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裡靜得出奇,只有風聲和腳踩積雪的“咯吱”聲。
陳川一手拿著一根削尖的木棍,小心翼翼地探查著每一個可能藏匿捕獸夾的雪堆和灌木叢。
芝士和飯桶跟在他身後,學著他的樣子,低著頭,用鼻子嗅探著地面,小尾巴緊張地繃直。
火狐貍則拖著傷腿,叼著雪兔,遠遠地綴在後面,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同時也留意著陳川的動作。
氣氛有些凝重。
捕獸夾的存在,像一根無形的刺,紮在每個人的心頭,也牽動著直播間所有觀衆的神經。
“主播千萬小心啊!這玩意兒太陰了!”
“會不會還有別的陷井?比如套索什麼的?”
“偷獵的真不是東西,下這麼多!”
陳川沒說話,只是更加專注地搜索。
他的動作很慢,很仔細,幾乎是寸土不讓。
很快,在一棵歪脖子松樹下,他又有了發現。
積雪下,同樣是半截鏽跡斑斑的鏈條。
“又一個!”陳川沉聲對鏡頭說道,語氣裡透著冷意。
他如法炮製,用木棍小心觸發了機關。
“咔嚓!”
又是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咬合聲。
直播間的彈幕再次被憤怒刷屏。
陳川破壞掉這個捕獸夾,將其扔進石縫。
連續找到兩個,讓他心裡的不安感更重了。
這片區域,顯然被偷獵者當作了捕獵場。
他直起身,看著茫茫風雪,活動了一下有些凍僵的手指。
“先休息一下。”他對著鏡頭說,“順便看看這小傢伙的傷口。”
他走到火狐貍旁邊。
或許是因爲剛纔陳川幫它處理了傷口,又或許是連續找到了兩個威脅它生命的捕獸夾,火狐貍這次沒有躲閃,只是依舊警惕地看著他。
它嘴裡的雪兔還叼著,但似乎放鬆了一些。
陳川蹲下身,輕輕解開一點點紗布,查看了一下傷口,確認沒有繼續大量滲血,這才稍稍放心。
就在這時,火狐貍大概是覺得安全了,也可能是餓壞了,它小心翼翼地把雪兔放在面前的雪地上,然後低頭,開始撕咬起來。
它吃得很急,也很用力,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咕嚕”聲,顯然是餓極了。
旁邊,啃完肉乾的芝士和飯桶,百無聊賴地趴在雪地上舔爪子。
聞到新鮮血肉的香味,兩個小傢伙同時擡起了頭。
它們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那隻雪兔身上。
剛纔被肉乾轉移了注意力,現在看到火狐貍大快朵頤,它們似乎又想起了這隻兔子原本“應該”屬於誰。
飯桶率先站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咽,試探著朝火狐貍那邊挪動了一小步。
火狐貍立刻察覺到了,猛地擡起頭,嘴邊還沾著兔子的毛和血,對著飯桶呲出了尖牙,喉嚨裡發出充滿威脅的低吼。
飯桶被嚇得頓住了腳步,有些委屈地看向陳川。
芝士則顯得稍微“成熟”一點,它沒有立刻上前,而是歪著腦袋,看著火狐貍吃兔子,又看看陳川,似乎在思考什麼。
陳川剛想再次開口制止,卻見火狐貍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它停止了撕咬,琥珀色的眼睛,越過雪兔,看向了芝士和飯桶剛纔啃肉乾的地方。
那裡還殘留著一點肉乾的碎屑和氣味。
火狐貍的鼻子動了動,用力嗅了幾下。
然後,它擡起頭,看向芝士,又看了看飯桶,喉嚨裡發出了一種奇怪的、帶著點渴望和試探的“嚶嚶”聲。
那聲音不高,軟軟糯糯的,和剛纔護食時的兇狠判若兩狐。
它的小腦袋微微歪著,眼神裡帶著一絲好奇和……饞?
