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絲站在門外,默默垂淚。
自幼到大,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傷心難過,就算師兄不理她時,她是傷心,卻沒有生出死的念頭。
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真非她本意。
當(dāng)時她想的很簡單,就是希望紀(jì)陌能來幫妙兒脫離困境,莫要被齊常新欺負(fù)了,卻沒想到事情變得這樣糟糕。
她不敢去面對正在發(fā)生的一切,她真的寧願此刻就死去,如此便不會內(nèi)疚,雖是逃避責(zé)任的想法,雖是懦夫的體現(xiàn),卻是最痛快的解決方法。
“秦絲,進來幫個忙!”沈氏的聲音傳入秦絲耳中。
她忙將眼淚拭了乾淨(jìng),緊抿雙脣進了書房。
沈氏依舊撐著桌子,蒼白的臉色越發(fā)顯得身子單薄。
“秦絲,幫我研墨。”沈氏說道,她的聲音裡透著蒼涼。
她喚秦絲進來的緣故,是擔(dān)心自個兒會撐不住。
不管再怎麼傷心,她都不要在齊正致這混蛋面前表露出來。
她要堅強。
不就是十八年的感情嘛,有什麼割捨不了的?
秦絲看出沈氏的身子在顫慄,忙上前攙了,輕聲說道,“三夫人您今兒累了一天,坐下說話吧。”
她也擔(dān)心沈氏會撐不住倒上,可不能讓齊正致這渣渣看了笑話。
沈氏沒有拒絕,看著秦絲感激的點點頭。
坐下之後,沈氏對齊正致說道,“齊三郎,你既然不願寫,那我便代你寫。秦絲,研磨!”
秦絲輕輕頷首,走到書案前開始研磨。
齊正致見妻子面若寒霜,表情堅定,對他說的那邪一點反應(yīng)也沒,一股無名火騰的在心裡燒了起來。
他一直以爲(wèi)妻子對他忠貞不二。除非他變心了,不然她是絕不會拋下他。
事實卻告訴他,非也!
在妻子心中,他的份量抵不過那個逆女。
他陡然奔到案前。一把抓起秦絲面前的硯臺狠狠摜在地上,咬牙切齒的喊道,“沈卉娘,我告訴你,我不會同意和離的。死都不會同意!”
那方高麗古硯頓時碎成兩塊。
沈氏頓時也拍案而起,“齊三郎,我是給你體面,想著好聚好散,你既然不想要體面,不怕難堪,那我只能去衙署告離。”
她又指著古硯說道,“從今往後,你我二人如同此硯,恩斷義絕。”
齊正致紅著眼睛說道。“沈卉娘,我看錯你了,一直以爲(wèi)你有情有義,行事有禮有分寸,今日方知並非如此,你就因那麼一句話就置我們十八年的夫妻情份於不顧,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對,我是狠心!可我沈卉娘再狠心,也不會去罵自個兒的兒女要遭天譴,那是畜生纔會乾的事!
別對我提夫妻情份。噁心!
你要當(dāng)真顧及我們之間的情份,就該知道妙兒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仇人,你應(yīng)該疼愛她保護她。而不是三番五次傷害她。
齊三郎,事到如今你還不認(rèn)爲(wèi)自個兒有錯,還將錯往旁人身上推,當(dāng)真是死不悔改。這些年,你對我說了多少謊話?你多少回當(dāng)面對我承諾的事,背過身便忘了。這些事你心裡清楚,我也明白。
我們都是大人,不是三兩歲的孩子,都成熟一點,好聚好散。我累了,不想再多說其他,就這樣吧。”沈氏冷笑著說道。
她的情緒已由激動轉(zhuǎn)爲(wèi)平靜,與這種人生氣真是不值得。
齊正致也冷笑了一聲,說道,“卉娘,你既然提起那逆女,我便和你說說她。卉娘你自個兒說說,自從她去年回府至今,她心中可曾拿我當(dāng)過父親,可曾有半點敬重?
卉娘你要知道,我是父,她是女,是她敬我,並非我敬她!對不拿我當(dāng)父親的女兒,我如何去疼她?
還有,在她回來之前,咱們安寧侯府闔府上下和睦溫馨,日子過得很舒心,她回來後呢,咱們府中鬧得雞飛狗跳,沒一樁順心的事兒,我還因她差點兒丟了性命,而蓮兒更是悽慘的死了,她還那麼……”
嘩啦!
