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對我的回答表現(xiàn)出極大的疑惑與詫異，他圓睜著雙目看著我問：“你說的孟老闆，是個銀行行長？”
我趕緊搖頭說：“我現(xiàn)在不在孟老闆哪裡了，我去銀行開車了。”
“你會開車？”我爹狐疑地看我。
我拿出駕駛證說：“我是有本子的人，是個正式司機(jī)。”
我爹就嘆一聲說：“過去你們這行的，叫轎伕，是個力氣活。”
我笑道：“爹，開車不累。”
我爹又嘆口氣說：“這活算不得是個好活，責(zé)任大啊！”
我娘在一邊說：“這天下的事，總得有人去做。我們者兒不讀大學(xué)，給銀行行長開車，未必不是個好事。”
我爹瞪一眼我娘道：“我有說過不是好事嗎？”
我娘就白他一眼道：“我懶得給你說。像你一輩子，累死累活，有出息了？”
我爹叱道：“嫌我沒本事？你跟有本事的人去啊，老子又不攔你。”
眼看著我爹孃就要吵起來，我趕緊攔住他們說：“娘，我爹是個有本事的人。爹啊，我娘要是不要了我們父子，你覺得我們這個家還會存在嗎？”
我爹忿忿不平地嚷道：“沒有就沒有了，老子打一輩子光棍。”
我和娘就笑，我爹端起滿滿的一杯酒仰脖子喝下去，站起身要離開。
我不能讓爹離開啊，我回來是帶著巨大的想法來的，我不能讓爹一走了之。
我試探地說：“爹，要是別人想收我做兒子，你會怎麼想？”
我爹愕然地站住腳，他似乎有所感悟，深深地看我一眼道：“你說這個話，是個什麼意思？”
我假笑著說：“沒意思，我就問問。”
“有什麼好問的？”我爹大聲說：“你是我老王家的孩子，難道你還想丟醜賣德，把個祖宗都不要了？”
他愈來愈疑惑，不安地移動著屁股，把一條凳子弄得嘎吱嘎吱作響。
“我沒有！”我嚴(yán)肅地說：“我是說假設(shè)。假設(shè)別人有這個想法，該怎麼辦？”
我話音未落，我娘接著我話說：“只要過得比現(xiàn)在好，認(rèn)個乾爹也不錯呀。”
“放屁！”我爹暴怒地吼起來，兩隻眼睛瞪得像兩個牛卵。
“你才放屁！”我娘絲毫也不示弱地吼：“頭上戴著個王姓，就天下無敵了？你自己沒出息，還不讓孩子多找一條好路？者兒啊，你聽孃的，只要你能過上好日子，改個姓認(rèn)個乾爹，娘支持你。”
我爹楞了半響，突然抓起桌子上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怒吼道：“我看誰敢！”
我娘也抓起一個碗摔在地上，大聲說：“我就敢。”
我爹和我娘就像兩隻鬥紅了眼的公雞一樣，互相瞪視著對方。
我沒料到會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我起初以爲(wèi)我爹和我娘會保持意見高度一致，我甚至想過，只要出現(xiàn)那樣的局面，我一定會按他們的意見走。
我爹是個習(xí)慣動手的男人，他舉起手就想往我娘身上招呼。
我趕緊站起身，一把抱住我爹說：“爹，爹，我就問問，又不當(dāng)真。你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我爹餘怒未消地吼：“想也不用想的事，敢連祖宗都丟的人，老子不打死他，枉爲(wèi)王家後人了。”
我娘冷笑著哼了一聲。
他們這輩子沒少動過手，一般都是我娘輕輕挨我爹一下，我娘接著就把我爹弄個遍體鱗傷。在我的印象裡，我爹經(jīng)常性的出現(xiàn)脖子上道道抓痕，我娘總是很輕蔑地說：“敢跟老孃打架，找死呀！”
其實(shí)我娘根本不是我爹對手，甚至我爹只要兩根手指頭就能將我娘弄翻。可每次我爹都是鎩羽而歸，還洋洋自得地說：“媽的，老子不打你，上天了。”
我娘沒上天，卻也有自己的一套。每次打完架後，我娘必定會讓著我爹，按我爹的意思走。
這次他們不打架了，只是互相瞪視著，讓我感覺到有些意思。
我把他們都推回到桌子邊坐下，認(rèn)真地說：“爹孃，是有這個事，我現(xiàn)在幫他開車的銀行行長，自己沒生孩子，想讓我過繼給他做兒子。可是我沒答應(yīng)啊！”
