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每年的清明前後總是煙雨濛濛,林曉艾手捧著黃色的雛菊輕輕地放在墓碑前,她靜靜地看著墓碑上的字“愛妻林氏曉風之墓”久不言語,十年了,她有十年沒有來看她的母親,沒有爲母親清理墳上的雜草,她慢慢地蹲下來,用手拔去墳邊的雜草,淚也一點點地滴下來,滴在墳上,滲入地裡,把一切思念、一切內疚與一切的密秘彷彿全通過淚水傳達給長眠地下的母親。郝醫生在一旁爲她撐打雨傘,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艾,孩子,是你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林曉艾迴過頭,一個手撐柺杖,駝著背的老人正熱切地望著她。林曉冰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立即露出勉強地微笑說:“老人家,我們認識嗎?”
老人擡起手,想摸摸她的臉,林曉艾稍稍向後退了一步,老人有些訝異。“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騙我們,你明明沒有死,爲什麼要騙我們說你去了?連父親我也被你騙了。”
“老人家,你真的認錯人了。”林曉艾堅持說。
“爲什麼你就是不承認自己是林艾冰呢?所有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老人顯然有些激動。
林曉艾尷尬地笑笑,對身旁的郝醫生說:“我們先走吧。”不再理睬老人,向山下走去。
“爲什麼要急於離開,你在害怕嗎?你害怕面對我們是吧。”葉雨軒、曾凌、陳勇江從樹後走出來攔住她的去路,“你還想躲避到幾時,如果你不是林艾冰你爲什麼會來忌拜林艾冰的母親,如果你不是林艾冰爲什麼你會和她一模一樣,還有同樣的不完美。你解釋啊,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林曉艾很是意外,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躲在郝醫生的身後。
“林阿姨,林阿姨,你在這裡啊,我家有很多你和媽媽的合照,今天我真的見到你真人了。”曾凌的小胖兒子抓住林曉艾的衣角,天真地說。
“你聽見了嗎?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只不過通過照片就能一眼認出你是誰,難道你還要否認?”
林曉艾從郝醫生身後走出來,睜大眼睛肯定地說:“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不認識你們,我也不需要向你們解釋什麼,我最後再說一遍,我不是林艾冰。”說完,林曉艾推開衆人向山下跑去。
“小艾、小艾,爲什麼你不承認自己呢,爲什麼。”林爸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在山谷裡盤旋迴蕩。
林曉艾無力地靠在樹邊,淚肆無忌憚地流淌下來,她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她恨不得衝上去告訴他們她就是林艾冰,告訴他們十年前的一切。十年前,她真的打算默默地結束自己的生命,把自己最美好的印象留給身邊的每一個人,她說服主治醫生爲自己說謊,騙過所有人以爲她已經死了,就在她默默等待死亡來臨的時候,她遇見了郝醫生,郝醫生一直潛心研究她的這種病,並研究出一些治療辦法,她答應郝醫生用自己幫助他研究這種病,在她一次又一次掙託在死亡邊緣時,她總看見葉雨軒那關切與鼓勵的目光,她不斷地告訴自己要活下去。在自己的努力與郝醫生的細心照顧下,她終得老天垂憐,三年後,她的病逐見好轉,身體各器官功能也恢復正常。可是她爲什麼要回來,既然當初選擇消失,現在爲什麼要回來。是爲了葉雨軒,她自己清楚,這十年來她一直沒忘記葉雨軒,她從各處蒐集葉雨軒的消息,不論是電視還是報紙,只要是有葉雨軒的消息,她總是仔細地聽清楚,看清楚。在她的心中葉雨軒就是全部。她把自己的愛、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夢全部寫進自己的小說裡,希望有一天葉雨軒能看見她的故事,看見她的夢。沒想到她的願望真的實現了,葉雨軒看到了她的故事,一眼就看出“念雨”這個名字是爲他而取。當她知道他對她仍沒忘情時,她真的很高興,可是與此同時,她退卻了,她不要他爲他而等待,她不想成爲大家的負擔。林曉艾把頭深深地埋在胸前。
郝醫生追過來,拍拍她的肩。林曉艾擡起頭,她撲進郝醫生懷裡痛哭起來,她需要發泄,再不發泄她會崩潰的。
郝醫生拍著她的背安慰說:“不要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聽我說,去和他們相認吧,你就是林艾冰,爲什麼要逃避真真關心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父親。”
