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二三月,水與玉同色。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一派生機的春本該如此綠意盎然,可惜神界萬年永不變日日同今朝,沒有晝夜更替,沒有四季變換,永遠都是冷清孤傲的白,不沾一絲凡氣。
五顏六色中數白最容易污濁改變,神界卻用白折煞了一切顏色,無言的強勢。
“老遠看著一抹豔麗之色,我就知道是山神大人來了,許久不見啊。”虹橋盡頭,一位老者摸樣的仙人負手而立,周身環繞純碧色光芒,道骨仙風。
山神揚袖收了漫長的虹橋,踏著杏色光環飄到浮雲上,“有五百年沒見了吧,你還是老摸樣啊水神,假正經。”
水神撫須淺笑,兩人並排邊行邊道,“老夫哪能像山神這般自在,劃地自居不問世事。”笑容漸淡,“此次三殿下渡劫而歸,真不知是好是壞,該喜還是該憂啊。”
山神微微瞇眼,活像只狡猾的媚狐,“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天意不可違,順天而行便是,何必自尋煩惱。”袖擺輕揚,化作一抹流光行的遠了。
望著漸遠的背影,水神嘆息,是也,天意不可違,可是終究誰纔是天呢。
一派通明的紫微聖殿,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仙者,山神滿面不屑,在衆仙種種眼光中走到自己的位置,剛拂袖坐下,天后便閃身出現,一如初見時的美豔,許是氣氛不同更多了些莊重。
“各位仙家事務繁忙,難得相聚,今日本座有好消息宣佈,那就是,三殿下麟沐渡劫而歸,重回天庭。”
隨著天后的話語,殿外悠然走進一人,桀驁不羈的眉,劍芒鋒盈的眼,如此霸氣之相,除了三殿下麟沐又能是誰。
麟沐單膝跪在大殿之中,微微頷首表示尊敬,讓衆仙詫異的是他一身精純的帝王紫氣。
天界衆神都有自己的仙氣,根據金、木、水、火、土五行,發出不同的顏色,修行越高仙氣越精純,顏色也越顯眼。
這紫色仙氣,是融合了五行之氣的頂級之氣,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不凡,帝王紫氣,萬萬年來從無人可以修成,沒料到今日能夠一見,怪不得衆仙都詫異非常了。
“正如各位所見,麟沐不但渡過大劫,還修成了帝王紫氣,這是我們天界之幸,所以天帝親準,封麟沐爲神界第一戰神,賜名凌霄戰神。”天后揚手一劃,憑空出現的仙冊上金光閃現出凌霄戰神麟沐的字跡。
麟沐再站起時,一身長袍已然變成了戰甲,“這麒麟盔,九旋甲是母后送與你的禮物,日後由你保護神界安危,但願這兩件神器護你平安歸來。”
“多謝母后,兒臣必定不負所望。”
“盔有了,甲有了,還差一把好刀,父皇就送你修羅刀吧,父皇破關在即,神界安定就交給你了,麟沐。”殿內忽然金光大甚,天帝的虛像出現在金光之中,衆神見此皆跪拜。
爲了超脫六界,天帝已經閉關千年,如今正是關鍵之時,竟會以虛像出現,也可看出此事的重要性,雖說之前二殿下接任天帝之位是衆心所向,但是此事之後衆神不免動搖,下一任天帝之位又撲朔迷離起來。
麟沐接過刀後,天帝之相又消失於金光中。
衆神皆朝賀,賀麟沐得封,賀天帝就快要超脫六界,難得一次的羣仙會,在祝賀聲中結束,一派繁鬧喜樂中,沒人注意到角落的銀白光芒消散。
“歷經三世終於渡過大劫,值得慶賀,叔父很高興,來,今日好好喝個痛快。”山神嘩啦啦倒了兩大碗酒,自己端起來,先喝了大半。
“叔父在凡間待的時日太久,已經沾染了凡人的性子,這對修行可沒有益處。”麟沐慢悠悠抿了口酒,皺眉搖搖頭,“這東西有什麼好喝。”
山神嘖嘖嘴,瞇著眼睛笑的極嫵媚,“凡間自有凡間的好,你輪迴時不也體會到了嗎,情愛之事啊。”
“叔父你說什麼呢,我輪迴的三世都在修行,別無他想。”麟沐臉色不佳的喝悶酒,因爲是爲了渡劫輪迴,所以前世記憶都是存在的,身爲天神,怎麼可能與凡人談情說愛,這事光想著就可笑。
“沒有?那、那個小瑤是什麼人,老白說是你重要的人,我才讓她呆在我的廟裡的,這個老白,說的話沒一句可信。”山神氣鼓鼓的抱起酒罈,喝痛快了才道,“你能渡劫重回天庭,還修成帝王紫氣,叔父真的很高興,但是沐兒你要知道,這些只是開始,你要自己小心,凡間有句話,成王敗寇,叔父不希望你受任何傷害。”
