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客棧。
就是無名客棧。
名字就是無名。
傅紅雪的目光迷惘而散亂,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剛站起,又倒下,他咬著牙,嘴角已流出了白沫,他病了嗎?
卓玉貞看著痛苦的他,忍不住道:“你,病了嗎?”
是啊,病了,這種可怕的病,折磨了他十幾年,這種病發(fā)作的時候,他寧可死,寧可入地獄,他用刀鞘狠狠地抽打著自己,但無用,他突然抽出了刀,一刀刺在了他自己的腿上,刺得好深。
鮮血,還是鮮血。
他恨,他想爬起來,蕭雨在那裡面對著一羣兇神惡煞,可是他,偏偏在這個時候,老毛病,又犯了。
他倒下了,他不停的顫抖,抖得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tuán),卓玉貞忍不住的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走了過去,將他的頭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傅紅雪的身體在顫抖,他倒在卓玉貞的懷裡,忽然有了種奇妙的感覺,她肚子裡的孩子在動,這帶給他一種無比鮮明和強烈的刺激,他的生命無疑也變得更加活躍。
他經(jīng)過了血的洗禮,就像是一隻浴火的鳳凰,他已獲得了第二次新生,他雖痛苦,但他還有感情,這是生命裡最珍貴,最不能缺少的,這就是人生。
傾聽著她肚子裡,那生命的躍動,他忽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和歡愉,一個人活著的真正意義,是什麼?他站了起來,是的,他真的站了起來。
蕭雨靜靜的坐在桌旁,手中拿著孔雀翎,他的眼睛好似遠(yuǎn)山一樣,深遠(yuǎn)而寧靜,他的人卻好似比遠(yuǎn)山更遙遠(yuǎn),似已脫離了這世界,脫離了這紅塵。
蕭雨不敢動,那些人也不敢動。
誰敢動?誰死。
最後的一抹夕陽落下了,可是他的人,仍然坐得筆直,身體裡依然潛伏著一種可怕的力量,他看起來很嚴(yán)肅,令人不由自主的聯(lián)想起,生命,在他的眼裡,也許?不算什麼。
只可惜,這裡的好漢們,也從來不懂得生命的珍貴,從來不在乎生命的消亡。
公孫屠擡了擡手,仰天狂笑道:“你有孔雀翎,我也有,到頭來,我們也是同歸於盡,但我方人多,你卻只有一人。”
蕭雨淡淡的道:“那你爲(wèi)何不試試?”
公孫屠道:“你不怕?”
蕭雨道:“爲(wèi)什麼要怕?天色已晚,我只想找個地方睡覺,可是,等待你的,只有棺材。”
公孫屠的目光飄忽不定,他在猶豫,可忽然,他的嘴角里露出一絲笑意,道:“那麼我們只好在這裡耗了,我們可以輪流吃飯,睡覺,你不行,餓死你。”
蕭雨笑道:“讓你失望了,店裡雖有好酒好菜,但你們誰敢動一動筷子,就得死。”
鬼外婆忽然獰笑道:“我們也用不著再等了,大家併肩子上。”
她光說,卻沒有動,連眼睛都沒有眨。
啪啪,啪啪。
不知道誰在鼓掌。
終於,一個老頭,拿著個旱菸袋,走了進(jìn)來。
看到他,帶著青銅面具的人,皺起了眉,他遲疑著,終於下定了決心,忽然挑起大拇指,道:“好,我們後會有期,退。”
冬夜,窄巷,他們就這樣走著,走到什麼時候爲(wèi)止?
許久,孫老頭道:“蕭雨,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郭嵩陽死了?!?
蕭雨一愣,道:“誰下的手?”
孫老頭道:“上官金虹?!?
蕭雨沉默,只有繼續(xù)的走下去。
良久,蕭雨問道:“什麼時候?”
孫老頭道:“三天前?!?
