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完畢】
有了扶蘇的授意,國子監(jiān),以及各縣的縣學,各郡的郡學都是轟轟烈烈開始開展。
一下子多出這麼多就業(yè)崗位,京師之中那些沒有得到職司任用的前朝官員自然喜笑顏開。儘管不能在京師做事,可前朝的薪俸水平遠低於扶蘇時代。就算比起京師之中同等的崗位,因爲扶蘇支持,再加上爲人師表也是一件很有地位的實權,故而奔赴天下各縣的官員陸續(xù)都是安然上任。
國子監(jiān)也在有條不紊地建立,不少不願意下放到鄉(xiāng)野的官員也被組織起來,進入了掛牌爲國子監(jiān)的號房之中,開始了由官員到學生的轉(zhuǎn)變,老老實實接受學習。
咸陽的情況逐步轉(zhuǎn)爲緩和,整個帝國,在新的行政班子的管理下,開始漸漸恢復元氣。
而六月份,東阿一戰(zhàn)的情況,也傳到了扶蘇的手中。對於李斯和章邯的勾結(jié),以及在滎陽公子高的竄聯(lián),這些,都漸漸擺在了扶蘇的檯面之上。
胡亥、趙高的死忠並沒有一戰(zhàn)功成全部消滅在咸陽城內(nèi)。
以前因爲擔憂胡亥猜忌的公子高跑到了滎陽之後,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機會登頂,成爲大秦帝國的皇帝。於是,一瞬間,整個三川郡的氣氛開始變得不那麼一樣起來。
扶蘇尚不清楚李斯處於何種狀況竟然默許了這種分裂情況的發(fā)展,但扶蘇知道,自從敖倉三十萬石軍糧撥付給了章邯大軍之後。李斯和章邯已經(jīng)連結(jié)到了一起。
對於這個胡亥趙高時期的遺留下的殘局。
扶蘇絕不容忍這些到最後,發(fā)展成了歷史遺留問題,要子子孫孫發(fā)揮極大的力氣去解決。
更何況,三個月的休整。秦隴之地的情況已經(jīng)爲扶蘇平復,巴蜀地區(qū)的新政推行也頗爲順利。在蕭何的主持之下,帝國已經(jīng)擁有了解決這個遺留問題的力量!
當巴蜀的錢糧源源不斷北運,在九原郡的兵馬緩緩朝著邯鄲聚集,在內(nèi)史地區(qū)的軍隊再一次集結(jié)時。
一派烽煙捲起之前,兩名扶蘇的特使走向了兩個地方。
一個是原御史中丞,現(xiàn)任邯鄲行營總管官秩千石的蒯徹。身負王命,親自進入章邯帥帳招降。
另一位,則是新任國子監(jiān)祭酒淳于越。帶著扶蘇的密旨,出函谷關,入洛陽,見到了曾經(jīng)的帝國丞相,而今三川郡陪都留守李斯。
且說七月份,當淳于越帶著李由的家信,見到李斯的時候。在咸陽,扶蘇正式恢復了李由的官職,改李由爲鴻臚寺卿,官秩兩千石。位比九卿,並不弱於曾經(jīng)的內(nèi)史之職。
雖說鴻臚寺這個扶蘇新設的衙門中,只是負責對少數(shù)民族的交流以及外交活動。可的確是堪比以前的典客,並不算得上是貶低。至少,也是一個明升暗貶。
僥倖逃脫大難的李由心知肚明,自己爲何能夠逃出生天。於是當淳于越動出函谷,要去洛陽見李斯的時候。
李由緊趕慢趕,在自己府中大肆宴請了淳于越。淳于越這老頭的確不適合做官,可心思聰明,也知道自己佔據(jù)了國子監(jiān)祭酒的位置並不牢靠。急需要一場功勳來確立地位,他身上的扶蘇老師的牌子能管一時,可和扶蘇的感情因爲辭官中間有了缺漏並不足以依靠。
於是此刻,也十分賣力。
誰也不知道淳于越從李由手中獲得了什麼,但看淳于越自信滿滿的表情,不少人都是心中豔羨。淳于越此番,可真是準備得萬無一失了。
洛陽身爲三川郡曾經(jīng)的郡治,天下繁華首論之地,自然是城池廣闊,樓閣高聳。
身爲天下間最有權勢之人,李斯居住的陪都留守府駐地卻不顯得奢華,反而透著一股子淡雅的味道,庭院不大,設計卻別出心裁,很是宜人。
入了門庭之中,淳于越大爲讚歎,一路引導的李復陪著笑臉,再無那副豪奢世家子的姿態(tài)
僥倖逃脫咸陽那場大難的李復已經(jīng)再無任何一點脾氣,被李斯禁足到至今,這是他第一次能夠出現(xiàn)在外人面前。因爲李復和蒙月芷的恩怨,這天下,李復已經(jīng)不敢在奢望什麼官職顯要。只是想著自己能不被蒙月芷盯上,最後被扶蘇擰了腦袋那就極好了。
淳于越不知李復和蒙月芷之間的恩怨,對這李家不成器的兒子,也只是淡淡點頭,便入了李斯招待的地方。
越發(fā)入內(nèi),這內(nèi)院之中的別有洞天也顯現(xiàn)了出來。內(nèi)裡風光,叫淳于越好一陣感嘆。
見了李斯,淳于越兩相見禮,落座下來。開口,淳于越感嘆道:“自從當年焚書坑術一事至今,我與你,多久未見了?”
