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的電話之後，緊接著就是石小龍的電話。
“你這回真是又搞了個大新聞出來，《魔獸世界》啊，我上大學那時候，這遊戲可火了，沒想到你現在都要把它搬上大熒幕了。”
陳麟風挑眉道，“怎麼樣，要不要給你留個角色？”
石小龍一愣，“能這麼幹？我記得遊戲原本是純西方背景吧，不都得挑西方演員？。”
“按道理來講是沒錯，不過地精、巨魔啥的，不挑種族，你可以去試試。”陳麟風話裡帶著調侃。
“去你的，拿我開涮是吧。”
“哈哈，開玩笑，其實人族、精靈這種也行，只要化好妝，問題不大。”
“這樣麼？”石小龍奇怪道，“好萊塢那邊，尤其暴雪他們，能同意加國內演員？
我聽說暴雪要求可多了，能同意你拿到劇本的決定權都很不容易了吧？”
“一般來說是不會同意的，不過現在形勢不一樣，話語權就是相互間的博弈，暴雪已經開始低頭，後續只要不過分，他們會繼續低頭的。”
陳麟風費那麼大勁爭取，就是爲了能說話算數。
“而且這也是爲了後期的票房考慮，大投資電影，現在誰不考慮華國市場呢。”
尤其《魔獸世界》，前世不怎麼成功的版本，電影票房的大頭也是在國內市場。
石小龍不太明白這裡面的內情，不過他一如既往的信任弟弟的判斷。
“只要你想好了就行，終歸是電影成本高，投資大，國內盯著的人又多，失敗的代價太高，還是考慮清楚比較好。”
看來小龍也察覺到了，這股風潮確實不小。
“嗯，我知道，會小心的。”
雖然因爲魔獸項目消息泄露的原因，導致陳麟風這邊忙了很多，給到的壓力也不小。
不過他經歷事情至此，抗壓能力早就練出來了，並不影響他的日常拍攝。
劇組這邊都是老手，演員也都是成熟演員，因此進度上並沒有受到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幾個成熟演員裡面，劉茜茜的演技已經頗爲顯眼，不再是吊車尾，而是顯露出這些年努力的成果來。
相比起來，她的演技甚至能算的上不錯，由於準備比較充分，ng的次數也偏少，看起來是真下功夫了，陳麟風的日常調教也起作用了。
不過畢竟是商業片，也用不著演員有太好的演技，不違和就行。
陳麟風自己有段日子沒上手演戲了，再次上場之後，竟也不顯得生疏，ng次數是最少的。
這讓他有時都有點疑惑，是不是郭凡在搞事情。
“老郭，怎麼這麼快又給過了，你確定沒問題？”
郭凡從監視器後面伸出腦袋來，呲牙笑道，
“導演，你演的確實好，信息傳達到位，臺詞、走位，各方面執行也都沒問題，不信你過來看看。”
“你可別是在拍我馬屁啊。”
“那自然是不可能，嚴肅點老師，咱這拍戲呢。”
“那我真過去看了啊。”
“你來嘛。”
陳麟風不放心，真走到監視器那邊，看了遍回放。
要說問題，確實沒有太大問題。
但真要說達到精益求精的程度，那也算不上，畢竟這才只是第二條。
然而，對於陳麟風來說，只是沒問題，就夠了嗎？
他扭頭朝攝影機那邊喊道，“老曹，你也過來看看。”
一會，曹玉摸著下巴看完剛纔那條視頻，點點頭，“我也覺得沒啥問題，演的挺好的，各方面都做到位了，你這演戲的功力不減啊。”
“老劉，你呢，怎麼看？”
一旁伸著頭看熱鬧的劉青山嚇了一跳，沒想到導演會問自己。
他整理了下措辭，道，“嗯，我也覺得好，畢竟是導演你演的。”
陳麟風本來臉上掛著笑容，如今變的沉靜，甚至面色隱隱有些陰沉。
周圍人不知道什麼情況，只覺得氣氛不太對，竟都有些忐忑起來。
尤其剛下決定拍板的郭凡，臉上變得遊移不定。
他立馬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哪點沒做好。
或者鏡頭裡哪有問題，他沒看出來。
陳麟風看著周圍人的表現，心中嘆了一口氣。
還是草率了。
本以爲劇組都是老人，一起從電視劇時代走過來，應該沒什麼問題。