蕭雨擡起頭,道:“明天是個好日子,希望不要下雪?!?
巷外的街上,燈火通明,也不知爲(wèi)了什麼?一隻只信鴿飛起,飛向了四面八方,若不是要散發(fā)消息,誰也不願停留在這個窄巷裡,現(xiàn)在,他們總算已走了出來。
馬房前的一株孤樹上,已沒有了葉子,一個白衣男子正在月下練劍,想要得到重用,想要得到財富,他必須刻苦,刻苦,再刻苦。
信鴿飛來的時候,他已看出了,一定發(fā)生了大事。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明日午時,金錢幫。”
紙上只有七個字,但這七個字代表了什麼?
只要有心的人,都知道。
生,或死。
馬,駿馬,它的線條,它的生命力,它那勻稱的骨架,它那生動的活力,無一不美。
事有所爲(wèi),有所不爲(wèi),夜裡的馬在奔馳,一匹,還是兩匹?
蕭雨在黑暗中徘徊著,東走走,西逛逛,漫無目的,看樣子,這世上,絕沒有一個比他更悠閒的人了。
突然間,一個人自黑暗中竄了出來,出現(xiàn)在蕭雨的身旁,他好俊的輕功。
蕭雨微笑著,道:“辦好了?”
這個人點點頭,道:“距離比較近的,明天一定會趕到,遠(yuǎn)一些的,大概要兩天後。”
蕭雨道:“有多少人?”
這個人道:“不到八十人?!?
蕭雨擺擺手,這個人又隱藏在了夜色中。
蕭雨喃喃道:“八十人,有點少了?!?
草原,冬天的草原荒草飄散,黃沙飛舞,天空是湛藍(lán)一片,但大地卻是荒蕪的,風(fēng)中偶而的傳來了一兩聲馬嘶,襯得這個荒涼的原野更加的寂寞。
萬馬堂的大廳上,是大廳屋頂?shù)姆可?,忽然有個人在笑:“探花郎真是個很隨和的人,只可惜,世上並不是人人都像探花郎?!?
雲(yún)在天怒喝一聲,道:“什麼人?”
只見一個人,順著房檐滑了進(jìn)來,這一手輕功著實不錯。
馬空羣目光炯炯,道:“飛天蜘蛛?”
飛天蜘蛛笑道:“難得,難得,像我這樣的人,馬大堂主竟然記得,實在是難得?!?
雲(yún)在天一瞪眼,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飛天蜘蛛道:“冬天太冷,我來這裡結(jié)個網(wǎng),找口飯吃。”
雲(yún)在天道:“這裡的飯不好吃,小心冰掉你的牙?!?
飛天蜘蛛道:“你屬狗的,要咬人嗎?”
雲(yún)在天大怒,道:“這裡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飛天蜘蛛剛要說話,門外又傳來了一個聲音,道:“有些狗只會叫,不咬人的?!?
飛天蜘蛛回頭一看,笑道:“你說的,那是死狗?!?
來人穿著嶄新的長袍,腳上卻穿著一雙無底的破鞋,人未到,臭味先至,正是武當(dāng)?shù)臉废壬?
樂先生道:“死狗不會叫,小心他的主人,一刀把你的蜘蛛頭砍下來,那豈不是冤枉得很?”
飛天蜘蛛道:“這裡有好酒可喝,有好菜可吃,就算真的被人砍下了腦袋,我也認(rèn)命了?!?
樂先生進(jìn)屋後,直接蹦到了桌子上,拿起個土豆,咬了一口,道:“有些人殺人,有些人滅門,這有什麼區(qū)別嗎?”
馬空羣道:“閣下,此話何解?”
樂先生道:“殺人的人只殺人,誰若想滅門,纔會留在人家那裡不走,目的就是斬盡殺絕。”
衆(zhòng)人的目光齊唰唰的看向李尋歡。
氣氛越來越緊張,只有李尋歡,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一口一口的喝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