直播間的觀衆看樂了。
“哈哈哈哈!這狐貍什麼意思?想吃肉乾?”
“兔子肉不香嗎?居然看上肉乾了?”
“聞到味兒了吧?陳川做的肉乾,肯定比生兔子好吃!”
“芝士飯桶:???你看我幹嘛?沒有了!”
陳川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這小傢伙,怕不是聞到肉乾的香味,也想嚐嚐?
他從口袋裡又摸出一小塊肉乾,準備遞給火狐貍。
還沒等他伸手,旁邊的芝士突然動了。
它叼起自己剛纔沒啃完、藏在爪子底下的一小塊肉乾,邁著小步子,走到火狐貍面前。
火狐貍立刻緊張起來,身體緊繃,喉嚨裡又開始發出低吼。
芝士卻沒理會它的警告,它把肉乾輕輕放在了火狐貍面前的雪地上,然後往後退了兩步,歪著頭看著火狐貍。
火狐貍愣住了。
它看看地上的肉乾,又看看退開的芝士,琥珀色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
它小心翼翼地低下頭,用鼻子嗅了嗅那塊肉乾。
濃郁的肉香混合著特殊的調料味,對它充滿了誘惑。
它試探著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下一秒,它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它叼起那塊肉乾,飛快地嚼了幾下,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滿足嗚咽。
三兩口吃完肉乾,它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然後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它低頭,用鼻子拱了拱面前的雪兔,將雪兔往芝士和飯桶的方向推了推。
雖然只推了一小段距離,而且它依舊守在兔子旁邊,但那意思很明顯:這個,也給你們嚐嚐?
芝士和飯桶都看呆了。
陳川也有些驚訝。
直播間更是直接沸騰了。
“臥槽!我看到了什麼?狐貍分享食物了?”
“還是把它看得比命還重的兔子?”
“芝士幹得漂亮!一塊肉乾換來了兔子肉!”
“這波是外交勝利啊!”
“嗚嗚嗚,動物之間的感情太純粹了!”
“這火狐貍成精了吧?還懂禮尚往來?”
芝士看看被推過來的兔子,又看看火狐貍,似乎明白了什麼。
它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在那隻雪兔的大腿上撕咬了一小塊肉,然後退回原地,慢慢吃了起來。
飯桶見狀,也趕緊湊過去,學著哥哥的樣子,也撕了一小塊。
火狐貍看著它們吃自己“分享”出去的兔子肉,沒有再發出威脅,只是安靜地趴在旁邊,偶爾舔舔自己包紮好的傷腿。
風雪中,這奇特的一幕顯得格外溫暖。
一隻受傷的火狐貍,兩隻雪豹幼崽,圍繞著一隻雪兔,竟然達成了某種和諧。
陳川看著這幅景象,心裡某個地方被觸動了。
他看向那隻安靜下來的火狐貍。
它受了傷,雖然暫時處理了,但在這冰天雪地裡,感染的風險很大。
而且,它的腿傷沒好利索,捕獵能力肯定大打折扣。
最關鍵的是,這附近還有未知的捕獸夾,那個偷獵者也隨時可能回來查看。
把這樣一個稀有又脆弱的小傢伙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他心裡打定了主意。
“好了,休息得差不多了。”陳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我們得回去了。”
他走到火狐貍面前,蹲下身。
火狐貍擡起頭,琥珀色的眼睛望著他,帶著一絲詢問。
“小傢伙,你腿上有傷,外面太危險了。”陳川放柔了聲音,“跟我回牧場吧,那裡安全,有吃的,也能好好養傷。”火狐貍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它歪了歪腦袋,沒有立刻迴應,而是低頭看了看剩下的雪兔,又看了看旁邊的芝士和飯桶。
陳川笑了笑:“放心,你的兔子,也一起帶走。”
說著,他伸出手,小心地將火狐貍抱了起來。
這次,火狐貍沒有掙扎。
它小小的身體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放鬆下來,甚至主動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在陳川懷裡待得更舒服一些。
它還把腦袋往陳川的胳膊上蹭了蹭,喉嚨裡發出了細微的“嚶嚶”聲,像是在撒嬌。
那聲音軟糯,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讓人心頭一軟。
鮮豔如火的皮毛,蓬鬆柔軟的觸感,加上那雙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還有這幅乖巧依賴的模樣……
陳川抱著它,感受著懷裡溫熱的小小身體,忽然有點明白爲什麼傳說裡的狐貍精那麼迷人了。
直播間的彈幕,早就被刷瘋了。
“啊啊啊啊!它蹭主播了!它嚶嚶嚶了!”
