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臨終訣別

噗！一聲悶響，一粒灰色小石子不偏不倚打在了雲簡行緊握刀柄的手腕上，力道之大，讓他的手瞬間麻痹。

條件反射鬆開手掌的剎那，鋒利的匕首應聲掉落在地，雲簡行神色黯然的看向慕容軒：“慕容將軍，本王的家事，不勞將軍插手！”

“幽王爺，在下並不想插手王爺的家事，只不過，王爺可曾想過，王爺這一刀下去，自己是輕鬆了、解脫了，可是幽王府上上下下百餘口人怎麼辦？雲浮國沒有了幽王爺這根頂樑柱，前途命運又將如何？！”

“幽王爺難道就不想知道，如今雲浮國情況究竟如何？還有，爲何幽王爺的暗衛都出動了，而且那個排號十三的暗衛還無故喪命艾柯山？！這些，幽王爺當真就一點兒都不關心？！”

雲簡行黯然的眸光不禁更幽深了幾分，他愣愣的怔在那裡，緊蹙的眉偶爾輕輕跳動幾下，陷入了異常爲難的思想鬥爭中。

一番痛苦糾結之後，他方纔調轉視線，默然掃過地上那一抹渾身是傷雙眸緊閉卻面帶笑意的白海棠，最後停在了懷中的奚真身上：“真兒，待海棠姑娘入土爲安之後，本王即刻就帶你回家！”

痛苦黯然的眸光，凝上奚真那絕美的臉龐時，不由泛起了濃濃的溫情和甜蜜。

似乎聽到了心上人的呼喚，一顆晶瑩的淚珠瞬間從奚真的眼角滴落，卻也在這個時候，她的周身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幽光。

星星點點的光芒似一羣歡快螢火蟲，不停的在半空中飛舞著，變幻出不同的色彩。

“真兒，不要走！”這一刻，雲簡行意識到了不妙，人在臨走之前會有回光法照，那麼真兒呢，這炫麗燦爛夢幻般美麗的熒熒光亮，是在提醒他，他的真兒是真的要離開了嗎？！

“真兒，本王求你，不要離開！”心底的絕望瞬間如潮，涌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想要留住她卻又無能爲力，那種無助無力的感覺，讓他第一次覺得，原來身爲雲浮國實際掌權的攝政王爺，他並不是什麼都能掌控的！在生離死別面前，他依然是那樣的渺小那樣的無力！

所有的哀慟和不捨，最終只化成一抹擁抱，他緊緊摟住懷中的人兒，幽暗的眸子忍不住噼啪落下了兩行熱淚。

他這一生，除去母妃過世的時候，流過淚，這是他第二次悲痛的不能自已。

儘管他緊緊抱著她，死也不肯鬆手，可是，他滴血的心卻十分清楚明白，他的真兒已是無力迴天，他什麼都挽回不了，他就要失去他心愛的真兒！

撕心裂肺的悲痛絲毫阻住不了分離的腳步，那熒熒之光初時淡淡微芒，在空中飛舞綻放著五顏六色的光彩，漸漸的，那光亮越發的強烈刺目。

雖然緊緊的緊緊的抱著她，但他還是明顯的感覺到懷中人兒的分量越來越輕，她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淡去。

刺目的光芒似是要綻放完最後的一絲美麗，在一陣極強的光亮之後，那瑩瑩的光點全然消失不見了，連同奚真那美麗的身影一起，消失在衆人的視野。

雲簡行就那樣呆呆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眼眶溼潤的盯著空空的懷抱，一動不動，似乎他的真兒此刻還躺在他懷中……

玉紫煙倒在慕容軒懷中已是泣不成聲，而慕容軒卻擰著眉頭，一言不發，就讓他再沉浸一會兒吧，幻境中的幸福，也是不易。

難捱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雲簡行最終恍然回神似的，捏了捏拳頭，仰頭沖天大吼了一聲：“真兒，不要走！求你！”

那悲痛欲絕的嘶吼，帶著無盡的絕望，深深撞入了慕容軒的耳膜，也震動了他的心。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眼底消失，那是怎樣的一種死心絕望，他十分清楚！