可時間久了，隨著他成績越來越好，地位愈發的高，這些人平時看不太出來，其實對他是愈加敬畏的。
尤其是《盜夢空間》之後，這種敬畏的情緒，幾乎達到了頂峰。
陳麟風之前還沒太察覺。
如今以他的記憶力，一回想，就能發現，過去這段時間，他說什麼，周邊人基本上都是一片附和聲。
不管他說的對不對，哪怕有時候在開玩笑，都會有人當真。
這裡面，自然也包含郭凡。
或者說，身爲學生，他在這方面的問題更加嚴重一點。
本來就是師生關係，地位差距比之同事，還要更高一層。
這就使得，讓他們來儘可能的挑錯，本身變得不可能。
別說精益求精了，就算有錯，他們都不一定敢指出來。
陳麟風立馬想到了當年，他去在《西遊記後傳》劇組時，因爲初次成名，而去詢問餘導的那個問題。
【如何防止因爲成名，周圍人對自己態度變化，使得自己收取到的信息失真。】
這些年來，他對身邊的人一直很好，就是想延緩這個過程。
其實他做的很不錯了。
劇組的骨幹成員們，一直有隨著他一起提升地位。
大家都提升，相當於都沒提升。
陳麟風雖然提的快點，總歸大夥關係好，還能儘量的用平常心看待。
但《盜夢空間》那10億美元威力太大了，圈內圈外的吹捧也太猛烈。
劇組的這些老夥計們，很難不受到影響。
他們一下子意識到，陳導如今是世界一流的導演了，真不是他們能嘻嘻哈哈的存在了。
就像現在，陳麟風只是因爲想事，心情沉重，臉色也帶的有些沉重，其他工作人員就有些提心吊膽之感。
這放在以往，基本上是不會出現的。
還是曹玉略微好點，畢竟是多次拿獎的頂級攝影師，地位也不低。
他打破寧靜，問道，“導演，你……覺得有什麼問題，直接說，咱們按照你的改。”
“對對對，”周圍所有人都立即附和道，“您感覺哪裡不對，咱們立馬改正。”
郭凡也道，“老師，我現在水平可能還不太夠，看不太出來，麻煩您給指點指點，我肯定想辦法改。”
他這話說的很誠懇，真心是覺得自己水平還不夠。
是啊，相比全球影史前五的導演，我這點水平，肯定差遠了。
陳麟風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要說多了，別人估計還要覺得他矯情。
最終，他只能點了點屏幕中他認爲還不夠完善的地方，然後強調道，
“只是沒問題是不夠的，要儘可能精益求精，哪怕真到了完美的程度，也儘可能多嘗試，萬一還有更好的呢。”
“嗯，我懂了，導演。”郭凡認真點頭。
周圍人也一臉的鄭重，接受導演的指導。
陳麟風不知道他們是否是真的明白。
他覺得麻煩的點就在這裡，說什麼都有一堆人稱是，沒有反對的聲音。
但實際上呢，大家是不是真心認可，他根本不知道。
後續會不會真的能嚴格起來，尤其面對他這個導演、演員一肩挑的存在，能不能做到“吹毛求疵”，他不看好。
只能在後續多上上心，每次涉及自己鏡頭的時候，儘可能的嚴格對待自己。
但這樣，也很難說是不是有用。
畢竟，對於創作者來說，有一個永恆的魔咒，那就是“自利性偏見”和“自我認同”。
總結來說就是，創作者很難客觀看待自己的作品。
這樣的例子很多。
典型就如國產電影的一些導演，有時候觀衆都不能理解，某某頂級導演怎麼就能整出這種爛活。
元始天尊能因爲復活一個三代弟子而法力盡失。
過去最好的武俠導演，拍出一坨過期答辯。
光是流量、資本，這些問題，掩蓋不了導演本身的問題。
可能這些導演，自己覺得自己還做的不錯呢。
但隨便換一個普通觀衆，都能看出問題來。
有時候，觀衆很容易產生一個疑問，這片子但凡找個普通人問問，也不至於這樣就端出來啊？
要讓我來評估，一評一個準啊。
實則，這就是創作者的困境。
陳麟風也一樣，在面臨創作時，尤其是表演這種沒有參考標準的創作。
評價是失真的。
他自己甚至都明白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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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麟風儘可能的在挑毛病，但又總覺得自己挑不到點子上。
