱鬧麼？”
“什麼事這樣熱鬧？”
“今日一早，楚國的玉珍公主入了城。”
嶽檸歌微不可見地蹙起每天來，今日營淄城想必?zé)狒[的很，只是可惜昨夜就差一點點了。
嶽檸歌道：“她這樣早進(jìn)城，只怕讓禮部和姜即墨都方寸大亂了吧。”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燕舞笑盈盈地爲(wèi)嶽檸歌梳髮，小姐的墨發(fā)如瀑，髮質(zhì)柔軟，“只是聽聞昨夜禤甲軍受了不小的衝擊，傷了好些個士兵，魏將軍的臉色不大好看。”
“你又知道？”
“奴婢這不是八卦來的麼？”燕舞將白玉簪給嶽檸歌戴上，“小姐今日準(zhǔn)備回長公主府麼？”
“不了，我去瞧瞧良緣。”
嶽檸歌和燕舞簡單地用完早膳之後便去了二夫人的院子。
“娘，娘，蟲。”
嶽良緣的嗓子正在復(fù)原中，簡單的一兩個字能夠從她的口中發(fā)出來，二夫人的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嶽良緣看到嶽檸歌走過來，立刻咧嘴笑了起來：“姐，姐。”
“良緣真乖，”嶽檸歌走上前，“三娘最近可算是忙壞了。”
“嫡小姐說的什麼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既然我在嶽府，跟了老爺，這裡就是我的家。”二夫人謙和地說道。
二夫人知道嶽檸歌不爭不搶並不是代表她很膿包，若嶽檸歌是要爭要搶，李滄荷都不是她的對手。
二夫人嘆了口氣，嶽檸歌問：“怎麼了？”
“我在想，若是檸歌小姐早些時候回府上，我家良緣只怕也不會……”說到這兒，二夫人就要落下眼淚來。
大人之間的爭風(fēng)吃醋，卻是連累了孩子。
真不曉得李滄荷那副是什麼心腸，竟然下得去手。
嶽檸歌道：“若我早些時候回來，也是手無縛雞之力。”
二夫人一愣，心知自己說錯了話，不好意思地訕訕一笑：“是我妄言了。”
“三娘，李氏已經(jīng)被我爹休了，我又時常不在府上，這家可就全靠你來做主，你得有當(dāng)家主母的風(fēng)範(fàn)。”嶽檸歌一頂高帽子給二夫人戴上，驚得二夫人都不敢回答“是”或“不是”。
嶽檸歌自然也看出了二夫人的踟躇，笑道：“三娘，我不是李氏，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腸子。”
二夫人尷尬一笑：“我這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嶽檸歌搶白道，“不過三娘放心，只要你不在嶽府興風(fēng)作浪，到底這裡還是由你來話事，我不過一介女子，遲早都是要離開嶽府的。”
她一面這樣說，一面打量著二夫人的臉色，果然對方的臉色顯得有些陰鬱。
二夫人到底還是明白人，她聽出了嶽檸歌的話中之意：“嫡小姐是在告訴我，我膝下也只有一個女兒，等良緣嫁出去之後，我是不是……”
“良緣可以不必嫁的。”嶽檸歌就是要打斷二夫人的這個念頭。
“嫡小姐！”二夫人驚呼起來，“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良緣雖然還小，雖然現(xiàn)在還不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但，但至少她有康復(fù)的機(jī)會，她能夠做個正常人。”
嶽檸歌失笑道：“三娘，你誤會了。”
嶽檸歌看著良緣，後者的小臉正天真地望著她，若是真的要耍一番權(quán)謀，謀奪嶽府的家產(chǎn)，除盡一切對手那都是必須的。可嶽檸歌志不在此。
她牽起良緣的手：“這樣溫柔的姑娘，若是嫁的不好，指不定要吃多少悶虧呢。”
“嫡小姐的意思是？”
嶽檸歌笑道：“等良緣二八年華的時候，我做主，爲(wèi)她擇婿上門。”
嶽府並不算高門大戶，加上現(xiàn)在嶽峰的仕途堪虞，是以嶽良緣和嶽長樂兩個人要嫁個好人家也並不樂觀，更別說讓男子入贅了，可若是嶽檸歌出面，那情況又不一樣了。
現(xiàn)在她和魏越澤的事已經(jīng)鬧得滿城風(fēng)雨，坊間都在傳，當(dāng)初是少將軍鬼迷心竅被嶽府長女勾了魂魄，背棄了嫡女，虧得有魏將軍錚錚男兒挺身而出，加上現(xiàn)在嶽檸歌貴爲(wèi)賢毅縣主，又是長公主的義女，和魏越澤般配的很。
不出意外，嶽檸歌就該是未來的將軍夫人。
這樣的人爲(wèi)嶽良緣擇婿，只怕營淄城很多男子都會慕名而來，入贅什麼的，也不在話下。
若是這樣，那麼她就不用畏懼將來會執(zhí)掌大權(quán)的嶽鶴鳴了，就算嶽峰百年歸老之後，指不定她未來的女婿還能比嶽鶴鳴厲害三分！
二夫人想到這裡，臉上都不由得露出笑意來：“嫡小姐這樣幫我們，我們……”
“三娘不必爲(wèi)了這些小事太過客套，只要好好在看著兄長，不讓他搞出什麼幺蛾子就成。”嶽檸歌剛剛纔提及嶽鶴鳴，就見二夫人的臉色有異，“怎麼了？莫非是兄長……”
“嫡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二夫人臉色慼慼，直到嶽檸歌點頭，她纔對嶽良緣道：“良緣，娘和姐姐有話要說，你自己玩，可好？”
嶽良緣乖巧地點點頭，二夫人往前面走了十餘步，嶽檸歌跟在身後。
等二夫人停下腳步，她又往四周看了看，最後壓低聲音道：“最近大公子不正常。”
嶽檸歌挑眉：“他怎麼了？”
“前段時間他都悶在房間裡面，大概是因爲(wèi)夫人和長小姐的事而閉不出戶，但前天，他竟然早起同老爺用早膳。”
二夫人因爲(wèi)嶽良緣被李滄荷害的啞巴的事耿耿於懷，越發(fā)小心慎重，所以十分緊張嶽鶴鳴的動向，“這幾日，他早出晚歸，我覺得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