“齊正致,你放什麼狗屁,給我住口!”齊正致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貼著面而過,緊接著便是劇烈的聲響。
原是沈氏隨手砸了一個青花瓷瓶。
碎瓷片在齊正致的腳邊打著轉(zhuǎn)轉(zhuǎn),有幾粒落在他的鞋面上。
而沈氏正紅著眼睛瞪他,像只暴怒的猛獸。
他忽然背後發(fā)冷,雙腿發(fā)軟,方纔花瓶若落在他頭上,他豈不是……
沈氏哆嗦著手指指向他,罵道,“齊正致你放心,我不會傷你的,因爲(wèi)你不配,我還怕你的血污了我的手。
齊正致你給我聽好了,安寧侯府有今日這一切,全是你之過,與他人無關(guān),而白蓮母女的死,不僅僅是她們咎由自取,也與你有關(guān),你是親手將她們送上絕路的。
下回你要再敢將這些事情往妙兒身上扯,我絕不饒你!”
白蓮母女一直是沈氏心中的痛,她們差點害了妙兒性命,她們的死本就是咎由自取,誰料齊正致還爲(wèi)她們抱不平,並將責(zé)任推在妙兒身上。
她如何能忍!
剛剛那隻花瓶是準(zhǔn)備砸他的。
可想想,要是真的傷了他,她也會受到刑罰,不值得,她還有妙兒、湛兒呢。
“老三,老三媳婦,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馬氏的聲音陡然傳來。
沈氏掀了掀眼簾,馬氏帶著一衆(zhòng)丫鬟婆子們趕來了。
她眸子瞇了瞇。
明月閣內(nèi)。
齊妙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擡頭往門口張望。
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是擔(dān)心母親和齊正致會起衝突。
竹簾子忽地被人掀起,一道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齊湛。
他一進屋便直奔齊妙身旁,很嚴(yán)肅的問她,“妹妹,聽說你要去燕關(guān),可有此事?”
齊妙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後,才問,“哥哥你身體好些沒?”
齊湛因身體不適。未去松鶴院參加芙蓉的認(rèn)親儀式,故對那邊所發(fā)生的事兒一概不知。
加之雨又下得太大,就連消息都沒有傳去君蘭軒。
還是方纔他自個兒感覺身體舒泰了一些,便去了海棠苑。想對母親說一聲他無事了,省得母親掂記。
誰料一進海棠苑沒見到母親,反而見雲(yún)媽媽帶著丫鬟婆子們忙著收拾行李物事,就像準(zhǔn)備出遠(yuǎn)門的樣子。
他上前一問,才知道母親有可能要帶妹妹去燕關(guān)。
雖然雲(yún)媽媽沒告訴他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兒。可他不是傻子,能感覺出母親和妹妹去燕關(guān)這事有些蹊蹺。
去燕關(guān)不是新,母親會提前告知家人並做準(zhǔn)備,可這回母親既沒有提前準(zhǔn)備,也未告訴他有這事,便忽然決定前去。
他不知道母親去了哪兒,便跑來找齊妙問個清楚。
“我身體已無礙,妹妹你快告訴我,你和母親好好的爲(wèi)何要去燕關(guān)?是外祖那邊出了什麼事兒嗎?”齊湛緊張的問道。
在和齊妙關(guān)係緩和之前,齊湛對沈家人無太多感覺。
自幼到大他統(tǒng)共只去了燕關(guān)一回。都不記得外祖父外祖母長什麼樣子了。
雖然每年沈家都會送好些禮物過來,其中不乏京中都難見到的媳物事,可光見物不睹人,這份感情怎麼也深厚不了。
自從與齊妙關(guān)係親近之後,她常常對他提及外祖父一家子。
說他們對她的好,對他的牽掛和疼愛並不比她少,每回祖父他們得到什麼媳東西,首先要將他的禮物挑出來,然後再讓其他人去挑選。
慢慢的,他對外祖父一家人的感情在加深。並憑著齊妙的描述,他勾勒想像著外祖父的相貌,那一定是極威武神氣的一位慈祥的長輩。
後來羅子青從燕關(guān)給他寫了信,也敘說了外祖父和幾位舅父的神勇。
於是外祖父成了他的偶像。好期待能見到他老人家。
如今得知母親和妹妹要去燕關(guān),他既擔(dān)心是否外祖父那邊出了什麼事,又想著趁機和她們一同前往去拜見外祖父一家。
齊妙忙搖頭,“外祖他們都很好,哥哥請放心,往後哥哥若有空也請多去燕關(guān)走走。我會想念你的。”
話說到這,她忽然傷心起來。
離開安寧侯府,也就離開了哥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除了哥哥,還有容昭郡主,還有婉兒姐姐……
幸好她結(jié)交的朋友不多,不然她真的做不出離開的決定。
“妹妹,你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好像你去了燕關(guān)就不回似的。”齊湛眉頭微微蹙了下,半開玩笑的說道。
他心中莫名的很不安。
齊妙理了理垂在腮旁的碎髮,抿緊雙脣,輕嘆一口氣,然後重重點頭,“哥哥你說得沒錯,我此去便不再回來了。當(dāng)然,也許若干年後有機會,我也會來京城看望哥哥你的。
哥哥你不僅要用功讀書,更要保重自個兒的身體,還要學(xué)會人情世故。以前我總覺得男兒應(yīng)該讀書光耀門楣,如今我卻覺得,其實做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個父親讀了那麼多聖賢之書,可結(jié)果呢?