“你不要再說了。”林艾冰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要他們知道我的存在,我不要成爲他們的負擔,我不想打擾他們現在的這份平靜生活。”
郝醫生拉下她的雙手,“這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你說你不想成爲他們的負擔,不想打擾他們的生活,但你知不知道他們見到你時那眼中除了驚訝外更多的是一份驚喜,他們愛你,寧願想信你仍活在這世上,不願相信你已經死了。你不是他們的負擔,你是他們的快樂,他們的親人,他們生命的一部分。”
林艾冰看著郝醫生,慢慢的體會著他的話語,她什麼也沒說,默默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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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艾冰跟隨著彬彬一直向前走,她不知道彬彬要帶她去哪裡,只知道彬彬今早就拖她出來說是想出來踏青,不過越往前走,她感覺越熟悉。
“你要帶我去哪?你爸爸呢?不是說你爸爸在目的地等我們嗎?”林艾冰忍不住問。
“噓!不要問。我爸爸告訴我地方了,保證不會迷路。林老師,介不介意把眼睛蒙起來?”彬彬眨著她的大眼睛甚是可愛。
“你這是鬼頭,不知道在和你爸爸搞什麼鬼,好吧,我就陪你們玩玩。”林艾冰乖乖地閉上眼睛,讓彬彬用黑布把她的眼睛蒙起來。
林艾冰摸索著也不知道自己跟著彬彬走了多久、多遠,彬彬才停下來,爲林艾冰解開眼前的黑布。林艾冰眨動著眼睛,有些不適應外面的強光,當她適應光線時,眼前的一切把她怔呆住了,她正站在一片樹林的中央,身邊放著一架鋼琴,和以前擺放在自己家中的鋼琴一模一樣,她打開琴蓋撫摸著每一個琴鍵,她的眼睛、手再也離不開這架鋼琴了,它讓它再度回到十年前,或許更早以前的日子,她情不自禁地坐下來,閉上眼彈奏起她的最愛,十年了,十年沒有再碰鋼琴的她對鋼琴一點也沒陌生,仍然是那樣熟悉,那樣快樂,鋼琴就是她的朋友,是她的愛,她能真實表達自己的工具,她擡起頭,發現自己周圍的每棵樹上都掛著各式各樣的風鈴,這些風鈴的樣式也很特別,可惜的是每個風鈴都被細繩固定著,不能聽見它們隨風發出的聲響。突然細繩斷了,被固定的風鈴自由的散開,隨風擺動,發出悅耳的聲音,與她的鋼琴聲自然而然的融合在一起。林艾冰擡起頭看著這些風鈴,太美了。不一會兒,不知道從哪兒飛出好多蝴蝶,有彩色的,有白色的,有黃色的,有大的,有小的。它們在樹叢見飛舞,時而高、時而低。彬彬歡快地跑向一羣蝴蝶,和它們嬉戲、追逐。太美了,這隻能在夢中的畫面,居然擺在她眼前,她不是在做夢吧。是使勁掐了一下自己,很疼。
“你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汪子安從樹林中走出來,“你隱瞞我們這麼多事情,是不是不把我們當成朋友呢?”
“是啊,是啊,林老師,你的鋼琴彈得好好哦。”彬彬開心的追逐著蝴蝶說。
“你……”林艾冰有些不明白。
“你的事情我全告訴他們了。”郝醫生也從樹林中走出來,後面還跟著林爸、曾凌、陳勇江。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林艾冰責備道。
“我不忍心看著你那麼痛苦,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認爲你的家人有權知道你的病情,而且你現在也不會成爲他們的負擔。”
“那這些也都是你安排的?”林艾冰指著身邊的美景。
“我沒有這麼瞭解你,是他安排的。”郝醫生指指身後,衆人散開。葉雨軒捧著一籟百合出現在她的面前。
“當郝醫生對我們說明一切以後,我恨不得馬上奔向你,告訴你這十年來我的思念,我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你仍在中國的某個角落好好的生活著,爲了尋找你,我帶著自己的事業走遍中國的每一片土地,終於我找到你了,我不會再讓你從我眼前逃走。”
“感動吧,今天一大早我們就被葉雨軒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拖來這裡佈置風鈴,連dreaming
bar的服務生他也不放過,叫來幫忙抓蝴蝶。爲了你他不惜犧牲我們這麼多人的好感。”陳勇
江道出事實真相,以及事實的全部。
“謝謝你們。”林艾冰的眼眶都紅了,她緊緊的抱住曾凌,對雨軒說的一切卻是無動於衷。
“不要哭了,只要你平安我們就放心了。”曾凌安慰她。
“小艾,我的孩子。”林爸伸出期待已久的雙臂。
“爸!”林艾冰撲進林爸的懷中,這一幕是那麼溫暖,“我對不起你,我太不孝了。”
“只要你平安就好。”
曾凌向葉雨軒使眼色,葉雨軒走近林艾冰把花交給她輕輕地說:“你希望我們再等十年嗎?”