我先入爲(wèi)主，這樣我的爹就會高興一點(diǎn)。畢竟作爲(wèi)王家的後代，我還沒給他丟臉。
我爹果然沒繼續(xù)暴怒了，他耐心聽完我說的話，敲著桌子說：“王者，你現(xiàn)在是大人了，十九歲的男人，是漢子了。但老子還得警告你一聲，這樣的事，最好不要想。我老王家再苦再累，養(yǎng)活後代還不算難。”
我連連說是。我娘在一邊不高興地說：“王者啊，你想想啊，你要是做了行長的兒子，還不一步登天了？我覺得這個事可以考慮。”
“考慮個屁！”我爹又要暴怒了，叱道：“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難道我養(yǎng)不活一個兒子？非得送給別人不成？”
“你這算送嗎？你就不想讓兒子過得好一些，難道你願意他跟著你打一輩子石頭？”我娘喋喋不休地責(zé)問，讓我爹垂下頭去。
他良久才擡起頭，暗自嘆息一聲道：“如果你和你孃的想法一樣，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guān)係。”
我爹起身走開了，這次我沒去攔他。我知道想攔也攔不住，我爹是個有想法的人
，他說出來的話，一般都能做到。
我爹的這話明確斷了我的搖擺心態(tài)。他是不能容忍我去做別人兒子的事實(shí)。在他看來，我如果貪圖富貴享受，丟的不是他一個人的臉，我丟的是整個王家祖宗的臉。
我也知道我娘最終會屈服於我爹的意見。如此說來，樑三爺要收我做孫子的事，在我爹孃這裡打了個死結(jié)。
有了這樣的結(jié)局，我反而如釋重負(fù)了。本來我還在搖擺，現(xiàn)在被我爹堅決的表態(tài)徹底扶正了心態(tài)。
下午我爹去石場，他拿出一雙手套扔給我說：“走，跟老子打石頭去。”
我自然不想去，打石頭是件多麼艱苦的活?！不是我不願意吃苦，放眼石場裡那麼多的人，與我年齡相當(dāng)?shù)哪贻p人卻一個都沒有。
我跟著爹去打石頭，我的臉又往哪裡擱？
正在猶豫著，茍麻子的爹一頭闖了進(jìn)來。
他一把拉住我就問：“我家勝利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我笑道：“勝利在成都呢。”
茍麻子的爹就疑惑地問：“前幾天來了幾個人，到處打聽勝利在哪，我還以爲(wèi)他在深圳，奇怪著呢。”
我心裡一頓，問道：“什麼樣的人？”
茍麻子爹想了想說：“看樣子不像是好人，個個兇神惡煞一樣的，一到我家，四處亂看。”
我心裡頓時有了底，狗日的徐源居然找到了茍麻子的家裡來了。
我問道：“他們?nèi)四兀俊?
茍麻子爹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勝利好久沒回來了，電話也沒跟家裡來一個，誰知道他在外面搞什麼鬼。”
我本來想告訴他爹茍麻子的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不能讓茍麻子的爹多一些擔(dān)心。畢竟孩子在外，最牽掛的人總是自己父母。哪怕追不爭氣的兒女，做父母的也捨不得棄之不管。
茍麻子的爹一走，我爹就黑了臉問我：“勝利在外面闖了禍吧？”
我搖搖頭說：“沒有的事。”
我爹不相信地盯著我看，搖著頭說：“王者，你小子騙不了我。勝利好好的不在深圳呆，他跑去成都幹什麼？無非就是躲人啊。”
“他要躲什麼人啊！”我輕描淡寫地說。
“你不告訴我實(shí)話，小子你別想出我家的門。”我爹惡狠狠地說：“與其在外面被別人打死，不如老子在自己家裡打死。”
他怒氣衝衝地甩頭就走，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將我一把推進(jìn)屋裡，摸出一把大鎖就將門鎖住了。
這突然的變故讓我來不及思索，我聽到我爹的腳步聲已經(jīng)漸行漸遠(yuǎn)。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