呵呵……
齊妙在心中苦澀的笑了笑。
她這番話讓齊湛了,他忙追問道,“妹妹,你爲(wèi)何又要去燕關(guān),且還長居不回,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對了,還有娘,娘爲(wèi)何也要去,你們這到底是怎麼了,妹妹你快告訴我原因好不好?”
母親和妹妹是他的親人,他不能失去她們。
齊妙知道,在哥哥的心中父親是好父親,她是恨父親,但並不想破壞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他以後還要隨著父親一起生活呢。
她認(rèn)真斟酌了一下,強笑了笑,說道,“哥哥你彆著急也別擔(dān)心,我在燕關(guān)生活了八年,平心而論,我對燕關(guān)更瞭解也更眷戀。
快一年未見外祖父、外祖母和舅父他們,我特別的思念,這幾日晚上總是夢見他們,我便與娘商議了,想再回去燕關(guān),娘是要去探親,便與我一起前往。”
隻字不提她的離開是與父親有關(guān)。
她和父親之間的關(guān)係,如今是水火不相容,再留在這兒,她真怕自個兒會做出弒父的勾當(dāng)來。
齊湛不疑有它,便道,“外祖一家人對妹妹你好,你去看望他們本就應(yīng)當(dāng),你可小住些時日,但不能長住不回呢。”
“嗯,好好,那我不長住,好吧。”齊妙順著他話裡的意思,點頭答應(yīng)了。
哥哥脾氣也拗,和他堅持下去不是好主意。
齊湛這才鬆了口氣,同時更動了也前去沈家的念頭。
想了想,這件事還是得和母親商量,妹妹做不得主,於是他又說了幾句話後,便離開了明月閣,復(fù)去海棠苑等母親。
只是他還未到海棠苑,卻見一位婆子腳步匆匆迎面而來。
“三少爺,三少爺……”婆子一見到他,便連聲喚道。
“齊媽媽找我何事?”齊湛認(rèn)出這婆子是祖母房中的齊媽媽,便停下腳步,面帶微笑問道。
齊媽媽看著齊湛一臉的雲(yún)淡風(fēng)輕,便知道他什麼事兒都不知曉。
她跺了下腳,急忙說道,“三少爺您趕緊隨老奴走一趟喲,三夫人與三爺二人出事兒了。”
“啊,我爹、娘出了何事?”齊湛一張俊臉頓時血色褪盡。
“他們……他們要和離,老夫人讓老奴來請三少爺去勸勸三夫人。”齊媽媽見四下無人,輕聲說道。
“和……和離……”齊湛如遭雷擊,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就在齊媽媽想著該如何勸慰時,齊湛忽然用力抓了她的胳膊,紅著眼睛問,“齊媽媽……你這是騙我的,是不是?我爹孃向來恩愛,他們怎麼可能要和離,你騙我的,騙我的……”
“三少爺,老奴真希望這是句假話,偏偏那卻是真事啊,否則老奴哪敢說這種話。咱們別耽擱了,老夫人還在等著您呢。”齊媽媽也搖頭嘆氣。
馬氏知道沈氏兒女心重,讓齊湛來勸沈氏。
他可是她的兒子,難道她爲(wèi)了女兒就能拋下兒子不管?
“齊媽媽您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齊湛眼睛通紅通紅的,已有淚光在閃爍。
他忽然明白了,妹妹和母親去燕關(guān),可能就是與和離這件事有關(guān)。
今日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以至於讓母親要提和離這種事?
“三少爺,咱們邊走邊說,好不好?”齊媽媽急得心都要飛出去了。
“好。”齊湛用力的點頭。
一路之上,齊媽媽便將今日事情經(jīng)過大概說了說,包括和離一事的導(dǎo)火索,齊正致那句‘遭天譴’。
聽完齊媽媽所言,齊湛不相信的問她,“齊媽媽,我爹怎麼可能會那樣惡毒的罵妹妹,你弄錯了吧?”
齊媽媽嘆了口氣,搖搖頭。
齊湛緊緊咬了脣瓣,忽然撒腿便往父親的書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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