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安將那纖細的身子再次往自己這邊攬了攬,看著她蒼白的小臉,不知道她如此執著這個答案有什麼意義。
“……”沈永年沒有說話,只是低垂的頭卻昭示了他的心虛。
沈念離心底一片悲涼,原以爲沈永年不管怎麼說,至少看著她長大,哪怕對著寵物也會有那麼一絲溫情,可就是那一低頭,卻讓她的心底無比悲涼,那種冷,彷彿冷到了骨子裡,就連心臟都彷彿被冰凍住了。
深深的吸了口氣,低下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到沈永年面前。
神色平靜的開口:“爸爸,這是我的辭職信,很感謝你這麼多年的栽培。”
故作沉穩的嗓音宛如一柄鈍刀,生生的凌遲著她鮮血淋漓的心,看著沈永年一臉默然不出手接,乾脆直接強硬的將信封塞進了他的手裡,明明是一件早就想做的事情。
如今真的將辭職信遞出去了,反而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心痛。
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從眼眶落下,伸手擦拭著眼底的淚,卻發現那眼淚宛如斷了線的珠子,越擦越多,越擦落下的越快,終究還是忍不住的猛地閉上眼睛。
沈永年心底的不安越發的明顯,目光落在靜靜站在一邊,眼眶紅紅,一臉平靜的妻子身上。
想要伸手握住那白皙的手,可她卻微微測過身去,直接閃過了她的動作。
“爸爸,我從未想過和思思爭沈氏。”平心靜氣後,沈念離淡淡開口,然後徑直轉身離開了頂樓的辦公室,此時的她,需要靜一靜。
疾步跟上那纖細的背影,顧行安瞇著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永年。
眼底危險的火光和那似有若無的幽邃彷彿一個鞭子,落在沈永年的心上,讓他不由自主的脊骨寒顫不已。
沈永年此時纔想起,這個男人可不是A市那些小家族的子孫,他可是帝都三大老牌世家顧家的第三代,可以和彭家齊名的第三代,還是個手段非常了得的第三代。
他只顧著計算兩個家族之間的利益,故而忽略了那兩個男人之間的區別。
顧行安可不像彭昌鳴一樣是個紈絝子弟啊。
看著他疾步追隨沈念離的挺拔背影,沈永年的雙手微顫,只覺得今天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這幾天的劇情根本就不在他的預測之中,誰知道消失了許久的顧行安竟然真的來給沈念離撐腰了呢?
江燕眉冷哼一聲,睨了一眼沈永年,也不發一言的緩步離去。
那背影冷傲優雅,哪怕剛剛在房間內的她有多失態,可終究她還是那個江家的大小姐,優雅的女人江燕眉。
悲傷從女孩的臉上一閃而逝,留下的只有淡淡的平靜。
殺戮的惡意從心底翻騰而起,這是多年未曾涌上心頭的熟悉感,自回國後他再也沒有這樣的想要毀了一個人,如今,他卻將這樣的感覺,用在了沈永年身上,可想而知,如今的他有多氣憤。
沈念離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再也不管安娜是否是沈永年安排進她辦公室的,直接將她轟了出去。
頹喪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彷彿脫力一般的趴在了桌上,就連顧行安跟了進來都不曾擡頭。
站在桌邊,伸手揉了揉女孩蓬鬆的頭髮,溫熱的手指摩挲著頭頂,舒適的她不由自主的瞇了瞇眼。
“如今,我終於成了無業遊民了。”沈念離有些無力的擺正了頭,擡眸看向站在面前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挺拔男人。
“沒事,你願意工作的話可以去SK,不願意的話我可以養你。”寬大的手掌繼續安撫的摩挲著她的發頂,他知道沈念離心裡此時恐怕正是沒有安全感的彷徨,他不介意分給她一些安全感。
“可以麼?”沈念離坐直了身子,輕輕的從頭上將那手掌拿下來,將自己嬌小的手放進那溫熱的掌心,冰涼的手觸摸到那一抹溫熱,也彷彿溫暖了她冷透了的心。
沈永年的話,將她多年來一直自我建設給打擊的粉碎,讓她不再自欺欺人。
這種痛楚,這種冰冷。
她很厭惡。
顧行安之前就曾經徵詢過她,是否要和沈氏辭職去SK工作。
她當時拒絕了。
因爲對於她來說,沈永年不僅僅是她的父親,還是她的恩人,將她和母親從泥潭的深處拉扯上來的恩人,哪怕這個恩人對她的態度從來算不上好,可如果能夠報答他的話,她怎麼樣都不介意。
所以在他決定讓她和樑成宇訂婚的時候。
她沒有反對。