麟沐微笑著伸出手,掌間立刻出現了一團精純的紫氣,“放心吧叔父,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沐兒了,如今六界內,沒人是我的對手。”
山神憂心的盯著那團紫氣,想開口說什麼,又止住話語,大口喝起酒。
一界之隔的山神廟。
不知睡了多久,我漸漸清醒過來,睡夢裡隱約聽到許多嘈雜的聲響,似有人喃喃,又似凡間敲鑼打鼓,熱鬧的很。
我睜開眼,坐起來,就看到窗外一片燈火輝煌,偌大的院中不知何時多了個臺子,臺下涌著許多黑影,有大有小,有高有矮,來來回回晃個不停。
我好奇的走出屋,剛踏出一步,就被人撞了個正著。
這人力道極大,我又正虛弱,一個不穩險些要倒的時候,身子被穩穩扶住,風林、水澗站在我兩旁,同時開口,“小心著點,這位是大人的客人。”
“抱、抱歉,我沒有看到,抱歉,知錯了,知錯了。”沉穩而又憨厚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我擡頭去看,和我道歉的居然是棵大松樹,修煉成精但是還未修煉成人型的松樹,仔細再看,那密密麻麻的黑影,竟然都是些精靈。
一座山上居然有這麼多精靈,可見此山的靈氣之大,山神的法力之強。
感嘆時,我在一片精靈裡,瞄見一個又白又胖的身影,這般摸樣的,除了老白還能是誰。
我惡作劇的拍拍大樹,“大樹大樹,把那個白胖子抓來好不好。”我用手一指,大樹便伸出枝幹輕輕一勾,老白嗖的就到了我面前。
“怎麼回事,何人敢對本土地不敬!”老白搗了搗手中的木杖,身上的肉跟著顫巍巍的抖。
我輕輕拍了下他,就見一雙小眼睛瞟過來,由不滿瞬間變成驚喜,“小瑤仙者,您沒事了啊,氣色看起來不錯,很不錯。”
怎麼都叫我仙者。
“這是幹什麼呢,今天不是節啊?”看著臺上百靈鳥鶯鶯而歌,幾隻兔子環繞而舞,場景實在詭異的緊,詭異的緊。
沒一會歌舞退下,居然開始演起了皮影戲。
老白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指著我,“不是吧小瑤仙者,你不會一覺睡糊塗了吧,三殿下成功渡劫,今日被封凌霄戰神,這麼大的事,當然值得慶賀了,說起來這還有你的功勞呢。”
和我有什麼關係?
不給我開口的機會,老白已經開始沒完沒了的絮叨,“我就知道仙友並非一般的小仙,無論身形氣質都堪比上仙,如今三殿下成了第一戰神,您不就是第一夫人,實在太叫人羨慕了,您現在只管養好身子,我倒忘了問了,山神大人這兒,可還滿意……。”
“嗯,很滿意,山神大人很好,還說什麼要求都可以答應。”一想到屬於我一個人的漂亮房子,就樂得開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白笑瞇瞇的衝我擠巴眼睛,本來就小的眼睛更看不清了。“看來大人對你也很滿意呢,也是呢,三殿下看上的人,自然不會有錯,看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上天庭啦。”
我專注的看著臺上,絲毫沒注意到那張肉臉閃現的種種表情。
“想我辛辛苦苦的修煉,至今纔不過是個小土地兒,仙友實在好福氣,白撿了三殿下這個寶貝,哎,實在叫人羨慕、嫉妒、恨。”老白喃喃唸叨了好一會,才追問道,“那你準備問山神要什麼。”
我想也沒想伸出一根手指頭,“先要把我的仙力還給我。”老白認同的點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又伸出一根手指頭,“二嘛,我想要個自己房子,三嘛,還沒想好。”
老白不解的皺眉,“要靈力我能明白,你要房子幹嘛,嫁給三殿下,自然會住在天宮,莫非你不想住天宮?”
這回換我不解了,“你說什麼呢,三殿下是誰與我何關,我自然要住自己的地方,去天宮幹什麼。”
老白把眼睛瞪的老大,手舞足蹈試探的問,“就是那日、那日那個你救的人,就是那個羽化飛仙的,記得嗎,記得嗎?還知道他是誰嗎。”
兇神,我當然記得了,白得了我千年的天地精華,如此深仇大恨怎麼可能不記得,但是我確實不知道他是誰。
毫不在意的搖頭。
老白看到後倒吸口氣,滿臉奇怪的表情,小聲喃喃,“莫非!莫非您失了記憶,這也不是不可能,戲裡面都是這樣演的,不行,這可不行,仙者你再待兩日,我去找三殿下,找山神大人,事情不妙啊,是我大意了,如果你真出什麼事,我怎麼給殿下交代,等著我啊!”
看著老白急匆匆的離開,我的耳朵終於清靜了,看戲。