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下馬,來到一處瓦礫堆前,李昪翻身下馬,刀入土中,揚起帶著些許焦味氣息的碎末。
周圍的侍衛不敢去勸自己的主帥,只能呆呆的看著李昪從土中挖出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這具屍體在土堆中埋得並不深,但被燒的焦黑焦黑,看身形似乎是個女子。
最讓人垂淚的是女子的懷中似乎還有個奇形怪狀燒了個半截的木炭——小孩子總是不禁燒的。
論殺人放火,這一衆漢子誰沒幹過,但屠戮百姓這種事情卻讓他們就好像有口痰卡在咽喉上又難以吐出一般的難受。
女人的牙緊緊的咬著,空洞的眼眶向著天空,衆人彷彿看到那不甘的眼神,聽到了淒厲的慘叫聲,李昪沒有發話,衆人一個個呆若木雞。
也許是這些年在幽州頗爲安定,一路上從幽州到魏州,這一路卻是重新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慘狀,還是不免有點接受不了。
“若被我知道是何人釀造的兵禍,定要剝了那廝的皮,抽了那廝的筋。??”李昪的聲音不高,但言語中傳來的陰狠之色還是讓衆人齊齊打了個寒戰,“定要找出幕後之人。??”
“必誅之!”衆將齊聲應道。
他們的心中也有恨那,雖然不是垂惜百姓,但原因已經不太重要了,素稱悍勇的燕幽漢子那禁得起別人的這般冷眼對待,再加上許久沒有戰士。??憋悶胸中之氣愈盛,如何能夠不咬牙切齒。
“好生葬了。??”李昪小聲的說了一句。
“遵命!”
魏州城下,一批流民亂哄哄地擠在城門處想要進城,但爲城門守衛所阻,一時間婦孺的哭泣聲,士卒的謾罵聲混雜在一起,好不熱鬧。
“大帥。??咱直接混進去嗎?”馬六在身旁小聲的問道。
李昪一擺手,道:“不急。??看天色就快要黃昏了,是時守衛交接之時自有人接應。??”
“哦!”馬六似有所悟。
早在數日前李昪早已派人前往魏州提前打點,幾十在城外待至天色即暗,從城中涌出一隊銀槍明鎧之士卒,城門守衛之人不敢阻攔,因爲這是魏州最爲精銳的銀槍效節軍。
爲首之人朝周圍觀望一陣之後,徑直走到李昪的面前。??道:“幾位可是從青州來的鷹揚商號?”
王郜忙上前一步,拱手道:“正是,敢問這位可是林校尉。??”
林校尉臉上露出神秘一笑,隨即消失不見,朝幾人點了點頭,道:“隨我來,我家大人正在等你們。??”
站在一衆侍衛身後地李昪此時臉上亦是帶著一絲不可見的笑容,這次魏州之行看來有必要動用所有地潛伏力量了。
衆人隨著林校尉進入城中。??經過幾道手續之後,林校尉示意衆人跟上,繞過一道城牆突然轉入了一家大宅之內。
關上門,走入內堂,林逋令手下把守好門戶同李昪等人進入內堂,單膝跪倒在地。??“校長!”
李昪微笑著扶起了地上的林校尉,這林校尉正是他親自挑選的潛伏在魏州的鷹眼內堂成員之一:林逋,也是燕州早期演武堂畢業的‘高才生’,自從入主幽州以來李昪可沒少在上面花功夫。
“幼時,這段時間可幸苦你了。??”
“爲校長效力,是我畢生的榮幸。??”
李昪微笑著搖了搖頭,這軍校教育的後遺癥還真是大,“算了,不用多禮,給我說說如今魏州地情形。??”
“是。??大帥!”林逋頓時神色一正。??站的筆直,“如今魏州表面上十分平靜。??實則暗潮洶涌,尤其是以張彥爲首的銀槍效節都,聽聞樑朝欲分鎮之事,更是羣情激憤,稍有異動,恐將有大亂。??”
“嗯!”李昪點了點頭,“樑朝那邊有何新的動靜?”
“劉鄩屯兵南樂,岌岌而動,王彥章率龍驤軍五百騎以入魏州,現屯金波亭!”