可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她的心變了,不再像之前那般的單純,她的心變的不再滿足了,以前從未想過的,關於母親家江氏的過往,自看見那個從樑家帶回來相簿中,樑伯父合影的那個男人時。
那種得過且過的心態就再也沒有辦法撿起來了。
尤其是最近的幾天,常鳶默默的在家中做了個隱形人,她很乖,沒有別的事基本不會說話,而她也終於有了時間,好好的去看看那本相簿,有時候常鳶會陪她一起看,可更多的時候是她自己一個人坐著發呆。
曾經的江燕雋在她心底只是一個符號,如今,卻已經成了有血有肉的一個人。
她想要找到這個男人,她想要知道江家覆滅的真相……
她——
想要知道自己真正的父親是什麼人。
上天註定了她是個無情的女人也好,卑鄙的人也好,那種想要得知真相的心,宛如毒藥一般,肆意的在身體裡蔓延著,尤其是,在聽到母親說,是彭家毀了江家時……
她第一次,心中產生了恨。
“我想要去SK,在你身邊工作。”揚起淡淡的淺笑,盈潤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張熟悉的俊顏,眼底劃過的是溫軟的笑意,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讓顧行安蹙了蹙眉。
雖然不知道哪裡有些不對勁,卻看見她的笑頰,還是爲她感覺開心。
“我不會嫁給彭昌鳴,也不會讓爸爸的想法成真,行安,你要娶我麼?”
如果說以前只是交易的話,今天的她說的話卻是她的真心話,這是一句真到不能再真的問題,彷彿將她所有的期盼都放在了其中,她如今幾乎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顧行安,已經成爲了她唯一的出路。
顧行安顯然也感覺到了她口氣的認真和那一份幾乎忽略不計的小心翼翼,俊朗的眉宇微微蹙起。
顯然,他對這樣的沈念離不熟悉,對她口氣中的感情也有些疑惑。
可是莫名的,他的心情卻比任何時候都覺得舒爽與飽和。
輕輕的點點頭,清雅的聲線中帶著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柔情:“傻瓜。”
他怎麼可能不願意。
“我接下來做的事情可能有些得罪人,如果我和你在一起的話,很可能讓你們和彭家對上,真的可以麼?”沈念離擡眸望著那雙幽邃如深淵的雙眸,彷彿要從中間看出他的想法,可偏偏那雙眼睛,看不出情緒。
顧行安抿了抿嘴,眼神如電:“一切有我,你去做你想做的就可以。”
沈念離驀然的看著那張俊顏,只覺得原本便卓爾不凡的高大身影此時愈發的高大,讓她忍不住的想要擡頭仰望,那深邃的瞳眸中,漸漸的染上寵溺的淺笑,彷彿要將她的整顆心都照亮。
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掩飾住眼底的失態。
顧行安薄脣微揚,看著女孩紅透了的耳朵,笑的格外開懷。
不知道爲什麼,剛剛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就是那寵冠後宮的寵妃,而顧行安就是那昏庸無道的昏君,哪怕她現在把天捅破了,他也會拍手說,乾的好。
這種毫無底線的寵溺讓她不由自主的心底微微一澀。
這麼多年來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從未感受過的肆意,這一瞬間,這個男人願意讓他擁有。
不知爲何,她覺得今天的顧總裁身高兩米八!
江燕眉站在玻璃窗外,看著裡面靜靜相對站立的一對完美的男女,心中酸澀不已,她好久都沒有看見女兒的臉上有這樣燦爛的笑容了,因爲擔憂而過來看看,顯然她多慮了。
之前對顧行安還有些忐忑的江燕眉眼底劃過一絲滿意。
只因爲她從他的眼底看見那一抹熟悉的眼神,那是當年的離淵看著她的眼神。
那種充滿了愛意的眼神,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畫面,伸手拭去眼角不知是因爲感動還是因爲懷戀而溢出的眼淚,轉眸看向站在身邊一臉漆黑的男人,眼底劃過一絲複雜。
這個男孩小時候曾經在她身邊呆過一段時間。
卻不想這輩子還有再見面的一天,只是他看向沈念離的眼神,卻讓她不由自足的感覺有些心慌。
“嬸嬸,你覺得我還有機會麼?”沈冬青的聲音縹緲而清淡,不知是在詢問江燕眉還是在詢問自己。
伸手拍了拍那寬闊的肩膀,江燕眉不忍心打擊他的自信,卻還是開口道:“她是你的堂妹。”
哪怕沒有血緣關係,也是他的堂妹。
縱使真的喜歡也不能在一起的存在。
“也許在她心裡,我還是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