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同病相憐

玉紫煙緩緩站起身，白海棠那副痛不欲生的落魄模樣，和之前那傲然淡定的氣質，簡直是判若兩人，玉紫煙盯著她凌亂的髮絲，一時間說不出話裡，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心痛。

“煙兒！唔……”白海棠雙手搭在門框上，呆呆的站了片刻，然後擡步突然衝上前，一把擁住玉紫煙，埋頭在她肩上放肆的大哭了起來。

紫煙微微玉一僵，卻只是溫柔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傳遞著溫柔而堅定的安慰：“海棠，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只有將痛苦發泄出來，讓悲傷隨著淚水一起釋放，心痛纔會有幾絲緩和，傷口才有些許平復吧。

從白寒梅出事，到慌忙逃撤到星月谷，這一路白海棠一聲不吭，只是抱著冰冷僵硬的白寒梅默默流淚，這也是白海棠高冷的性格使然。

衆人一路艱辛，緊張的集體大逃跑，與死神擦肩而過之後，一個個筋疲力盡的尚未緩過勁來，自然還沒有人來得及想到要去安慰她吧！

但是，不管性格如何，悲慟總是要找人傾訴的，白海棠獨自一人憋著苦痛這麼久，想來也是極其的哀慟絕望和無措的，生離死別，是世人都難以獨自承受的殤。

如今玉紫煙專程來看她，而且安慰的話語似乎句句說到了她的心裡，所以，一時間白海棠便也顧不得許多，崩潰的撲倒在她懷中肆意嗚咽哭個痛快。

約莫過了一盞茶功夫，玉紫煙感覺雙腳都有些發麻了，白海棠方纔挪開了身，抹了抹眼淚：“煙兒，謝謝你！”

“進屋再說吧！”她轉身，將地上的食盒拎了起來，牽著白海棠的手進了屋。

“海棠，對不起，都是因爲我們的闖入，才連累的寒梅姑娘喪命。”她怔然的盯著榻上衣裳整齊，似乎睡著了一般安詳的白寒梅，心底真心的涌過一陣愧疚，若不是爲了幫他們，寒梅姑娘也不會這麼年紀輕輕就慘死在烏錐的掌下。

“煙兒，你沒有對不起寒梅，就算你們沒有潛入蝶舞門，我們姐妹倆也是會伺機逃出蝶舞門的，蝶舞門實在太慘無人道了！”

白海棠似乎又恢復了冷然的性格，只是淡淡的望了玉紫煙一眼，但玉紫煙卻能感覺到這淡然的目光與在蝶舞門初見她時，還是有區別的。

那時她那種淡然眸光裡更多的是警惕和防備，而如今卻多了幾分信任和相互依賴。

“該死的烏錐！”白海棠忽又緊緊握住了拳，突然蹦出這麼兩個字來，然後轉臉，眸光望著門外某處，溢出狠厲的光芒：“就算是上天入地，我白海棠也要找到那該死的妖怪，將他碎屍萬段！”

玉紫煙嘆了口氣，烏錐是之狼妖，怕是沒那麼容易被打倒，不過，眼下她前來的主要目的，是讓白海棠先吃點東西，至於擒妖除魔大計，得和慕容軒他們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海棠，你先不要急，不僅僅是烏錐那妖孽，蝶舞門那邪惡殘忍的組織我們也是要一網打盡徹底殲滅的的！”

她握住白海棠的拳，輕輕的一指一指的掰開：“眼下，你該好好的吃些東西，有了氣力，才能報仇！來，先喝點魚湯。”這是她見白海棠沒有去大廳用餐，特地從安墨淵那小砂鍋裡分出來的一小碗，留給她的。

“魚湯？”白海棠轉回視線，喃喃的低語了一聲，凝著玉紫煙手中乳白色的魚湯半晌，然後看了看榻上雙目緊閉的白寒梅，突然便淚如雨下。

“寒梅最愛喝魚湯了！她還躺在那裡，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能吃得下！怎麼能？！”她猛然踉蹌著步子，飛奔到榻前，用力搖晃著白寒梅已然冷硬的身體：“寒梅，你快醒醒，醒醒啊，煙兒公主送了你最愛的魚湯來了，你快起來喝啊，快起來啊！”

白寒梅哪裡會有迴應，白海棠急得擡手狠狠的捶打起自己的心口來：“寒梅，姐姐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姐姐這就隨你一起去吧，黃泉路姐姐也要保護著你！”

白海棠哭著哭著，竟然轉身，一頭往桌角撞去，幸好玉紫煙反應的快，一把抱住她，死死的抱住，這才讓她無法再做出更加激烈的自殘行爲：“海棠，不要這樣！”