“我的天!這誰頂得住啊!”
“主播!快放開那隻狐貍!讓我來!”
“血槽已空!這小狐貍太會了!”
“我現在有點明白當年商紂王爲什麼頂不住妲己了……”
“樓上真相了!這誰扛得住啊!”
“主播,你的定力受到了嚴峻的考驗!”
陳川看著這些打趣的彈幕,也是哭笑不得。
他掂了掂懷裡的火狐貍,入手很輕,顯然這段時間沒少捱餓。
“走了,回家!”
他招呼上芝士和飯桶,抱緊懷裡的“小狐貍精”,轉身朝著牧場的方向走去。
雪兔自然也沒落下,被飯桶自告奮勇地叼在了嘴裡,雖然拖在雪地上有些狼狽,但總算沒浪費。
回去的路,似乎因爲懷裡多了一個溫暖的小生命,而變得不那麼寒冷了。
風雪依舊,但陳川的心情,卻比來時輕鬆了不少。
至於那剩下的捕獸夾,他決定等雪停了,帶上工具和熊大它們,再來一次徹底的大清掃。
絕不能讓這片山林,再留下任何隱患。
風雪絲毫不見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陳川抱著懷裡溫順下來的火狐貍,身後跟著叼著兔子的飯桶和亦步亦趨的芝士,頂著風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雪粒抽打在臉上,寒風像是刀子一樣刮過,但他心裡卻踏實了不少。
至少,那個受傷的小傢伙暫時安全了。
回到熟悉的牧場範圍,遠遠看到主屋溫暖的燈光,陳川加快了腳步。
推開厚重的木門,一股夾雜著暖氣和淡淡食物香氣的熱浪撲面而來,瞬間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客廳裡,暖黃色的燈光下,壁爐燒得正旺,發出噼啪的輕響。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空調房門口的景象。
熊大、熊二和小黑子,這三個龐然大物,竟然擠在相對狹小的空調房門口,呼呼大睡。
熊二更是沒形象地四腳朝天,肚皮一起一伏,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顯然,外面的風雪對它們來說,遠不如溫暖舒適的空調房有吸引力。
其他的小動物,如大黃、二哈、呆毛等,也都各自找了溫暖的角落蜷縮著,懶洋洋地不願意動彈。
只有雪豹媽媽和赤狐媽媽警惕地擡了擡頭,看了看進門的陳川和兩個幼崽,以及陳川懷裡的陌生狐貍,確認沒有威脅後,又重新趴下假寐。
“嘿,這幫懶傢伙。”陳川低聲笑罵了一句。
他懷裡的火狐貍,從進門開始,身體就明顯放鬆了下來。
溫暖、乾燥、沒有刺骨的寒風,這對於一隻在冰天雪地裡受了傷、擔驚受怕的小動物來說,簡直是天堂。
它好奇地轉動著腦袋,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鼻翼輕輕翕動,嗅著空氣中各種複雜卻並不難聞的氣味。
當陳川把它放到溫暖柔軟的地毯上時,它甚至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看來,這傢伙對新環境適應良好。
芝士和飯桶把兔子丟在地上,也迫不及待地湊到壁爐邊烤火去了。
就在這時,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從臥室裡探了出來。
是鰲拜。
這隻成年雪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露出鋒利的牙齒,然後邁著優雅的貓步走了出來。
它看到陳川,立刻發出低沉的呼嚕聲,走上前,用大腦袋親暱地蹭著陳川的腿,尾巴尖愉悅地小幅度擺動著,一副求擼求抱抱的姿態。
“好了好了,知道你醒了。”陳川笑著揉了揉鰲拜毛茸茸的腦袋,又撓了撓它的下巴。
鰲拜舒服地瞇起了眼睛。
旁邊的火狐貍看到這一幕,琥珀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好奇和探究。