然而他又失去了外界的正確反饋，這就使得他愈發的難以客觀評價。
所以那些頂級導演，到後面都會面臨這個問題嗎？
陳麟風在24歲時，終於遇到了知見障，或者說某種瓶頸。
10月底，也是陳麟風認爲自己陷入知見障的時候，劇組迎來了張一謀、陳凱鴿、江文等人。
陳麟風最近幾天，心情有些焦躁，不過面上讓人看不出來，很是和煦的笑問道，
“怎麼幾位還趕一塊了。”
江文一貫的大嗓門響起，“這不是想著你在拍戲，又聽說平市這邊的影視基地搞的不錯，我們就順便過來看看。”
“算是趕巧，”陳凱鴿笑道，“最近圈內傳聞甚多，都傳聞說你要拍《魔獸世界》電影，我們也好奇的緊，正好來問問情況。”
“這有什麼可問的，不就是正常接個電影項目嘛。”
陳麟風一邊笑著迴應，一邊吩咐人搬來幾個凳子。
10月的天溫度正好，他們就圍坐在攝影棚外的一處空地上。
秋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搭配上天上斜照的太陽，讓人很是愜意。
“你這可不是個一般的項目，”張一謀道，“我最近拍戲的時候，都沒少聽人討論。
有人把這個電影，比作漫威的電影宇宙，說你有可能早就一個足以和《復仇者聯盟》抗衡的‘魔獸世界宇宙’。”
“確實，我也聽到好多傳聞。”江文點點頭，“說起來，自從《盜夢空間》之後，大家是愈發關心你的消息了。”
說到這個，陳麟風不自覺的想到自己最近遇到的問題。
《盜夢空間》對他增益確實是大，可也大過頭了，以至於他現在感覺棘手的很。
想到這裡，就不禁一嘆。
三人很是奇怪，小陳正該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怎麼還愁上了。
江文直接問了出來，“你這大紅人還嘆什麼氣啊？”
陳麟風也不瞞著，將自己最近的煩惱和盤托出。
三人面色各異，張一謀沉默，江文驚訝。
陳凱鴿更是驚異，還有這種事？
陳麟風看向三人，“幾位有碰到過這種情況麼，都是怎麼解決的？”
心中其實不是太抱希望。
如果真的解決了，前世國產電影也不至於到了要對著公衆喊救市的地步。
江文挑眉道，“你這個角度，我還真是沒想過，創作者的知見障，周圍人又不敢指出問題，算是邏輯閉環了。”
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有什麼法子，最終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你這個苦惱有點高端，我還沒到你這個程度，跟我在一塊混的，還是有一些能直言指出我的毛病的。”
“而且我自己的臭毛病我自己都清楚，有時候太文青，我自己也在想辦法改。”
江文說的時候有些高興，因爲他想起來，當初最直言不諱指出他問題的，正是面前的小陳。
這好，小陳再怎麼也不會害怕挑明他江文的問題。
他這是有了個諍友啊。
陳麟風白了他一眼，沒法子還說這麼多。
他又看向張一謀。
張一謀苦笑，“如果不是你提起來，我都想不到這個，以前衛平總是有不同意見，有時候我們倆還對著幹。
他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幾乎我說什麼是什麼，想想就是在《夕陽》拿了奧斯卡之後。
如今想想，以前衛平跟我爭論，某種程度上來說，說不定還是一件好事，反倒是現在，變得和諧了，可能有害。”
張一謀心中甚至開始擔憂起來。
自己最近新拍的《釣魚城》不會出問題吧？
想想，好像當初片子剪完之後，拿給小陳看過，他都沒說什麼。
那應該沒問題。
呼，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