“幽王爺，請節哀！”明知如此的安慰其實無用，但他還是忍不住輕輕拍了拍雲簡行的肩：“讓她活在心裡，她就會一直陪著王爺，直到白頭。”

玉紫煙卻是一怔，透過淚水，癡癡而又心疼的忘了慕容軒一眼。阿軒一定是又想起阿蘿姑娘了吧，所以纔會如此感同身受的難過和痛苦。

雲簡行用力咬了咬牙，又無聲的掉落了一串滾燙的淚珠，此刻任何的安慰言語，對他來說都是廢話連篇，絲毫不能撫慰他心頭慘絕的傷口！

半空中，那光亮消失的地方，忽然閃爍著出現了奚真那絕美的容顏。

“真兒，真兒！”雲簡行激動的追上前去，揮手想抱，那影像卻微微晃了晃，如同水面的倒映被驚擾而起了波瀾，不再清晰。

“真兒！”他無奈的垂下手，滿眼哀傷的盯著那晃動不止的幽光，直到那絕美的容顏再一次清晰分明。

“王爺，真兒多謝王爺這些日子的細心照顧，真兒此生有王爺如此厚愛，死也無憾了！真兒走後，望王爺勿要掛念。”

奚真那雙美麗的眸子，滿是不捨的看著雲簡行，片刻之後又看向地上不省人事的白海棠：“真兒走後，海棠姑娘會代替真兒照顧王爺的，請王爺好好待她，海棠她是個好姑娘，也是王爺此生命定的良人！”

“不，真兒！你在本王心中是誰也替代不了的！你回來，不要走，不要走！”雲簡行幾乎是哀求的癱坐在了地上，黑眸緊緊盯著半空中絕美的容顏，卻不敢再次衝動的去擁抱。

“真兒就是海棠，海棠便是真兒……王爺保重。”奚真擡手，輕輕撫過他那幾乎糾成一線的濃眉，溫柔的拂去了他眼角的淚，眸光再次轉向白海棠時，卻露出了一抹別有深意的淺笑。

縱然再萬般不捨，在雲簡行撕心裂肺的痛呼聲中，奚真絕美的容顏最終還是隨著那一陣幽光消散不見了。

一切就如同一場夢境，奚真就那樣憑空消失了，就好像天地間從來不曾有過她這個人一樣，消失的徹底而乾淨！

命運弄人，即便是有著近千年修行的狐妖，也逃不過命運的捉弄！所以，要惜取眼前人，珍惜眼下所擁有的一切。能與心愛的人相守一天，便恩愛的多守一天，那纔是可以把握得住的最真實幸福！

玉紫煙暗歎了口氣，環住慕容軒腰身的小手不由更緊了幾分。慕容軒似乎也有同樣的感慨，雖然眸光依舊無盡同情的凝住雲簡行那悲痛的身影，但他那雙有力的臂膀，卻無聲的將她擁得更緊。

兀自陪著傷心了一陣，再擡眼時，她看見雲簡行已然起身，腳步彷彿有千斤之重，一步一步艱難而緩慢的往白海棠的方向挪去。

直到白海棠跟前，他頹然跪坐在地上，然後出人意料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雪白的帕子，溫柔的替她擦拭著臉頰上的血漬。

然後，他那修長的手指，慢慢攀上她凌亂不堪的發，一根一根慢條斯理的理著那清幽的髮絲。

最後，他掏出那枚玉佩，那枚奚真曾偷偷要她幫忙，務必設法交到白海棠手中的玉佩，然後解下自己腕間那條纏繞了多年的紅線，將玉佩掛在了她白皙水嫩的頸間。

“海棠姑娘，真兒希望你收下，你便收下吧！本王謝謝你的一片癡心，希望你一路好走！”

他喃喃的低語了一句，然後抱著她輕若無物的身子，徑直往白水村深處行去。他會把她與她的爹孃還有妹妹葬在一起，讓他們一家人地下團圓。

“幽王爺請留步！”一直莫不做聲的寒玦，在雲簡行走出了數米開外後，突然開口喚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