林艾冰看著他久久才說:“我需要時間。”
曾凌實在忍不住了,她抓住林艾冰的肩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你還需要多少時間,難道十年的時間還不夠嗎?你還要多少時間,你們倆經歷了這麼多,難道你還不明白,你們的緣分是天賜的,是永不分開的。葉雨軒花了十年的時間尋找你,我們都認爲你離開了,只有他堅信你仍活著,不顧一切去尋找你,甚至拋下了自己的父母,你還說什麼需要時間,說什麼自己是負擔。那只是你自卑的想法,你根本就不是任何人的負擔,你是我們最重要的親人,是葉雨軒心中最愛的人。”
林艾冰不知道能說什麼,她靜靜地看著周圍的每一個人,她投降了,她不能再堅持,也無法再堅持。葉雨軒走上前緊緊的摟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他不會在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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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在城市的上空響起,隨著鐘聲的響起,一陣鋼琴聲也飄蕩空氣中,舞臺的活動階梯緩緩升起,林艾冰穿著葉雨軒爲她親手設計縫製的婚紗,端坐在鋼琴前彈奏。
葉雨軒微笑地看著走下臺的新娘,他們經歷了十年的辛苦,今天終將走向紅毯的另一端。
“你永遠也不會跑了。”葉雨軒緊緊地抓著她的手。
“我又沒有說過我要跑,瞎操心。”林艾冰一臉幸福展露無疑,遠遠的他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葉雨軒拉著林艾冰走向她。
“婉瑩,你回來了?”葉雨軒有些奇怪,婉瑩不是在飛機失事的時候失蹤了嗎,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過,今天他太高興了,不想去追究太多爲什麼,結婚纔是最重要的,太多的爲什麼還是等婚後解決吧。
“恭喜你。”李婉瑩一回來就聽見葉雨軒結婚的消息。
“你看那些記者。”林艾冰皺皺眉,讓葉雨軒獨自去應付那些記者,自己樂得清閒。
“冷鋒還好嗎?”她問李婉瑩。
李婉瑩不解地看著她,“你知道冷鋒?”
“我知道,而且我大概知道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林艾冰微笑地說。
“你怎麼會知道?”李婉瑩更不明白了,她自己都無法相信她的遭遇,林艾冰怎麼會知道。
“我的夢告訴了我許多,本來我也不相信,不過今天見到你,見到你的表情,我相信我的夢,相信我,你們會再見的,只是時間的問題,有緣人一定會終成眷屬。就像我和雨軒。”林艾冰幸福地看著不遠處的葉雨軒,葉雨軒對她招招手,顯然無法獨自對付難纏的記者。
“很高興你能來參加我的婚禮,請自便。”
“恭喜你,這是我真心的祝福。”李婉瑩真誠地說。
“謝謝,我也希望你和冷鋒能早日重聚。”說完,林艾冰向葉雨軒身邊走去。
“我們結婚,你不用叫這麼多記者來吧,多不自在,感覺像和一羣人結婚。”看著幾十部閃光燈就不舒服,還有那永遠回答不完的問題。
“服裝界鉅子,黃金單身漢結婚當然要昭告天下,這樣還有一個好處,如果以後你再敢揹著我逃跑,隨處都有人認出你是我老婆,把你送回來。”葉雨軒點子真多,“爲了防止你再度逃跑,我本打算把念雨這個作家的真正身份透露。”葉雨軒在林艾冰耳邊小聲說。
“你敢。”林艾冰瞪著他。
“呵呵,你現在成我老婆了,我當然不敢了,而且我不想老婆每天被記者煩,我會心疼的。”葉雨軒溺愛地看著她。
“你啊,還是那麼不正經。”
“在你面前我永遠不會正經。”
吻就這樣很自然的落下來,幾十部閃光燈同時記錄下著美好的一刻。(李婉瑩與冷鋒的愛情請見《蝴蝶嫁衣之宿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