“想來,將近快五年了。五年時光,天下格局由此大變。這事事,還真是無常!”跟著感嘆了一句,兩人一來我往,追敘著前事。
想當年,在朝堂的時候。李斯是改革先鋒派,支持郡縣制,支持專制,文化專制,軍事專制。在天下驟然一統(tǒng)的時候,這些策略都起到了鞏固統(tǒng)一基礎的作用。而作爲清流,守舊一派。淳于越也是多方反對。
那會國朝可沒有胡亥時期的黨政,在嬴政的壓力之下,都是就事論事,除了扶蘇、胡亥兩派奪嫡的鬥爭外。帝國黨爭的跡象很淺。而今兩人論起前事,追憶過往,倒是氣氛歡悅,一派祥和。
說了良久,李斯忽然放下茶幾??粗居谠?,道:“逝者不可追,來者猶未卜。祭酒此來,當不是消遣時光吧!”
“的確。你我都是活在當下的,大秦的輝煌漸漸成了過往。我輩眼睜睜看著這麼多年,也當爲國家出些力氣了。今日,正是爲大秦國事而來!”淳于越神色嚴肅。
李斯挺直身子,揮退了外人,李復帶著一干僕從,在外警戒。完了,李斯看向淳于越,道:“祭酒說罷,李某洗耳恭聽!”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大秦之所以由天下第一強國,淪落到現(xiàn)在內(nèi)戰(zhàn)不休,民生凋敝,國情不振,外敵囂張。想來,根結(jié),就在這內(nèi)亂之上!”淳于越定下調(diào)子,看著李斯不斷點頭,繼續(xù)道:“你我雖祖上不是秦人,可而今爲秦臣。這是不假的,忠於王事,忠於國事。正是你我本分,身爲秦臣,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天下諸侯並起伐秦,眼睜睜看著我大秦如今衰弱漸現(xiàn)。胡亥、趙高執(zhí)政咸陽,致使秦隴凋敝,非三年不得全興。更耗費大秦數(shù)萬兒郎性命,軍費支出,遑論數(shù)十萬萬。黎明生息,更是多有騷擾。想來,縱然三川富庶,也是壓力極大吧?”
“正是!”李斯正色回答,沒有迴避:“天下一統(tǒng)之時的大秦。天下錢糧五分,楚地有一,燕齊晉地一分,魏韓之地一分,巴蜀一分,秦隴一分。這三川郡,便是魏韓之地精華。故胡亥、趙高在時,以秦隴之地爲本,大增稅率,因巴蜀有周校不可望,故又大肆索取於三川之地。我爲陪都留守,有節(jié)制當時潁川、南陽、陳、泗水等地之權。等若是我一人每年擔負著咸陽秦庭半數(shù)甚至以上之錢糧。其後張楚大亂天下,三川也漸有凋敝之象。民生困頓,我也難以挽回?!?
“既然如此,爲何還要一意孤行?”淳于越厲聲質(zhì)問,對於李斯手下掌握的地方,淳于越也是有過了解的。在胡亥、趙高手下的秦龍之地,除了隴西郡靠著李家沒有弄得殘破外。整個秦隴,因爲趙高、胡亥之亂命,已經(jīng)是民生凋敝,生息艱難。秦隴根本之地尚且如此,三川等地,又能好到哪裡去?
故而,對於李斯執(zhí)意走下去,淳于越表現(xiàn)得十分生氣。
李斯看著淳于越,略帶羨慕道:“你是做學問的人,有些事情,不會去想他,心裡也會單純一些。越是單純,越是開心??晌疑頎憟?zhí)政,卻要考慮方方面面。你可知道,我根本之地滎陽已經(jīng)不在我的掌控之中。公子高的能量,比我想象得要更大。若不是陳留有趙賁呼應,恐怕,這洛陽,我也說不上話了?!?
“你的意思……”淳于越瞇起眼睛,心中急劇思考起來。
李斯輕笑一聲,對視淳于越,絲毫沒有怯懦。
淳于越目視良久,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聖明無過天子。此次李由任職鴻臚寺卿,恐怕是你逃難至洛陽的誘因吧!”
“不錯!”李斯苦笑一聲,作爲李家掌門人。實際上,李斯晚年已經(jīng)不想去考慮什麼一代名臣,青史留名。他想的,是家族傳承下去。李復雖然得胡亥重用,可胡亥每日賴在深宮之中,和一幫子女流嬉戲,最終大意之下,叫趙高一步步奪過了權柄,連自己的身子暗中被下毒了都不知道。
若不是李復警醒,最後逃回了洛陽,恐怕連性命也要交代在那裡。
所以,李斯比起章邯,更容易解決。因爲扶蘇手中捏著李由,捏著李氏的未來!
李復,是不可能成器了。他若老實低調(diào)一輩子,扶蘇也不會真就傷了李家的心去誅殺。但要讓李復扛起李家的旗幟,扶蘇第一個就要滅了李家!故而,李斯想要讓家族傳承下去,唯一的希望,就在李由身上!
捏住了李由,扶蘇不信李斯不去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