這丫頭對自己還真是夠狠，玉紫煙忍不住齜牙咧嘴的一陣痛呼，腹部被她這麼猛烈的一撞，痛得翻江倒海，連胃部都感覺一陣抽經似的，嘴中直冒口水，忍不住嘔了幾下，還好晚上吃的不太多，沒有吐出什麼東西出來。

她不由冒了一身冷汗，適才這一撞，若不是被她及時攔住，白海棠只怕立時斃命，這姐妹兩真是黃泉路上有伴了。

“都是我害了寒梅，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只不過，即便是被玉紫煙抱著，白海棠依舊不放棄尋死念頭，似是又想起了什來，情緒更加激動了幾分，自顧自又開始抽打自己的臉頰來，還不時的死扯自己的頭髮，哽咽不停的自責叨唸著：“若不是我去救他，寒梅也不會死！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怎麼可以對一個只見了一面的男人動心呢？！我該死！”

“海棠！愛一個人沒有錯！沒有錯！”玉紫煙死死的抱住她，縱然白海棠亂揮亂舞的胳膊無意間依舊不斷搗中她的胸腹，令她痛苦難當，她卻仍然緊緊的抱住她不放手，她若是放手，怕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白海棠血濺五步！

但是，懷中的人兒似乎瘋了一般，全然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赴死，掙扎著撕扯著，試圖脫離玉紫煙的懷抱，玉紫煙畢竟也是女兒家，面對這樣歇斯底里瘋狂的人兒，卻也是招架不住，只堅持一會兒，便已經筋疲力盡了。

啪！響亮的巴掌響起，白海棠的臉上立時多了一個清晰的紅掌印，一下子便怔住了，她下意識的捂住臉頰，淚眼汪汪的看著玉紫煙。

“白海棠，你給我冷靜下來！”玉紫煙沒想到自己這一掌會如此之重，不僅僅白海棠的臉頰立時腫了幾分，自己的手掌也是生疼生疼的，想來也是情急之下亂了分寸。

“白海棠，你給我聽好了，想死很容易，用不著選擇這麼血淋淋難堪的死法！我這裡有一粒眨眼倒，吃下去眨眼功夫便斃命，不用撞桌子這麼血腥！”

白海棠愣愣的接過那粒烏黑的藥丸，猶豫了片刻，望了望榻上的白寒梅，然後一閉眼，仰頭毅然決然的往嘴裡送去：“寒梅，你等著姐姐！”

“白海棠，我要鄭重提醒你，若是你死了，白寒梅的仇是沒有人替她報的，你家中年邁的父母親，自然也是無人照顧，若我沒記錯，他們還在等著蝶舞門的解藥吧？！”

捏住藥丸的手就那樣怔住，停在了脣畔，白海棠轉頭，任由淚水無聲的洗刷著臉頰，她慢慢的收回了那粒黑色的藥丸，眸中那熊熊的尋死之意頓時消散無蹤，彷彿從魔魘徹底清醒了過來：“煙兒，謝謝你！”

玉紫煙心下這才鬆了口氣，忍不住上前，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寒梅的死，我們都很難過，但是難過歸難過，接下來的路還很長，無論多苦多難，我們都必須扛起肩頭的責任，堅持一步一步走下去！”

“恩！”白海棠點了點頭，然後推開玉紫煙，主動端起來那碗魚湯，仰頭一飲而盡。

玉紫煙知道，此刻，白海棠的心裡有多麼的自責多麼的痛苦，可是，她卻又必須直起腰背來面對這一切！

默默的坐在對面，玉紫煙看著白海棠沉默的，一邊滴答掉著眼淚，一邊像是填沙坑似的，將她送過來的飯菜，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的，一股腦兒往嘴裡塞，直到掃清盤中所有食物，粒米未剩，才默然放下來筷子。

“海棠，你好好休息吧！明早我安排幾名侍衛大哥，護送你和寒梅回家！”玉紫煙望了一眼榻上的白寒梅，嘆口氣：“你爹孃也應該想見一見寒梅姑娘最後一面吧！”

白海棠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的望著榻上的毫無反應的人兒。

“那我就先走了，海棠，你要挺住！”玉紫煙收拾好碗筷，這才提起食盒，起身，往門外走去。白海棠經過這麼一刺激，想來是徹底想通了，不會再尋死的。

“煙兒！”玉紫煙還沒跨出門去，沉默了好半天的白海棠，突然又開口喚住了她：“那件事，請替我保密！”

玉紫煙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她知道白海棠說的那件事是什麼！忍不住眼角一酸，熱淚滾滾而下，這丫頭實在讓人心疼！

她一定是不願意幽王爺雲簡行知道，她對他一見鍾情，而產生心理負擔，繼而對白寒梅的死心存愧疚。

玉紫煙狠狠的點了點頭，白海棠這丫頭和她還真是同病相憐，都只是一眼，便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淚眼婆娑的擡步，卻發現迎面走來了親密相擁的兩個人，正是幽王爺雲簡行和幽王妃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