它歪著腦袋,看著陳川和那隻體型比自己大好幾倍的雪豹如此親暱地互動,似乎有些不解,又有些羨慕。
陳川安撫好鰲拜,又檢查了一下火狐貍的傷口,確認沒有大礙,這才感覺疲憊襲來。
在風雪裡奔波搜尋了半天,確實累壞了。
“我去洗漱一下,你們幾個安分點。”陳川對著客廳裡的動物們說了一句,尤其看了一眼鰲拜和那隻新來的火狐貍。
他走進浴室,熱水沖刷著身體,帶走了疲憊和寒冷。
等他穿著乾淨的睡衣出來時,客廳裡的景象讓他有些忍俊不禁。
鰲拜已經自覺地跳上了陳川臥室的大牀,佔據了牀尾的一角,蜷成一個毛茸茸的大球,閉目養神。
而那隻火狐貍,則蹲坐在牀邊的地毯上,仰著小腦袋,一動不動地看著牀上的鰲拜,又看看剛從浴室出來的陳川,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有羨慕,有渴望,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這傢伙,不會也想上牀睡吧?
陳川心裡嘀咕著,走到牀邊。
他想了想,從衣櫃裡翻出一件不穿的舊棉襖,鋪在牀腳邊的地毯上,弄成一個簡易的小窩。
“喏,小傢伙,今晚先委屈你睡這兒。”陳川指了指那個棉襖窩,“等你傷好了再說。”
火狐貍看看那個棉襖窩,又看看牀上舒服躺著的鰲拜,似乎有些不情願。
它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鼻子嗅了嗅牀單,又擡頭看看陳川。
“不行,你身上還有傷,不能上牀。”陳川態度堅決地搖了搖頭。
火狐貍似乎聽懂了,琥珀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失望。
它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慢吞吞地走到了那個棉襖窩旁邊,小心翼翼地趴了進去。
舊棉襖雖然比不上柔軟的大牀,但也足夠溫暖舒適。
火狐貍蜷縮起身體,把腦袋埋進蓬鬆的尾巴里,閉上了眼睛,似乎是準備睡覺了。
陳川見狀,這才放下心來。
他關掉客廳的大燈,只留下壁爐微弱的光芒,然後也爬上了牀。
忙碌了一天,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夜深人靜,窗外風雪依舊。
房間裡一片寂靜,只有壁爐裡偶爾傳來的木柴爆裂聲,以及陳川和鰲拜平穩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蜷縮在棉襖窩裡的火狐貍,悄悄地睜開了眼睛。
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它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確認陳川和鰲拜都睡得很沉。
然後,它悄無聲息地從棉襖窩裡鑽了出來,動作輕盈得像一片羽毛。
它拖著受傷的後腿,儘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音,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牀邊。
它仰頭看了看高高的牀鋪,又看了看牀尾睡得正香的鰲拜。
猶豫片刻,它後腿輕輕發力,前爪搭在牀沿上,然後靈巧地一躍!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悶響。
火狐貍成功地跳上了大牀!
它落在柔軟的被子上,身體因爲衝力晃了兩下,但很快就穩住了。
它沒有驚動任何人。
它小心翼翼地繞過牀尾的鰲拜,然後,邁著貓步,朝著牀中間,那個散發著溫暖氣息的人類,悄悄地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