“王鐵槍,王彥章!”李昪咬了咬牙,眼中閃現出一縷精光。
王郜見李昪面色不對,也不由記起當年在東都時的舊事,心中瞭然,此人與己方可謂是世仇了,當年要差點李昪率河北兵從西都轉至東都,李昪讓王彥章損失了數千的兵馬,而李昪也差點沒把命給留在東都。
想到這裡李昪又不由的對朱有貞咬牙切齒起來,要不是有朱有貞的默許,給王彥章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動手。
“大帥,要不要從幽州調兵過來,乾脆一下端了他算了。??”馬六也是當初一路跟著李昪橫衝直闖過來地,這時身上也不由的冒出一股狠勁,恨不得一下就將王彥章碎屍萬段了。
李昪長吸一口氣,搖了搖頭,道:“暫時還不用,戰事一定不能由我方引起,不然一切都只會是便宜了別人,再說還有個李存勖在盯著咱們呢。??”
驀的轉頭問林逋道:“賀德倫如今到哪兒了?”
林逋臉上依舊是一股嚴肅的味道,“稟大帥,賀德倫如今已入牙城中,一切皆在銀槍效節軍的控制之下。??”
“哼!”李昪冷哼了一聲,“這賀德倫還真是不怕死。??”
“大帥,如今我等當如何爲之?”
李昪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沒有回答,反而轉向王郜道:“允直,你以爲當如何?”
王郜凝眉沉思片刻,驀的擡頭道:“引火燒身,驅狼吞虎,再釜底抽薪,如何?”
“引火燒身?”李昪隱約中有點明白了王郜地意思,“你是說主動將李存勖給引出來?那誰爲狼,誰爲虎?”
王郜點了點頭,“主公,以整個佈局看來,魏州越理不清局面對我們越有利,然而一旦局面穩定下來,得利的肯定不是我方,只要保證不讓李存勖出兵即可,當斷則斷,如此不如將整個棋盤攪亂,重新劃分勢力,我方反而可從容控制局勢。??”
“不錯,我撈不到好處,別人也別想撈到,到不如放出消息,說李存勖從潞州出兵了,看看劉鄩作何反應。??”李昪的視線停在了林逋的身上,,“幼時,這次我們不可能調太多的人過來,要把我們所有的潛伏力量都要調動起來了,由你帶隊,有問題沒有。??”
“沒有!”林逋那剛毅的臉上充滿了自信。
再送走林逋之後,李昪又分別接見了幾個魏州城鷹眼外堂的核心成員,吩咐他們緊盯張彥以及各方勢力的動靜,一有分吹草動馬上來報。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天色已經差不多接近黃昏了,他總覺得心裡有點不安,到底那裡出了差錯他一時也找不出來,在林逋的安排下這座宅子地安全應該不成問題,難道是李存勖那邊會有什麼暗招?
李昪搖了搖頭,就算李存勖有什麼暗招他也不怕,只要他不出兵就對自己沒什麼威脅,畢竟他現在也是在暗處。
“轟隆隆!”
外面傳來一陣陣地悶雷聲,李昪推開窗一看,天空中雲層壓的很低很低,是要下雨了。
“喀嚓!”
一道巨大地閃電打在城東的某處,竟然起了火光。
“看來魏州將要有一番解難了啊!”跟在身後的王郜小聲的感嘆著,隨即對李昪道:“主公,神怒無眼,雖有神明護身,未免殃及池魚,還請進屋吧!”
李昪莞爾一笑,這個時代對大自然是十分畏懼的,許多無法解釋的自然現象都歸結爲神怒,或者是什麼大預言術,他自然是不會跟他們解釋這是什麼科學現象,也只好順他的意進得屋去。
猛然間,李昪心中一動,這天賜的現象不拿來利用豈不是浪費了?當初跟楊師厚借兵之時已經玩過這一套麼,想到這裡李昪哈哈大笑起來。
王郜頗絕驚奇,忙問道:“主公何事發笑?”
“你不覺得這和我們當初玩的那套一樣麼?我們要給他加把火了。??”
王郜隨即醒悟過來,亦悠然笑道:“正是,正是!”
“馬上調用城中潛伏的力量,讓他們散播謠言,就說燕幽正興,可比之洛邑之類的,具體的你好好籌劃一下,我們就等著看戲吧,看看張彥到底有沒有值得見面的必要!”
“不如,我們再設計讓張彥和王彥章鬥一鬥如何?”
“甚好,甚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